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

我和燕忻都沒有繼續那個話題。

我們在樓下小吃店解決了晚餐，兩票通過不散步的決議，回家后一個窩房間享受精彩假期，一個良心發現去書房閉關潛修。

書房里各種資料豐富。雖然老爺子現在已經很少來這里居住——不知是怕睹物思人還是什么，我從無意主動觸碰上一輩的故事——但他總會定期更新書房中的存貨。

他不愿我蹚F4T的渾水，與他支持我朝IT職業的方向發展，從來都是兩回事。

今天他果然帶了一些文獻過來，英文原著居多，我翻閱著，挑出兩本打算在這幾天看完，其余盡數打包去英國。

整理到很晚，我才回房間。

燕忻早就睡了。

我打量了一會兒，熄燈，悄然走向衛生間。

和文吟生結束通話后，我讓Summer提醒燕忻速回消息不然我把門鎖死了她就別想進來。

Summer說，Amy在下午一點出頭的時候，便斷了電。

于是我只好去開門。

下午一點啊……

我莫名呆了一陣，彎腰吐掉一嘴的牙膏泡沫。

一點，剛離開面館不久吧。

那么，你找到君六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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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

這天是一日比一日早亮了，Summer剛喚醒我時，我還被陽光刺得心里虛飄飄，直到Summer喊了第二回我才悠悠地起身，洗漱。

燕忻因此被迫早起，神情幽然。

我討好地笑道：“小忻忻啊，我們換個防輻射的窗簾怎么樣？隔光的那種。”

“好啊。”燕女王打著哈欠，“自己到英國挑去?！?

我愣了愣，倒是沒忘今天啟程，只是下意識以為還要在家留很久很久。

“糊涂了！”我一拍臉，悶悶地說。

“是很糊涂?！毖嘈蒙钜詾槿唬еT框的頭前傾一分，“右邊耳朵還有泡沫。”

“哦……”我把臉埋下去清洗。

“小忻……”我開始梳頭。

“別惡心我?！?

“那燕兒姐……”

“滾！”

“我是說燕大佬、燕大佬……”我嘻嘻地看著好不容易從起床氣中走出來的人，“燕大佬今天怎么安排？”

燕忻認真思索一陣，開口：“送你圓潤地離開？”

我樂了：“不要添亂?！?

“不送就不送，知道你不歡迎我，”燕忻這下不僅神情幽然，連聲音都是幽幽的，“我也沒道理做電燈泡不是？”

“太感謝您了！”我扎完頭發，皮圈在腦后嘣了一聲，“下次能換成節能燈就更好了。”

燕忻朝鏡中的我揚眉，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蕙老爺子多正經一個人，怎么養出你這樣沒臉沒皮的呢？”

“我自己長得好啊——”這話一落，終于看到燕女王憋不住笑了，我也得到了樂子，轉身勾住女王的肩膀，說：“你也有比我晚離開的一天……”

“你很驕傲？”

“不應該嗎？”

頓了一會兒，我們趴在對方肩頭，一同笑了。

燕忻把我扳正，認真道：“不要被欺負，國外不比國內……”

“哪能啊？”沒臉沒皮四字被我貫徹到底，“我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對，你應該警告我別欺負人家?！?

燕忻笑笑：“倫敦和杜倫……”

“搶我臺詞？”我一點女王的腦門，然后抱住了女王，“總有機會去探望您的，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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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六點半，我拉著行李箱出門，路過一輛車，對著后視鏡掃一眼自己——白色廓形襯衫內搭黑色褶皺吊帶半裙，淡妝得宜。

沒走幾步，我就看到了文吟生。

難得地，他只穿了件素白圓領襯衫，領子下墜著玫瑰金雙圈項鏈。沒有西裝外套，沒有領帶，只是輕倚在一輛黑色車子的后門上，一雙柳葉眼看過來，整個人如晨光般慵懶而純粹。

我走近，他站直，低頭問：“你朋友呢？”

“樓上，在睡回籠覺?！?

文吟生拿過我的行李放進后備箱，又拉開后門。我坐進去才發現駕駛座上還有一個人——白白凈凈的臉，正是我那日會議室中見過一面的林韞。

“嫂子好！”林小朋友大大方方地打招呼。

“……什么？”誰嫂子？

文吟生在我身邊坐下，我不去看他，只聽他淡然道：“一個月后再這樣叫?！?

林韞發動車子：“嫂子，咱不理他，生哥心里樂著呢！”

我只好繼續沒臉沒皮，掠過這個話題：“你有駕照？”

后視鏡中的林小朋友苦了臉：“不是，嫂子，我就比生哥晚一年生來著……”

“……小朋友?！?

“在，嫂子！”他倒不在意稱呼。

“聽你生哥的話。”“生哥”兩個字出口，我余光察覺到身側的人偏臉看向我。

“一個月后再叫嫂子？”林韞笑得那叫一個燦爛。

文吟生插嘴：“事實上，我認為會更早一些，一個月只是保守估計?！?

我一噎，笑瞇瞇轉頭：“你好自信啊，文先生。”

“哈哈……‘先生’都喊上了?！鼻芭诺娜瞬煌Ｕ{侃。

我仍舊笑著對文吟生說：“你別管我，我弄死他。”

下一刻，我伸手去掐林韞。

“哎哎——嫂子，司機沒有特權嗎？你去掐我生哥也行?。　?

鬧完了，我向后一躺，告誡自己不和小朋友計較。

“吃過早餐了嗎？”文吟生問。

“吃過了?！蔽艺f。

“沒有?！盨ummer身為AI，背叛起主人來沒有半點情感上的壓力。

和文吟生對視一眼，我打開車窗，忍了忍，又關上，終究沒有把手機丟出去。

文吟生雙目浸笑：“林韞，前面看到早餐店停一下。”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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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

兩個小時后。

我和文吟生坐上了飛機，總算脫離了林韞的聒噪，我癱在椅子上，沒個坐形。

坐得端正的文吟生看了本淑女一眼，問：“這五天在干什么？”

我歪頭：“Summer沒和你報告？”

文吟生說：“我沒下指令的情況下，它的主人還是你?！?

“謝謝您嘞……”我側過臉，“我也沒干什么，電競那邊跑跑，其它地方瞎走走，和幾個朋友告別。沒了。”

“為什么選在今天走？”他的話題跳得比我的還快。

我齜牙，難看地笑了笑：“到倫敦的時候，國內七點半，八點開始決賽。你猜我為什么要這個點走？”

文吟生默了片刻，道：“我問完了，你問吧?！?

我蹭地坐起：“一個問題和一個請求?！?

“嗯?！?

“協會給你安排的住宿是——”

“查特維爾公館，三居室?！?

我胡亂點頭，這答案我一早就知道。

“要求呢？”文吟生問。

“是請求，”我說，語氣也不像請求的樣子，“我想住你那?！?

話音落下，他明顯一怔，柳葉眼罕見地放大。

那一眼，如盛夏山泉般清冽。

我動了動嘴唇，把腹稿咽回去，只是玩笑般道一句：“太難了，文吟生。你應該知道我……容易沖動，這是我最冷靜的結果。”

文吟生柳葉眼斂下去：“我拒絕不了的，丫丫，你哪是沖動，就是機靈。

他抬起眼簾：“我們都不要磨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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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J時間晚上八點，萬康市某電競現場。

屏幕跳轉的剎那，舉座嘩然。

沒有——首發陣營里沒有“丫丫”。

鏡頭轉向候場席，彈幕炸滿。

“我丫沒到現場？不打算上場了？”

“我剛還以為她是想壓軸替補來著……”

“沒什么好看的嘍，我爬走玩游戲去了”

“別急啊哥，人家可能只是離開一小會兒”

“已經預見丫家軍必敗的結局/再見”

“靠，虧我還押他們奪冠?。?！”

某一刻，兩億多的觀眾量驟減為原來的三分之二。

我把手機按滅，倒扣在桌上。

一抬頭，對面的人已經擱了餐具，正低頭看手機。

“怎么樣，那邊？”文吟生察覺到我的動作，問。

“看著心態還行?！?

“不吃了？”

“嗯。”

文吟生叫了人結賬，我又打開手機，登上“丫丫”的大號，發表評論。

丫丫：加油

極不負責任地丟下兩個字，我也不去看后面的風云，將手機往包里一塞，開始專注于新生活。

半小時前，我們抵達了倫敦。之所以選在這個時間，是因為，此時無論我怎么趕，都趕不回國內。

我不會出戰決賽，甚至不會進行任何場外援助。

丫家軍需要這次磨礪。

我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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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一區某金融公司20樓。

文吟生在自助服務機中核實了身份，一張表格從機器中打印出來。

姓名：文吟生

年齡：21

組織：Tech-I

原分區：東亞

原排名：Top8，Tech-I東亞區

世界榜排名：Top85，Tech-I

……

提供住址：查特維爾公館（三居室）

我的資料也很快被打印出——

姓名：蕙雅

年齡：17

組織：Tech-I

原分區：東亞

原排名：Top915，Tech-I東亞區

世界榜排名：未上榜

……

提供住址：……

“那是哪兒？”HR先生低下頭，問。

“東倫敦近郊區?！边@是我前些天查過的地點，“Top915的待遇，一般般吧。”

他忽然笑了一下，語氣還挺自得：“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