艾格拉態度堅決，卡德爾嘆了一口氣。

“如果不留下他，那你打算怎么辦？處理掉他嗎？”

艾格拉若有所思，如果可以她并不想殺人。她看著卡德爾，眼神專注，等待他的下文。

“像這種能被大紅主教帶在身邊的人是光明神殿一手培養出來的殺人機器，他們從小就不被當成人來對待。能從光明神殿的手里逃出來是一個契機，是你救了他，就應該給他一個新的開始。”

“萬一他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反咬一口呢？”對于這種事情，她以小心謹慎為主。

“萬一他能為我們所用，以后再遇到光明神殿的事情不是減少了很多麻煩？”卡德爾眼睛變得深邃，艾格拉眉頭微皺。

“他是誰？”她的聲音沉穩，語氣里篤定卡德爾已經知道了這個人的身份。

“哈哈，你這個小丫頭，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卡德爾大笑。

他笑了一會，嚴肅地開口道：“說起來這孩子我之前還見過一面，只是像他們這種見不得光的殺手從來不會讓人看到他們的真實面貌。”

“他應該就是大紅主教親手培養出來的雙子審判使。”

艾格拉有些疑惑，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雙子審判使是直屬于大紅主教不被光明神殿任何規矩束縛的刀，就像你看到的，在那個女人的塑造下他就只是一個沒有感情不怕疼痛只會服從的工具，他的能力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

“你想利用他？”在卡德爾說完這段話后，艾格拉迅速問道。此時在她的眼里眼前這個慈藹的老者的氣質在發生改變，他眼睛清明而深沉，一改老態龍鐘的神態，像一個鉆研權勢的上位者。

“你如果撿到了敵人最鋒利的匕首，你會怎么辦？”卡德爾反問道。

“占為己有。”艾格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也在自己心里證實了卡德爾的想法。

她說道：“但是這把匕首會噬主，你就不會擔心？你不能確定自己能掌控他去對付光明神殿，光明神殿更不會因為一把刀而被動搖。”

“正如你所說的，它如果有一把這么鋒利的刀，它還會生產出更多鋒利的刀出來。”

女孩的眼神認真嚴肅，她其實討厭這樣的利用。

卡德爾知道女孩心中所想，他搖了搖頭眼神變得柔和：“但是從本質上來說，他并不是一把刀，他是一個只有十歲的孩子。”

老者的神色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艾格拉的思考在怎么打消卡德爾的利用想法上急剎車。

只見老者又恢復了老態龍鐘的神情，他的聲音溫柔而憐憫：“一個從小接受非人待遇的孩子，在得到新的生命以后，他不值得去擁有重新為人的資格么。”

艾格拉大腦仿佛經歷了一記重錘，她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腦子里全是卡德爾的話。

一個從小接受非人待遇的孩子，在得到新的生命后，他不值得去擁有重新為人的資格么？

她自己，就是在上天的眷顧下才會擁有現在重新為人的資格。

也許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上帝在讓他遇到自己的時候，也正是想讓自己給他一個新的開始。艾格拉下意識地握緊了自己的衣角。

難怪她一直總能在他的身上看到自己過去的影子。

見艾格拉不說話，卡德爾以為她是沒有同意，于是繼續說道：“光明神殿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實面貌，只要擁有良好的教育，他以后會成為一個優秀的魔法師或者是戰士，他也能擁有光明的前途，他也值得被這個世界熱愛。”

“艾格拉，你愿意給他重新開始的機會嗎？”

女孩抬起頭凝視著身上仿佛籠著一層圣光的老者，她從回憶里掙扎出來，視線逐漸清明。

艾格拉沉聲問道：“你不打算利用他嗎？”

卡德爾一愣，笑了起來：“我這么一個老頭利用一個孩子，和光明神殿的作態又有什么區別，和光明神殿明爭暗斗了這么些年，想用的話早就用了，還會像現在一樣被光明神殿瞧不上？”

“光明神殿于你有多大的恩怨？”艾格拉一直能感受到卡德爾對光明神殿的敵意，他做事光明磊落，之前談及利器的時候也不像是他的作風，恐怕也只是為了刺激自己才會這么說。

卡德爾笑而不語，他的眼里掀起的滔天駭浪與平靜的容顏形成鮮明的對比。

良久，老者才慢慢開口道：“很多很多，多的記不清了。”

艾格拉在他的眉宇間能感受到他平淡的話語下藏起來的千百回憶，傷感的痛苦的憤怒的。

“你沒有打算報復他們嗎？”

卡德爾目光深沉沒有說話。

艾格拉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你想讓他成為卡德爾學院的學生嗎？”

卡德爾欣慰地看著艾格拉，當她這么說的時候就已經默許那個少年留下來。

“他的身份我會安排好，你可以放心。”

“我不希望他會影響我的正常生活。”艾格拉一本正經地說，如果身后多了一個人一定會很奇怪。

“那得看他的意愿了。”卡德爾笑道。

艾格拉覺得事情說到這個程度沒什么要繼續安排的，她站了起來打開了校長室的門。

“以后你如果想對付光明神殿了，可以帶我一個。”女孩握著門把手突然停了下來，她輕聲說道。

“嗯。”老者的聲音沉穩充滿了力量。

校長室又歸于安寧，卡德爾緩慢地站了起來，他被陰影籠罩，整個人深陷在落寞與孤寂中。

光明神殿對于世人的形象一直都是正義充滿希望的神圣之地，在來到這個地方之前艾格拉接觸到的書籍都是傳頌光明神殿的，可想而知在沒有接觸過它晦暗一面的人類對這個組織有多么的信任和虔誠。

艾格拉知道自己現在還沒有那么強大的力量能夠摧毀光明神殿在這個世界的信仰地位，現在的她只是個對未來期望平淡的學生而已。

如果公然與之為敵，那就是站在這個世界的對立面，自己的父母，村民們又會作何感想。

重生后，擁有著幸福的人生就意味著牽絆變多，她每做下一個決定就要承擔下這后里面會帶來的最壞的后果。

未來會走向什么樣子，她并不知道。

走在回醫療室的路上，白色的人影從遠處跑了過來，來者猶如一道風吹來，迅速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后面是焦急的追趕聲，艾格拉抬頭看著少年眼里的焦慮緩緩淡去，淡藍色的雙眸恢復了平靜，他抿著蒼白的嘴唇一直盯著自己。

“艾格拉小姐。”達茜氣喘吁吁地走上前才發現艾格拉在，她委屈地抱怨道，“他一點都不聽話，沒有看到你就發瘋的一樣到處亂跑，這傷都還沒好呢，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勁。”

光明神殿培養的沒有感情不怕疼痛只會服從的工具么？她想起了卡德爾的描述，那么和這個少年一樣被培養出來的孩子又擁有著怎樣的命運？

“為什么亂跑？”她看著少年的雙眸深不見底，里面醞釀著復雜的情緒。

“主人不見了。”少年的聲音還是沙啞的，因為還在發燒，他臉上的紅潮還未褪去。

“我不是你的主人。”艾格拉對著他認真說，正如卡德爾所說，這是他的機遇，他新的生命的開始，無須因為自己的救命之恩再開始一樣的循環，“你需要不要聽任何的命令。”

“如果沒有用處就會被處死。”他呆呆地開口，不是到為什么他能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在空白的大腦里響起，會讓自己感到害怕無法去違抗。

“你也不會死，但是如果不把傷治好，你是會真的死掉。”也許是感同身受，她才會對產生憐憫之心，艾格拉是這么勸解自己的。

少年沒有再說話，他的眼里浮現出疑惑、猶豫，甚至害怕，一雙無神的雙眼正因為這些情緒的誕生而靈動起來，他任由著艾格拉將自己再次帶回了醫療室。

達芙妮看到他回來了才松了一口氣，她微笑著將手里準備的病服和洗漱用品遞給這個脆弱可憐的孩子說：“你身上的傷還需要調養一段時間，在這之前你需要洗個熱水澡放松下來。”

艾格拉有些詫異醫療室的設備竟然這么齊全，她見少年沒有松手于是無奈開口道：“去吧，再安排好你之前我不會走的。”

少年將信將疑地松開了手，在跟著達芙妮身后即將走的一瞬間，他忽然回頭問道：“我是誰？”

艾格拉一愣。

他的臉上終于出現了表情，蒼白的臉很是認真地再次問道：“我是誰？”

“你是，零。”女孩脫口而出。

從零開始，從無到有。

在回來的路上她想過如果給他一個新的身份那么他應該叫什么好，但在那么一瞬間與他目光對視的時候她的腦子里出現了這個字。

他將浴火重生，他不再躲在黑暗之中，他將擁有新的人生，他將擁有光明的未來。

“嗯。”

他似乎看懂了艾格拉眼中的千絲萬緒，少年的眼睛里出現了斑駁的光，那一譚死水一般的瞳孔煥發出了新的活力。

精靈姐妹倆覺得這兩人間應該是有著什么不一樣的故事，達茜看這個長得像個木頭的男孩有些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