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石易睜開雙眼，身體沒有感知到任何壓力，也感知不到什么存在，不清楚自己是在漂流，還是靜靜懸浮。

沒有參照物，自己什么狀態都是沒有區別的，石易心想，這可能是真正的空，也可能這是極致的實，感知無法理解當前，也就和空沒有區別。

片刻后，合了雙眼，此時睜眼與否，就感知而言，并沒有太大區別，閉眼反倒能省些心力。

意識清醒過來，沒有進入之初的痛苦，但石易并沒有為此而感到興奮，現狀仍是未明的，無法改變。

讓石易有些意外的是，眼耳鼻舌身意六識的輪轉，僅到身識便停止了，現在自己六識清明，雖然用不上但已全然不似當初。

閉著眼，不知過了多久，石易也沒有計算，時間對于已經超脫了的自己沒有意義，在這空的世界也沒有意義。

石易感覺到了亮光，分不清顏色，只知是亮著，也不知是身體里的，還是身體外的，這沒有區別，也不重要。

那光亮好似能驅逐這黑暗，或是充盈這空的世界，明明沒有任何存在，石易卻感到整個人就沐浴在這光之中，身體的每一處都被這金光照耀著。

一下子出現這種情況，石易也沒有驚慌，這光給他一種熟悉而又恢宏無量的感覺。

又如此過后許久，一道意念憑空在石易意識中生出，石易知道這是時粒，時粒回來了，莫名其妙地失去，莫名其妙地回來。

石易沒有出聲詢問，不知如何開口。

時粒說道：“好久不見了，你成功了呀!”

石易聽了，覺得自己這種狀態諷刺，輕哼冷笑了下，說道：“生命的詛咒是生命本身，這種無生無死的狀態，的確是成功了，只是無趣了點，什么都沒有了。”

時粒說道：“實相非相，當初你早已清楚，還是如此選擇了。”

石易笑了笑，感慨道：“是呀。非非之外便是空，我早就清楚的，當初是我執著了，像個笑話。”

時粒說道：“沒有那個笑話，也就沒有你現在了。”

現在，有還是沒有，本是無法言語的，在那之前加上多少個“非非”同樣如此。

沒有必要再就此糾結，石易便問道：“進入黑洞之后，你發生了什么?”

時粒回道：“你身上之前六識的更替失去，你也是清楚的，我是你意識的一部分，也是最早失去的，現在時候到了，便回來了，同時也是與你告別的。”

石易心有疑惑，問道：“告別?”

時粒回道：“我在你意識里自成一個系統，是助力，同時也是占用，雖說是告別，其實也是回歸，我一直都在的。”

石易笑道：“你來與我告別，難道就不想獨立嗎？”

時粒說道：“這沒有意義。”

石易說道：“或許，你比我更適合掌控這身體代替我存在下去。”

時粒說道：“你說的沒錯，但存在本身沒有標識，不過是眾緣和合，如此如彼，只因緣不同，大抵夢幻泡影罷了。你已是超脫之人，又何來此話?”

石易聽了大笑，說道：“罷了，罷了，你回來吧。”

石易說罷，便感覺時粒的意念已經消逝，自己的意識則是不斷受著沖擊，無量光在身體流轉，像是在洗滌著身體的每一筋脈、穴道、細胞，乃至一切。

隨著身體發生的變化，石易知道了發生的一切。

自快要接觸到黑洞奇點之時，時粒便失去了效用，接著自己也失去了意識，起初一直以為是按照眼耳鼻舌身意的順序更替，實則是意眼耳鼻舌身，更替時間也不是一天，而是隨機的。

真要細說來，意識失去的時間可分為三段，究竟有多久石易也不清楚，特別是在黑洞以及那泡沫河流中的時間，總之沒有實際劃分的意義就是了。

就當前，乃是無盡無盡業緣集合而成的業火，緣起性空，似有實無，實有若無，實相非相。

石易就這么在業火之中，之前在失憶中與安然所經歷的一切，乃是業火在身體流走所致，真有而又非有。

這無量光乃是由業火轉變而來，石易的身體便是轉化之所，紅黑色的業力由外而內，再經身體洗滌后由內而外散發。

轉化的過程，會帶來無盡的痛苦，經受得住，明心見性涅槃成佛，受不住成為業火一部分，重回六道輪回。

時粒本身便是石易意識智慧的一部分，六識歸元，五蘊皆空，身心無所住，即生菩提之心。

又過了許久，石易身體的變化漸漸停止，渾身澄澈散發出無量光，無疑石易已經成就人所能達到的至尊之境，證得至尊道果，名仙非仙，名佛非佛，名神非神。

石易感覺到了時粒回歸后，六識與身體那無可言語的變化，心下大喜。

睜開雙眼，雙眼似比眼前無盡業火更為深邃，卻放出無量光，徑穿透這業火，出現兩條無限長同時散發著光芒的通道。

值此時，大羅天道庭大殿太極圖正中，一打坐心齋的老道也睜開了雙眼，激動笑著，渾身顫抖，卻立即起身，拱手行了一揖再跪下，口里恭敬地說道：“小道虛陽，見過天尊。”

石易透過無限空間，看到了這一幕，說道：“不必多禮了，起身吧。”

老道顫抖著起身，石易又說道：“說來，此番我也算受了你供養。”

老道笑道：“這是小道福分。”

石易說道：“且等片刻，此刻仍有未之事。”

老道聽罷，又恭敬作了一揖，再不說話。

石易看著身處的業火，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說道：“此番也是承了你們的情，就讓我來了結此緣，消了你們的業。”

說罷，石易一手作捏成劍訣，高舉過頭頂，輕輕往下一揮，無量光發出，所過之處業火湮滅，眼前紅黑業火之海便被分成兩邊，再不能相合。

石易見此，笑道：“還不夠呀，也罷，收下也有用處。”

說罷，右手半曲，手掌向上伸出，一個“卍”字金印升起，左手單掌豎于胸前，莊嚴說道：“輪轉。”

隨即“卍”字從手掌飛出，化成了一條散發無量光的金色鯉魚，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紅黑業火之海中到處游走。

金色鯉魚所過之處，紅黑業火盡化成無量光，成為鯉魚的一部分，鯉魚越變越大，游得也越快。

再不多時，已不見無盡業火之海，只有一條在石易左手掌游走的小金魚。

石易見此，笑了笑，那小金魚便鉆入了手掌，消失不見。

收了金魚，石易右手劍指于身前虛空由上往下一劃，現出一道散發金色無量光的大門。

石易邁步，走入門內，出現在了大羅天道庭老道虛陽身旁。

老道見石易突然出現，匆忙下跪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