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父親那里......”

“父親的意思，也是長歌的打算，”盛長歌正色道，“為今之計，只能從宮中在選一個合適的人選，最好生母身份低微，又不受寵的。”

墨子晉聞言微微皺眉，“沒有倚靠自然是好的，可誰又能保證他不會反咬一口呢？”

“舅舅放心，”盛長歌笑了笑，似乎不甚在意這事，“長歌......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終歸是借我墨家之勢罷了，”墨子晉長嘆一口氣，“當初小妹嫁過去的時候，便已料定今日。”當初小妹要嫁給盛衍時他便一力反對，如今看來先祖曾言墨家女不可為皇室妻當真是有著極大的先見之明。

盛長歌有些歉疚的看向墨子晉，墨家作為如今最老牌的世族，多年來倚靠的便是對于帝王的忠誠，和獨立的政治態度，向來是不參與黨爭之事的，只是如今帝王衰微，墨家本可遠離京城風波，卻因為她被卷入其中，而立儲之事一方面是盛衍為護她周全，畢竟墨家擺在那里，無論她爭或不爭，一旦將來新皇登基，她的下場都不會好到哪去。

另一方面，盛衍如今雖有葉家支持，卻也是獨木難支，高樓雖筑卻脆弱難維，若能得墨家之勢，問題便可迎刃而解，而墨家原本被迫出京，心里縱使憋了一口氣，卻也因為她而投鼠忌器。

“‘帝王之心以為天下利害之權皆出于我，我以天下之利盡歸于己，以天下之害盡歸于人，亦無不可’【1】想必便是如此。”墨曦云輕輕抿了一口茶。

“好了，”墨子彥皺眉，“一個兩個的在說些什么？就算沒有小妹當初那件事，墨家難道就可獨善其身了嗎？”

“如今九州四國，后秦地處東南，地域遼闊，資源豐富，其他三國一貫虎視眈眈，自年初開始荊南與北燕頗有蠢蠢欲動之勢，而西涼作為后起之秀，新帝勵精圖治，只怕也想在后秦分一杯羹，今年的四國會議只怕要多生事端，圣上希望借墨家之勢，威懾三國，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蹦訌[擺手。

“大哥說的是，”墨子晉點點頭，旋即又看向一直沉默的墨曦容，“明之【2】呢，可有什么要說的？”

“??？”突然被點名，墨曦容顯然被嚇了一跳，隨即起身道，“兒子不敢妄言?！毙υ挘坷镒膸讉€人無一不是學識淵博之人，他一個插科打諢慣了的在這插什么嘴？就算不是這個，再退一萬步來說，萬一他說了什么，不小心讓他爹對他刮目相看，他的經商道路只怕就真的無望了。

墨曦云聞言輕飄飄的看了一眼墨曦容，開口道：“這里都是自家人，二弟就算說差了，難道還會有人笑你不成？”

“額......”墨曦容平日里對這個大哥怕得緊，甚至比怕墨子彥還要更甚幾分，如今墨曦云一開口，墨曦容不由的冒了一頭冷汗，卻還是硬著頭皮猶豫著。

“霂隱說的是，明之有什么想說的便說就是，我墨家子弟何故做這種扭捏之態?！边@次開口的是墨子彥，如今屋子里四雙眼睛都不約而同的看著墨曦容，后者見此狀況只得嘆了口氣，輕咳一聲道：“依我看，圣上執意立儲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哦？”墨子晉挑了挑眉，墨曦容雖然平日里慣于插科打諢，但科舉考試時卻也考了個好名次，但卻從未見這個兒子談論過政事，此番不由覺得有些新鮮。

“父親與大伯不要忘了，長歌作為后秦長公主，無論如今能不能成功繼承鳳王之位，鳳王背后的鳳令軍對于其他人甚至是圣上來說，都是一個極大的隱患?！?

“先不說這是太祖時期便立下的規矩，實在難以撼動，就說鳳令軍發展到如今，已有整整六十萬之多，這么多的人，就算能解散，如何編制又是一個大問題，”墨曦容笑了笑，“若是兒子面對這等狀況，便只有四兩撥千斤，化壓力為動力?！?

“而且依兒子看，圣上此意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皇室這一輩的皇女從的都是燕字輩，偏長歌倒從了皇子們的長字輩，若說圣上心血來潮，我也是不信的?！?

“至于如今......”墨曦容頓了頓，猶豫著是否應該再說下去，看他父親那眼神，他要是在浪下去，只怕......

“至于如今，我雖無意儲君之位，但卻已經和未來的儲君扯上了千絲萬縷的聯系，不論怎樣父親那里都不算吃虧吧。”盛長歌適時地接過墨曦容的話，讓墨曦容不由得松了口氣，感激的看了盛長歌一眼，立馬坐了下去。

而墨子晉顯然對于墨曦容的回答很是滿意，卻還是嘴硬的說了一句，“學藝不精”。

“那么長歌心中可有了合適的人選？”墨子彥問道。

盛長歌聞言搖了搖頭，“長歌多年未歸，對于宮中狀況實在不甚清楚，此次過來除了儲君之事，還有一件便是要麻煩舅母幫忙?！?

“恩，”墨子彥點點頭，“你舅母前些日子的確是在整理世家的卷宗，也許會有合適的人選?！?

“你大舅母和二舅母一塊去了華國公府上，拜訪華老夫人去了，只怕要傍晚才能回來，”墨子彥道，“咱們一家人許久沒有在一起用膳，長歌倒不如用過晚膳再走?！?

盛長歌聞言點點頭，“是長歌考慮不周，沒有提早告訴舅舅，麻煩舅舅了?！?

【1】出自黃宗羲的《原君》，文章繼承《孟子》“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思想而進一步對后世君主專制涂毒生民的最激烈最犀利的鞭撻。此句意為帝王都認為天下的利害大權都出于自己，我將天下的利益都歸于自己，將天下的禍患都歸于別人，也沒有什么不可以的

【2】墨曦容的字，“曦”前面提到是清晨的太陽光，“容”可比喻事物所呈現的景象、狀態，曦容即為太陽的模樣，故取字明之。也有希望心思澄明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