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3章 第一幕

第一景 裴琪家門前

[法官夏祿,其外甥史蘭德,休·伊文牧師上]

夏祿 休牧師,別攔著我吧;碰上這檔子事兒,我還能不鬧到京里的大法院去嗎?哪怕他是二十個約翰·福斯塔夫爵士,他也不能欺侮到我羅伯特·夏祿老爺的頭上來呀。

史蘭德 我舅舅是格洛斯德郡的民事法官,還是個“探子”呢。

夏祿 對了,外甥,還是個“推事”——明擺著是個“宗卷推事”[1]呢。

史蘭德 對了,外加還擺了個“攤子”——蔥韭攤子呢。牧師老人家,他是鄉紳人家的子弟;他拿起筆來就給自己寫上了“老太爺”——不管是公文、委任狀、收據、契約,他都寫上這三個字:“老太爺”。

夏祿 說對了,我倒是這么寫來著——咱們家這三百年來總是這么寫來著。

史蘭德 趕在他前頭的子子孫孫,沒有一個不是這么寫來著;落在他后頭的祖祖輩輩,[2]一個個都會跟著他這么寫。咱舅舅家的紋章上描著十二條白梭子魚呢。

夏祿 這是老紋章了。[3]

牧師 十二個白虱子,這倒是篇老文章了。要知道虱子這東西跟人混得極熟極熟,早就打成一片了呢。它是愛的象征。[4]

夏祿 白梭子是淡水魚;那咸水魚就叫做老鱈魚。

史蘭德 這十二條魚我都可以“借光”[5],舅舅。

夏祿 你可以,等你娶了大娘子,你可以借你妻家的光。

牧師 家里的錢財都讓人借個光,這可壞事了。

夏祿 沒有的事兒。

牧師 可壞事呢,圣母娘娘;要是你有四件裙子,讓人“借光”了,照我簡單的心算,那就一件不剩了。可是閑話少說,倘使約翰·福斯塔夫爵士說話不知高低,把你給得罪了,那么我本是上帝的仆人,樂于出面替你們倆打個圓場,免得彼此傷了和氣,也是好事。

夏祿 我少不得要告到京里的大法院,讓大法院也聽聽——這簡直是目無王法。

牧師 讓京里的大法院聽見目無王法,這事可要不得;目無王法,就是目無上帝。京里的大法院,你聽我說,只希望聽到大家個個敬畏上帝,可不愛聽見什么目無王法。你還是三試而行[6]吧。

夏祿 嘿!拿我這條老命打賭,要是我還是當年年少氣盛的我,我早就跟他用刀子拼啦。

牧師 刀碰刀,不如手握手講和好。我另外還有個主意在這里,說來倒是一件美事兒呢——喬治·裴琪大爺家里有一位閨女,叫安妮·裴琪,她真是個標致的大姑娘呢。

史蘭德 安妮·裴琪小姐嗎?她披著一頭棕色的頭發,開口說話,細聲細氣的,像個娘兒。

牧師 不是別人,正是我說起的那個人兒——比她更稱心的小姐你到哪兒去找?她的爺爺臨死的時候——上帝保佑他升了天,快樂逍遙去吧!——留給她七百個金鎊,還有金器銀器,但等她滿了十七歲。[7]咱們且慢嘰嘰咕咕,吵吵鬧鬧,先給阿伯拉罕·史蘭德少爺和安妮·裴琪小姐去說個親吧,豈不是好?

夏祿 她的爺爺給她留下了七百個金鎊嗎?

牧師 對了,她的老子另外還有一筆陪嫁呢。

夏祿 我認識這位年輕的小姐,人是聰明的,什么都拿得起來。

牧師 七百個金鎊,搞得好,還不止這數目呢——你還嫌這陪嫁少嗎?

夏祿 好吧,我們且進去看看正派的裴琪大爺吧。福斯塔夫也在里邊兒嗎?

牧師 要不要我向你當面撒謊呢?我頂瞧不起的就是那種撒謊的人了,正像我瞧不起那種說假話的人,或者是正像我看不慣那種不老實的人。約翰爵士老爺是在里邊兒;請你聽我一句話,忍耐著點兒,我不會讓你吃虧的。待我來敲門求見裴琪大爺。

(叩門)喂,有人嗎!上帝祝福你們這一家!

[裴琪應門的聲音:“外面是誰?”]

牧師 上帝降恩吧,這兒來了你的朋友,還有夏祿法官;還來了史蘭德少爺。說不定有一宗好事兒要跟你談呢——要是大家談得倒還投機的話。

[裴琪開門上]

裴琪 我真高興,看見各位爺們個個都好。夏祿老爺,我還得謝謝你送我的鹿肉呢。

夏祿 裴琪大爺,跟你見面真高興;你心好人好,祝你運氣同樣好!送給你的鹿肉可真不像話;說起這鹿,也是死于非命呢。我那裴琪大嫂子可好嗎?——多謝你,噯!我沒有一次不是真心誠意多謝你。

裴琪 太爺,該我向你道謝。

夏祿 大爺,該我向你道謝;反正是這句話,我向你道謝。

裴琪 跟你見面高興得很,史蘭德好少爺。

史蘭德 大叔,你那頭淡黃色的長腿狗怎么樣啦?聽人家說,那次高莎山[8]的跑狗會,它跑不過人家呢。

裴琪 跑得過跑不過,這話就難說了,少爺。

史蘭德 你不肯認輸罷了,你不肯認輸罷了!

夏祿 他怎么能認輸呢。這不關狗腿的事,這是狗鼻子,這是狗鼻子。[9]那可是一條好狗呢。

裴琪 一頭狗雜種罷了,太爺。

夏祿 大爺,那是一條好狗,一條好漂亮的狗;誰能不這么說呢。又好又漂亮。約翰·福斯塔夫爵士也來了嗎?

裴琪 太爺,他也在里邊兒呢。我真愿意我能給你們兩位打個圓場。

牧師 說這句話,不愧是個好基督徒。

夏祿 裴琪大爺,他欺人太甚了。

裴琪 太爺,他也有幾分承認不是了。

夏祿 承認了并不就了事了呀,你說是不是呢,裴琪大爺?他欺人太甚;可不是,太欺人了——一句話,太欺人了——相信我好了!(指著自己)這是羅伯特·夏祿鄉紳老爺說的話:人家欺侮到他頭上來了。

裴琪 約翰爵士來啦。

[約翰·福斯塔夫爵士,他的跟班火槍,

巴道夫,尼姆自屋內上]

福斯塔夫 我說,夏祿老太爺,你要到王上面前去告我一狀嗎?

夏祿 爵士,你打了我的人,殺了我的鹿,硬闖進了我的門房。[10]

福斯塔夫 可是沒有香過你那看守人的女兒的面孔吧?

夏祿 放肆!還像話嗎!這筆賬我也要記下來。

福斯塔夫 有賬當場就算吧。這一切全是我干的。怎么樣,我已經包下來啦。

夏祿 我可要告狀告到京師衙門去。

福斯塔夫 我看你還是告狀告在你自個兒后門口吧,免得鬧得大家笑話你。

牧師 “少講為妙”,約翰老爺,大家好言好語吧。

福斯塔夫 好言好語!我倒喜歡好酒好肉呢。史蘭德,我打破你的腦袋瓜兒了嗎,你也有什么事兒跟我過不去的?

史蘭德 哎呀,老爺,我的心里頭是有件事兒對你不樂意——也不樂意你那些吃“兔崽子”肉的流氓:巴道夫、尼姆、火槍。他們帶我到酒店去,把我灌個醉,我身邊的錢袋就給他們偷走了。

巴道夫 (拔劍,恫嚇他)你這塊風都吹得動的[11]臭干酪!

史蘭德 (故作鎮定)好,這有什么大不了。

火槍 (拔劍,威脅他)怎么啦,見不得人的鬼影兒!

史蘭德 (越發心慌了)好,這有什么大不了。

尼姆 來一個薄片兒,[12]我說!“閑話少說”;來一個薄片兒!我就有這個胃口。

史蘭德 我的跟班辛仆兒在哪兒呀?舅舅,你知道嗎?

牧師 別爭吵了,請大家聽我說吧。咱們來研究研究。這件事兒就我所知,有三個公證人;那就是:裴琪大爺——即裴琪家的大爺是也;還有我自個兒——即我本人是也;[13]這三個公證人的最后一位,也就是末了一位,是“吊襪帶”客店的老板。

裴琪 我們三個,要聽一聽雙方面的話,大家就此把事情說開了。

牧師 說得好。我要把大概的情形在手冊上記下來;然后,我們能多么用心就多么用心,研究出個調解的辦法來。

福斯塔夫 火槍!

火槍 他用兩只耳朵聽見了。

牧師 見他媽的鬼!這算什么話?——“他用兩只耳朵聽見了”!嘿,這是彎著舌頭說話嘛。

福斯塔夫 火槍,你有沒有扒過史蘭德少爺的口袋?

史蘭德 對,憑我這一雙手套起誓,冤枉不了他,否則我從此再也不跨進我家那個大廳堂!他扒去了我七個卷邊銀幣,都是造幣廠出來的六便士,兩個玩兒用的“愛德華”銀幣,[14]那是我用兩先令兩便士換一個換來的——我敢憑我這雙手套起誓!

福斯塔夫 是真有此事嗎,火槍?

牧師 不,是豈有此理——要是當真扒了人家的口袋。

火槍 嘿,你這山溝里的土包子[15]!

約翰爵士,我的主人,

我要跟這歪“槍桿兒”一決雌雄。

虧你這兩片嘴唇,倒會昏話連篇!

你這人渣,你胡說什么!

史蘭德 (指著尼姆)憑這雙手套起誓,那么是他了。

尼姆 說話留點兒神,哥兒,說罷休便罷休。你要是板起臉兒,偏跟我來個驚官動府,那么別怪我不客氣了——我先在這兒向你露這么一點兒口風。

史蘭德 (指著巴道夫)憑這頂帽子起誓,那么是那個紅面孔干的了。你們把我灌倒之后,我自個兒干了什么事,雖說我已經記不起來了,然而我還不是一頭道道地地的蠢驢呢。

福斯塔夫 (向巴道夫)你怎么說,我的紅面孔“約翰”?[16]

巴道夫 呃,老爺,讓我說,那么我說這位少爺那時候喝酒喝得“兵丁大醉”……

牧師 該是“酩酊大醉”吧——呸,真是無知!

火槍 他喝醉了,老爺,像俗話所說的,給人“破財”了,結果怪三怪四,倒怪到我頭上來了。

史蘭德 哎,那天你還說拉丁文來著;可是這有什么大不了。我這輩子再也不喝酒了;要喝也得跟那些規規矩矩、文文氣氣的上等人一起喝,只因為我上過一回當啦。要喝酒,也得跟那些敬畏上帝的人一起喝;我才不跟那班酒鬼奴才混在一起呢。

牧師 老天在上,這才是一個有德行的人該說的話。

福斯塔夫 各位大爺,你們都聽得,這些話一句句都給駁回去了;你們都聽見了吧。

[安妮端酒杯自屋內上,傅德大娘、

裴琪大娘隨上]

裴琪 不,女兒,把酒端進去;我們到里邊去喝吧。

[安妮端酒杯入內]

史蘭德 噢,天哪!她就是安妮·裴琪小姐。

裴琪 你好哇,傅德大嫂!

福斯塔夫 傅德大嫂,實話實說,見到你才高興呢。你不見怪吧,好嫂子。[吻她]

裴琪 娘子,來歡迎這幾位爺們吧。來吧,我們家里燒好一盤火熱的鹿肉包子。來吧,我希望大家在干杯的時候,有什么過不去的,都一飲而盡吧。

[除夏祿、史蘭德、休牧師外,皆入內]

史蘭德 這會兒讓我手里有一本《情歌和十四行詩集》[17],那給我四十個先令我都可以不要。

[辛仆兒上]

怎么啦,辛仆兒!你倒是在哪兒呀?難道要我自個兒伺候自個兒?要我伺候自個兒不成?你把《謎語大全》[18]帶在身邊嗎?——帶來了沒有?

辛仆兒 《謎語大全》!咦,你不是早借給肖開家的愛麗絲了嗎?就在上一次萬圣節——圣邁克爾節[19]前的兩個禮拜,你借給她的。

夏祿 快來吧,外甥;快來吧,外甥!我們在等候你哪。我有句話跟你說,外甥——好吧,是這樣的,外甥:方才難為人家好心——這也說得上一片好心——休牧師繞了個彎兒跟你也提起過了——你懂得我的意思嗎?

史蘭德 呃,舅舅,你會看出來,我其實是個懂道理的人;有事沒事,凡是講道理的事我沒有不答應的。

夏祿 不,你且聽我說。

史蘭德 我是在聽著哪,舅舅。

牧師 你聽一聽他的“議案”吧,史蘭德少爺,只要你能領會我的話,我可以把“內容”向你交代一下。

史蘭德 得啦,我舅舅夏祿怎么說,我就怎么做。這一回請你原諒吧。他是他那一郡里的治安法官,就像我站在這兒一樣不含糊。

牧師 不過這是題外的話。你的婚姻大事才是我們要談的正題啊。

夏祿 對啊,這可點到題目上來了,牧師。

牧師 圣母娘娘,這就要說到點子上來了——我們要替你向安妮·裴琪小姐說親呢。

史蘭德 噢,原來如此,要我娶她做老婆有何不可,反正我的要求是很講道理的。

牧師 不過你看得中這個小娘兒嗎?我們想要聽聽你親口——或者親嘴唇兒怎么說——因為古今的哲學家都認為,嘴唇兒就是嘴巴子的一部分。所以,要說得一是一、二是二,你能把你的好感放在這位姑娘身上嗎?

夏祿 阿伯拉罕·史蘭德外甥,你能夠愛她嗎?

史蘭德 我希望,舅舅,凡是一個講道理的人兒該做的事兒,我總是肯答應的。

牧師 不成,我的天公天婆!你可得把話說得明白些兒啊——你能看中她,把情意用在她身上嗎?

夏祿 你倒是把話說個明白呀。她要是有一筆滿不錯的陪嫁,你娶不娶她?

史蘭德 再大的事兒,只要有你一句話,舅舅,一句道理上講得過去的話,我也不會答應不下來——那就別說這檔子事兒了。

夏祿 不是那么說,你要明白我的話——明白我的話,好外甥。我管這件事兒,全是為了你的好處呀,外甥。你能愛這個姑娘嗎?

史蘭德 我就把她娶來好了,舅舅,只要是你叫我這么辦。可是,就算開頭兒倒并沒什么了不起的愛情,不過結了婚,大家慢慢的搞熟了,熟了就不生疏了,也許上天保佑,那時候愛情會一天比一天淡薄了。我希望用得到這句話:“一生二熟三冤家。”不過只要你跟我說:“把她娶來做老婆吧。”我就把她娶來做老婆。這就是我打定了的、三反四復、沒臉沒皮的算計。[20]

牧師 這一番話回答得很有見識;只有一句話說錯啦,那就是“沒臉沒皮”,照我們的說法,應該是“沒挑沒揀”才對——他的本意是好的。

夏祿 說得對,我想我外甥的本意是好的。

史蘭德 可不,如果我還存了別的心,那就把我吊死好了,啦!

夏祿 漂亮的安妮小姐來了。

[安妮自屋內上]

我巴不得我又是當年的哥兒,就為了你,安妮小姐!

安妮 酒菜已經擺好了,家父有請各位入席。

夏祿 我愿意奉陪,好安妮小姐。

牧師 上帝恩賜!大家念食前禱告,少不得我呀。

[牧師,夏祿入內]

安妮 請少爺你也進去吧,好嗎?

史蘭德 不,豈敢豈敢——可不——領情領情;我在這兒很好呢。

安妮 大家在恭候你入席呢,少爺。

史蘭德 豈敢豈敢,我肚子不餓呀,真的。(向辛仆兒,擺主子的架勢)去吧,你這小子!你雖說是我的跟班,可這會兒你伺候舅老爺去吧。

[辛仆兒入內]

(得意地)就說一位治安法官,難免也要借朋友的光,借他的跟班來伺候自己。眼前家母還沒過世,我隨身只有三個跟班,一個小廝——可這又算得什么呀?我只是過著敗落鄉紳過的那種日子罷了。

安妮 你少爺不進去,那么我也只好不進去。大家都要等你到了才入座呢。

史蘭德 說實話,我并不想吃東西;可我還是照樣謝謝你。

安妮 我求你啦,少爺,往里邊走吧。

史蘭德 我倒是喜歡在這兒走走,我謝謝你。前兩天,我跟一個擊劍的教練比刀比劍,三個回合賭一盆熟梅子[21];誰知他一劍倒把我的小腿骨弄傷了。信不信由你,從此以后,我一聞到熱氣騰騰的肉味兒就受不了啦——你家的那幾只狗,一股勁兒地在叫什么呀?你們城里也有熊嗎?[22]

安妮 我想有熊吧,少爺,我聽人家說起過。

史蘭德 逗著熊玩兒才有意思哪;不過一談起這玩意兒,我就要反對它,跟別的英國人一樣。[23]要是讓你看見一頭狗熊掙脫了鏈子逃出來,你就要害怕了吧——怕不怕呀?

安妮 噯,我怕,少爺。

史蘭德 現在,我才滿不當一回事兒呢,就好比吃飯喝酒那樣。我就看見過那頭撒克遜老狗熊[24]沖出來二十回,我還親手一把抓住了它的鏈子呢。可是,讓我告訴你吧,那些娘兒們呀,一看見了,就嚇得直哭,直叫,鬧得個不可開交——可是娘兒們,說實話,也真受不了那些個畜生,它們都是長得怪難看、怪粗野的……

[裴琪自屋內上]

裴琪 來吧,史蘭德好少爺,來吧;我們都在等候你呢。

史蘭德 豈敢豈敢,我什么也不想吃,大爺。

裴琪 乖乖,哪能由著你,說不吃就不吃,少爺!來吧,來吧。

史蘭德 不行,請你領先吧。

裴琪 來吧,少爺。

[進入屋內]

史蘭德 [走近門口]安妮小姐,還是請你帶個頭吧。

安妮 不行,少爺!請你只管往前走吧。

史蘭德 說實話,我不能走在你的頭里,說實話。啦!我可不能對你失禮呀。

安妮 請別這么客氣吧,少爺。

史蘭德 免得惹人討厭,那我只好失禮了。這是你自己不受抬舉呀,真的嘛,啦!

[史蘭德入內,后隨安妮]

第二景 同前

[休牧師自屋內上,辛仆兒隨上]

牧師 你走吧,去打聽凱烏斯大夫的寓所在哪兒;他家有一個桂嫂子,給他當一個看護什么的,再不然,給他當一個保姆——也許當一個廚娘——也許給他當一個洗衣服的,揉衣服的,晾衣服的。

辛仆兒 知道了,牧師。

牧師 別忙,還有你不知道的呢。把這封信送給她;因為這個女人跟安妮·裴琪小姐最熟悉。這封信就是要求她、托付她,代替你家主人去向安妮·裴琪小姐求婚。請你快去吧;我飯還沒吃完呢,就要上蘋果和干酪了。

[牧師入內。辛仆兒往外走]

第三景 “吊襪帶”客店

[福斯塔夫,店主,巴道夫,尼姆,

火槍,侍童羅賓上]

福斯塔夫 我的店主東!

店主 我的老狐貍,你怎么說?給我說得又聰明又淵博些。

福斯塔夫 不瞞你說,我的店主東,我可得打發掉一兩個跟班了。

店主 把他們扔了算了!我這位大力士;請他們卷起鋪蓋算了!讓他們馬不停蹄各奔前程吧!

福斯塔夫 我吃用開銷,一星期也得十個金鎊呢。

店主 你是大皇帝、大元首、大貴人,你就是土耳其宰相。我愿意把巴道夫收留下來;讓他做個招呼主顧的酒保吧——我這主意好嗎,咱們的大英雄?

福斯塔夫 就這么辦吧,我的好店主東。

店主 一言為定,讓他跟我走吧。(向巴道夫)以后你給我留心,上酒要多多來些泡沫,少少來些酒;羼些石灰打掉些酸味兒。我不必多說了,跟我來吧。

[下]

福斯塔夫 巴道夫,跟他去吧。酒保也是個有出息的行當啊。舊外套可以變做新褂子,一個干癟的跟班可以變成一個滿臉紅光的酒保。去吧,再見。

巴道夫 我就是想吃這行飯。我從此可要脫運交運嘍。

火槍 哼,這個沒骨氣的匈牙利雇傭軍![25]你要拿開酒桶的鑿子當刀子使嗎?

[巴道夫下]

尼姆 酒醉糊涂的爹娘生下這個窩囊廢!我這句隨口而出的話妙不妙?

福斯塔夫 我倒是很高興,就此把這“霹靂火”打發走了。他偷東西也太不避耳目了;他下起手來,就像一個外行在唱歌,連個板眼都沒有。

尼姆 摸熟了這個行當的“脾氣”的,要偷,就給人個冷不防。

火槍 “借用一下”,聰明人的嘴里都是這樣說。“偷”!呸,這像什么話,我不愛聽!

福斯塔夫 唉,兩位太爺,我落到了腳跟兒都快露出來的地步啦。

火槍 唷,那么誰沒鞋穿,誰生凍瘡吧!

福斯塔夫 有什么法子好想呢,這是逼得我非找野食吃不可,非得活動活動不可了。

火槍 小烏鴉們總得有一口吃的呀。

福斯塔夫 你們倆誰知道傅德那個本地人的底細嗎?

火搶 我知道那個家伙,他的家底可厚實呢。

福斯塔夫 我的老實的孩兒們,我把一肚子話全對你們說了吧。

火槍 這么個肚子只怕兩碼還不止呢。

福斯塔夫 休得取笑,火槍!這可不假,我這個肚子,總得在兩碼左右;可我并不在賣弄我這大腰身,我倒是要摟人家的小腰身哪——這非但用不到我掏腰包,而且還可以撈它一筆好處呢。一句話說穿了,我打算跟傅德的老婆談愛情。我留心看去,她對我很有意思呢。她陪我談心,她說起話來,忸忸怩怩,還盡向我丟眼風;她那股親熱勁兒我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瞧她的一舉一動都好像恨不得要迸出一句話來,那句話用道地的英國話說出來,還就是:“我這人兒早就給了約翰·福斯塔夫啦。”

火槍 (向尼姆)他可真是把她肚子里的心事看到了底,而且用規規矩矩的英國話,給道道地地地翻譯出來啦。

尼姆 拋錨拋得好深哪——我這句俏皮話說得中聽不中聽?

福斯塔夫 呃,聽外面人說,她男人的錢袋一把抓在她手里。他家里的金天使成群結隊呢——他每一塊金錢幣上都鏤著一個金天使呀。[26]

火槍 難怪要把一大串魔鬼引上門了!我說,向她撲過去吧,漢子!

尼姆 越說勁頭越來了!好得很。叫金天使快來吧,讓我高興高興。

福斯塔夫 (同時取出兩封信)我已經給她寫了一封信在這兒。這兒另有一封,是寫給裴琪的老婆的,方才她也是只管向我送秋波呢;她呀,把我越看越有趣,那賣情弄俏的眼光只管在我身上溜來溜去,一忽兒溜到了我的腳尖上,一忽兒溜到了我這挺神氣的大肚子上。

火槍 (向尼姆)好有一比:陽光照到糞堆上。

尼姆 (向火槍)這一比可妙哪,我謝謝你。

福斯塔夫 噢!她只管盯著我瞧,在我周身上下轉來轉去,恨不得把我一口吞了才好呢;她那雙火辣辣的眼睛啊,就像燒紅了的烙鐵那樣把我燙焦了!這兒另外一封信就是寫給她的。銀錢進出,都是從她手里經過。她就是圭亞那的金山銀山。[27]我要去接收這兩個娘兒的家產;她們倆就好比我的國庫。這兩個娘兒,一個是我的東印度,一個是我的西印度,這兩筆生意買賣,我一筆也不放過。(向火槍)你給我去把這封信送給裴琪大娘。(向尼姆)你呢,去把這封信送給傅德大娘。咱們就此要交好運啦,孩兒們,咱們就此要交好運啦!

火槍 (把信退回去)

想我本是身佩寶刀的堂堂軍人,

倒去干潘達勒大爺的行當來啦?[28]

見他媽的鬼吧!

尼姆 干這種不三不四的事可不合我的胃口。瞧這兒,把這封好胃口的信拿回去吧。(把信退回)我可得顧全顧全自己的名聲呢。

福斯塔夫 (轉向羅賓)

喂,小子,這兩封信拿得牢牢的,

像我的快帆船,駛向那黃金海岸吧。

[羅賓持信下]

兩個流氓,去你們的!給我滾遠些!

就像冰雹般永遠別出現在我眼前!

拖著兩條腿,夾著個尾巴,走遠些!

另請高就,這兒沒你們吃飯的地方了!

當今這時世,法國人的精明最通行,[29]

福斯塔夫可要學它一學呢——只留下

一個我,一個穿裙子的童兒。

[下]

火槍 老鷹來搶吃你的五臟六腑吧!

看你以后能不能再耍你的鉛骰子——

擲大擲小,欺詐了富的騙窮的!

你吃盡當光了,我腰包里還掏得出

幾分錢來給你瞧呢。可惡可恨的蠻子!

尼姆 我正在動腦筋,這口氣該怎么出,才最合我胃口。

火槍 你要出這口氣?

尼姆 上有天,下有地,說話當話!

火槍 用計謀還是動鋼刀?

尼姆 雙管齊下,文武全來,我!

我要去當面叫裴琪快醒來:

人家把他的老婆看中啦!

火槍 我要找傅德,向他通風和報信

福斯塔夫,沒人氣味的流氓,

先偷他的鴿子,再搶他的金銀,

他的合歡床,眼看要弄臟。

尼姆 依我的脾氣,打鐵趁熱,說到做到。我要叫裴琪直跳起來,要叫他醋勁發作,要叫他拿毒藥來對付死冤家。誰得罪了我,要知道我老子是不好惹的!這就是我改不了的脾氣。

火槍 你可是個殺氣騰騰的太歲。我撐你的腰!開步走!

[同下]

第四景 凱烏斯大夫家中

[女仆桂嫂及辛仆兒上]

桂嫂 喂,約翰·魯貝!——

[仆人魯貝上]

請你到窗口兒去瞧瞧,看咱們這位東家——凱烏斯大夫正在來嗎。萬一他來了,讓他看到有什么人在他的宅子里,哎喲,那可少不了一頓臭罵,罵得鬼哭神嚎,倫敦的官話不知要給他糟蹋成個什么樣兒啦。

魯貝 我這就放哨去。

桂嫂 去吧,今天晚上我們趁早烤一會兒火,那時我請你喝杯甜乳酒。

(魯貝去窗口張望)

他倒是個老實的、好心腸、好說話的家伙;在人家公館里做聽差的,這樣的人也算難得了。我跟你說吧,他既不會說長道短,又不搬弄是非;他最要不得的是太喜歡禱告,他禱告起來可也真太傻里傻氣了。話得說回來,誰的身上沒有個缺點呢;別提這個了。彼得·辛仆兒,你說你就叫這個名字嗎?

辛仆兒 不錯,再好聽些的,可拿不出來了。

桂嫂 史蘭德少爺就是你的東家?

辛仆兒 正是,沒錯兒。

桂嫂 他不是留著一圈兒大胡子,像手套商的削皮刀嗎?

辛仆兒 不,說真的,他只有一張小小的死白臉兒,幾根稀稀拉拉的黃胡子——倒有些像鼬鼠的胡子。

桂嫂 他是個性情溫和的人,可不是嗎?

辛仆兒 對,不錯;可是他倒是個兒高、胳膊粗,在他那一個地帶也可以算得了——他還跟看守林苑的人交過手呢。[30]

桂嫂 你怎么說?——噢,我怎么能把他忘了呢!他不是走起路來大搖大擺,兩眼看天的嗎?

辛仆兒 不錯,說得對,他就是這個模樣兒。

桂嫂 這就好了,老天保佑。安妮·裴琪總該有這樣的福氣吧!你去對伊文牧師他老人家說,我一定要替你的東家盡心盡力。安妮可是個好姑娘哪,我但愿——

[魯貝從窗口奔來]

魯貝 不好了!東家來啦!

桂嫂 一頓臭罵可有我們受的啦!快奔到這兒來,好小伙子;躲進這個壁櫥里去吧。他在這兒待不多久的。

(把辛仆兒關在壁櫥里)

喂,約翰·魯貝!約翰!喂,約翰,我說!

[魯貝下]

[凱烏斯大夫上]

快去,約翰,快去打聽打聽我家老爺怎么樣了;他這會兒還沒回來,可真讓我擔心,不知他出什么事兒沒有。

(唱)

躺呀躺,躺呀躺,一趟又一趟……

大夫 你在唱些啥呀?我可不愛聽這些小曲兒。請你快給我去從壁櫥時把une boite en verde[31]——一只匣子,一只綠綠的匣子拿來。(桂嫂不知所措)

我說的話你聽見嗎?一只綠綠的匣子。

桂嫂 對,好極了;我這就給你拿去。(自語)謝天謝地,總算他不曾自個兒去拿;要是讓他發現壁櫥里藏著個小伙子,他可要活活變成一頭發了瘋的公牛啦。

大夫 Fe,fe,fe,fe!哎喲,這天可真熱呀。我要趕到宮里去——有重要的事兒。

桂嫂 (拿著匣子)是這個嗎,大爺?

大夫 對了;給我放在我的口袋里;快些兒,快些兒——魯貝那個奴才呢?

桂嫂 喂,約翰·魯貝!約翰!

[魯貝上]

魯貝 有,老爺!

大夫 你是約翰·魯貝,你是狗才魯貝。來,拿著你那把長劍,我要進宮去,你跟在我后面走。

魯貝 長劍已經準備好了,老爺,就放在門廊里。

大夫 不說瞎話,我耽擱時光啦。該死!我差點兒忘了!壁櫥里還放著“辛補爾”藥草[32]呢,說什么我也得帶在身邊呀。

桂嫂 (惶恐,自語)不好了!要給他看到了:里面藏著個小伙子;這一下,他要直跳起來啦。

大夫 (打開壁櫥門)噢,見鬼,見鬼!是什么東西在我的壁櫥里?——一個流氓!賊骨頭!(拖出辛仆兒)魯貝,給我把劍拿來!

桂嫂 好主人,別生那么大氣吧。

大夫 憑什么我不好生那么大氣?

桂嫂 這小伙子其實是個好人。

大夫 好人躲在我的壁櫥里干什么?躲在我壁櫥里的就不是好人。

桂嫂 求求你,可不要“痰迷心竅”[33]了吧。我把真情實況說了吧——他呀,是休牧師打發來找我的。

大夫 嗯?

辛仆兒 正是,沒錯的,為的是要托她——

桂嫂 請你還是少開口吧。

大夫 倒是你自個兒少開口吧。(向辛仆兒)你給我說下去。

辛仆兒 托這位規規矩矩的大娘——你的女仆,替我家少爺在安妮·裴琪小姐面前說幾句好話——也就是去說個親。

桂嫂 從頭到底,也就這么一回事罷了!可是說什么我也不肯把手指頭伸進火里去呢——我才不管這種閑事兒!

大夫 是那個休牧師派你來的嗎?——魯貝,給我拿一張紙來。(向辛仆兒)你且等一會兒。(開始寫信)

桂嫂 (向辛仆兒,悄聲)還算是運氣,這一回他倒居然安安靜靜的——要是他火性子發作起來呀,那你看吧,他會大吵大鬧,大傷其心呢!可是不管怎樣,兄弟,我總得盡我的力給你家東家幫個忙。說來說去,這個法國大夫——我這個東家——我倒是可以叫他做我的東家,你聽著,因為是我在替他收拾宅子,是我在替他洗衣裳、晾衣裳,釀酒烘面包,擦銅器鐵器,燒肉沏茶,鋪床疊被——什么都是我一個兒頂下來的,——

辛仆兒 (悄聲)一個人兩只手,要包下那么些活兒來,可也真夠你忙的啦。

桂嫂 (悄聲)你替我想過沒有?你想一下就會明白,這可真夠你受的了;每天起早睡晚——這些話不提也罷——讓我湊著你的耳朵告訴你一件事吧,我可不許你漏一個字兒出去——我那東家他自個兒也看中了安妮·裴琪小姐呢;可是他看中她是一回事,而我卻知道安妮的心事,那卻又是一回事呢。

大夫 (寫畢起立,向辛仆兒)你這猴兒崽子,去把這封信交給休牧師,——老爹,這可是一封“刁鉆書”哪,[34]我要在林苑里割他的喉管;我要教訓教訓這個猴兒崽子臭牧師,看他下回敢不敢再多管閑事了。你給我走吧;留在這兒沒有你的便宜。

[辛仆兒持信下]

老爹,我要把他那兩顆彈丸兒都割下來;老爹,他以后還想打鳥,他這才發現,原來他連一顆彈丸兒都不剩啦。

桂嫂 哎喲,人家也不過是想替他朋友說句好話罷了。

大夫 我才不管什么說好話不說好話——你不是跟我說過,安妮·裴琪總歸是我到手的嗎?——老爹,我一定要殺死那個瘟牧師;我要請“吊襪帶”客店的老板來檢驗雙方的武器[35]——老爹,安妮·裴琪,我是要定了。

桂嫂 老爺,姑娘喜歡的是你,一切都會稱心如意的。人家愛怎么說就隨他們去說吧——唉,這年頭!

大夫 魯貝,跟我進宮去。(向桂嫂)老爹,要是我得不到安妮·裴琪,看我不把你趕出我的大門外。在我后面緊跟著,魯貝。

[二人一前一后下]

桂嫂 (指著大夫背影)你只配得到一個驢子頭,跟你配成一對!可不,安妮的心事我是知道的——在這兒溫莎再找不出第二個女人像我那樣懂得安妮的心事了。我怎么說,安妮就怎么聽,換了哪個女人也辦不到呀;我感謝上天。

[門外有人嚷:“里面有人嗎,喂!”]

桂嫂 不知道是哪一位來了?請進來吧。

[青年貴族范頓上]

范頓 噯,桂媽媽!你好哇?

桂嫂 承蒙大少爺關心,我真是托你的福了——很好很好。

范頓 可有消息嗎?我那漂亮的安妮小姐近來怎么樣?

桂嫂 說真心實話,少爺,她可真是個漂漂亮亮、規規矩矩、文文雅雅的好姑娘哪!她可愿意跟你做個“朋友”呢,我順口兒跟你說了吧;為了這個,我也得感謝老天呢。

范頓 照你看來,我有幾分把握嗎?我向她求婚,會不會落了個空?

桂嫂 說真話,什么事兒全憑老天爺的意旨發落;可是,話這么說,范頓大少爺,我可以按著《圣經》罰個咒,她愛的是你呀。你少爺的上眼皮兒上不是長著一顆小疙瘩嗎?

范頓 噯,是有一顆小疙瘩;這又怎樣呢?

桂嫂 哈,可大有文章呢——不瞞你說,誰想得到妮妮也會來這么一下子——可是我要放肆[36]:哪一個啃面包的規規矩矩的姑娘也不能比她更規矩了——她跟我兩個講那顆疙瘩就講了一個鐘頭,可真把我笑壞了;從今以后,哪一家姑娘說笑話也別想能把我逗樂了!——可是,說句實話,她近來可也太會上心事,也太“門門不落”[37]啦。至于講到你啊——得啦,不談啦。

范頓 好,我今天看她去。拿著吧,這幾個錢是給你的,還得請你幫我說幾句好話呢。要是你先見到她,那就先替我向她問個好。

桂嫂 要我問好嗎?說實話,那是一定的。下次咱們談心,我再給你少爺講那個疙瘩;還要告訴你,有哪幾個上她家去求婚。

范頓 好,回頭見吧;我還有緊要的事呢,非走不可了。

桂嫂 回頭見,大少爺。

[范頓下]

他倒是個正正派派的大爺,可是安妮愛的并不是他,誰也不像我那么懂得安妮的心事——哎喲喲,瞧我這人!我把什么忘了呀?

[匆匆下]

注釋:

[1]宗卷推事,治安法官中的首席法官,兼管案卷。原文為拉丁文:“custos rotulorum”,夏祿誤念為“custalorum”。

[2]應說:“趕在他前頭的祖祖輩輩”,“落在他后頭的子子孫孫”。史蘭德是個低能兒,說話總是七顛八倒。

[3]歐洲封建貴族都各有代表族系的象征性圖形(紋章);老紋章意即世家悠久。可以想見,夏祿說這話時,面有得色。

[4]當時有“虱子是叫化的老朋友”的取笑的說法。

[5]借光,原文“quarter”,紋章學中的術語,指把另一家族(例如妻族)的紋章中的圖形移入本家族的紋章而言。

[6]三試而行,應為“三思而行”。牧師說話帶著濃重的蘇格蘭口音。

[7]意即安妮滿了十七足歲,這些錢財都歸給她。

[8]高莎山,格洛斯德郡的小山,是當時的游獵地區。

[9]意謂并非裴琪家的獵狗跑得不快,而是追蹤獵物時忽然中斷了氣味的線索。

[10]意謂闖入了夏祿的林苑。門房,指林苑看守者住宿的小屋而言。

[11]風都吹得動的,極言其薄。史蘭德該是個瘦子;他這名字“Slender”即有“纖細”“單薄”之意。

[12]“新莎士比亞版”加舞臺指示“用刀刺他一下”,仿佛史蘭德真是一塊“臭干酪”,可以讓人切成薄片兒似的。于是史蘭德絕望地嚷道:“我的跟班辛仆兒在哪兒呀?”

[13]即……是也,原文是拉丁文。牧師喜歡賣弄自己的身份,說話總是夾用拉丁文。

[14]指愛德華六世(1547-1553)時所鑄造的銀幣,每枚值一先令,在莎士比亞當時,已少流通。

[15]山溝里的土包子,指休牧師,他是多山的威爾士人。槍桿兒,指瘦長的史蘭德。

[16]關于巴道夫的紅面孔,參閱《亨利五世》第三幕第六景:“他滿臉都是酒刺呀,瘡呀,癤子呀,紅得像一團火光。”約翰是英國民間英雄羅賓漢手下的人物。

[17]《情歌和十四行詩集》,英國貴族薩利(Earl of Surry,1516-1547)等人所著,1557年版,當時頗受歡迎。

[18]《謎語大全》(Book of Riddles),附有解答和諺語,當時很流行。1575年版。

[19]萬圣節在11月1日,圣邁克爾節在9月29日,辛仆兒所謂“節前的兩個禮拜”云云,信口而言罷了。

[20]“淡薄”,“三反四復”,“沒臉沒皮”,史蘭德接二連三地把原意都說反了。

[21]熟梅子,當時妓女的別稱;史蘭德在少女面前無意中說了一句粗俗的話。

[22]狗和熊斗時,大聲吠叫。當時倫敦有斗熊的游樂場。

[23]史蘭德作為清教徒,理應反對斗熊(清教徒反對各種各樣的娛樂),雖然他個人很愛這玩意兒。(“新莎士比亞版”)

[24]撒克遜老狗熊,當時的一頭著名狗熊,在倫敦河濱“巴黎花園”展出。

[25]指當時和土耳其作戰,在匈牙利解散歸來的一支雇傭軍,情景十分狼狽。

[26]當時英國十先令的金幣上鑄有天使長米迦勒降魔的圖像。

[27]當時海外冒險家盛傳圭亞那遍地產金;西班牙人以為“黃金國”(El Dorado)即在那里。

[28]潘達勒(Pandarus),本是流傳于中世紀的希臘故事《特洛伊羅斯與克瑞西達》中的人物,這里指給男女作牽線人而言。

[29]當時法國沒落貴族為節省開支,以隨身伺候的童兒替代眾多仆從。

[30]看守林苑者要防止有人來偷獵兔子獐鹿等,所以必須是身強力壯者。

[31]法語,意即“一只綠匣子”。凱烏斯大夫是法國人,說的英語不純正,還常夾雜法國話。為閱讀方便,下文逢到這種情況,都直接譯出,不一一注明。

[32]“辛補爾”藥草,可能用于骨科,和史蘭德的仆人的名字巧合。

[33]痰迷心竅,原文“Phlegmatic”,意謂“黏液質的”、“多痰的”。當時的生理觀念,認為人的氣質、性格決定于特定的“體液”(humour);體液分四種,“黏液質”為其中之一;屬于“黏液質”的人,據說性情遲鈍冷淡。桂嫂在這里拾了她東家的牙慧,其實是不知所云。

[34]法國大夫說英國話,口齒不清。老爹,應為“老天”。刁鉆書,應為“挑戰書”。

[35]意即做決斗的公證人。決斗前由公證人檢查雙方武器規格是否相等(如劍的長度是否相同等)。

[36]我要放肆,桂嫂把話說錯了,應為“我要發誓”。

[37]應為“悶悶不樂”。當時把“憂郁”、“發呆”等看作陷入戀愛的一種精神狀態的表現。

主站蜘蛛池模板: 漳平市| 广昌县| 青海省| 邹平县| 嘉禾县| 张家川| 斗六市| 岑溪市| 三门峡市| 佛山市| 杨浦区| 新泰市| 甘南县| 西城区| 清水县| 天气| 岑巩县| 康马县| 永川市| 元朗区| 兰考县| 依安县| 拉孜县| 望奎县| 石河子市| 大连市| 阳高县| 色达县| 固阳县| 通化市| 长沙市| 岳池县| 和龙市| 东乡县| 康平县| 宁武县| 剑川县| 洛南县| 宝鸡市| 上饶县| 调兵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