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的面紗。

灰暗的油燈照映出的臉有些模糊。客棧的高墻外刮起了冷厲的風沙。神秘人的面具還未完全褪去。這一夜注定無眠。我們有短暫的緘默，這時羿無把廚房里的羊肉和僅剩的一壇好酒拿了出來。

這晚一個神秘人陪我們喝酒吃肉。他的胃口很大，他的酒量很好。他仿佛越吃越餓，越喝越清醒。喝酒的時候，所有人都很沉默。很快一壇酒喝完了。神秘人恢復了一絲力氣，他打了一個飽嗝，從口袋里掏出半截雪茄，點燃。

他看了看我們，“不好意思，我只有這半截雪茄。”他說。

“我們自己有。”我掏出煙盒撒給眾人。我點燃一支煙，吞云吐霧。

“我知道你們是不會輕易放我走的，”他吐出濃煙，嘆了口氣，“讓我抽完這支煙，然后隨你們要殺要剮。”

“你的生命對我們毫無意義，”我彈了彈煙灰，“螻蟻尚且偷生，生命誠可貴。說出我們想知道的，你留下你的命。”

他頓了半秒，然后一口吸掉很長的一截雪茄，他沒有馬上出氣，過了一會兒他吐出淡淡的青煙。他沒有說話，額前青煙裊裊。過了很久，他隨意扔掉雪茄煙蒂，“你們想知道什么？”他說。他的手有些抖，我知道他現在很需要香煙。

我掏出一包嶄新的香煙給他，他熟練地打開，抽出一支，點燃。

“你是什么人？”我沒有看他。

“狼族人，”他毫無表情的說，“但是我為一個叫天蟒的組織效力。”

“這個組織在哪里？”羿無問。

“無處不在。”他回答。他的回答與雁秋如出一轍。

“誰是天蟒的龍頭？”阿呷問。

“天蟒。”神秘人回答。

“你見過天蟒？”冰奴問。

神秘人搖搖頭。

我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狼族的高手我只有一個沒見過——神道。”我看著他，“你就是神道，對吧？”

他又是一陣咯咯咯地笑，“沒錯，我就是神道。”

阿呷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是你從我和羿無的手中救走柳垂的？”阿呷的眼睛快要蹦出來了。

他輕蔑一笑，“從你們倆個廢物手中救出柳垂那實在容易不過了，”他深一口煙，“要說真本領你們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菜。只是我沒見過射日弓，一時低估了它的力量。”

“你知道我們救走了丘博士，你也知道我們在荒漠客棧，你更知道我身懷彼岸之力又兼射日弓。”我說，“再者，在這荒漠客棧里還有冰奴、羿無、阿呷，你明知這是一場必敗之戰，為何還會孤身涉險呢？別告訴我你不怕死什么的屁話。”

“我知道，”他說，“比起天蟒你們都是和藹可親的小綿羊。我這張畸形的臉就是一個佐證。我可以告訴你們，這還是他們手段殘忍程度中最輕的一種。”

“那你為何不離開呢？”

“離開，說得到輕巧，”他眼中閃過一絲怒意，“方才丘博士的樣子你們也見到了。落入這張羅網的人都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傀儡。”

“狼族知道這件事嗎？”冰奴問。

“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沒用，還很可能給他們帶來災難。”神道點燃一支煙，毫無表情。

“難怪，”冰奴若有所思，“雁秋姐去了大漠就再也沒有回來，現在看來她是不想連累我們。”

“你在剛見到我的時候說我的身上有神族的氣息，”我說，“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上有神族的氣息。”

“許多年前我有幸認識了一位盤古族人，他的身上散發出的氣息與你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如出一轍。”

“盤古有開天辟地的能力，”羿無說，“他們雖不是神卻勝似神。”

“你控制了雁秋、阿狗、丘博士等人，”阿呷說，“那么是誰控住了你呢？”

“我不能說，”神道深吸了一口煙，“為你們好。所以別再問了，我不會說的。”

“你的任務就是從丘博士身上套出神碑的下落，對吧？”我問。

神道點點頭。

“那你應該也知道神碑是從盤古石斧上裂出的一塊石頭？”我問。

他點點頭。

“那么盤古一族找了神碑那么久，或許他們已經找到了，”我說，“那你為何不去找尋盤古一族，而繼續在丘博士的身上浪費功夫呢？難道就因為你認識一位盤古族人而有心保護他們嗎？”

他愣了愣，或者是我以為他愣了愣。隨他他又一陣咯咯咯地笑。“我能說的我已經說完了，”他說，“如果你們決定不殺我的話，那么我要走了。”說罷，他從凳子上倏地站起身來。看樣子他已經全部恢復了。他走向門，腳步輕易，身輕如燕。到了門口他戴上面具，拉上寬肥的斗篷帽。然后從木樁上解下繩子，躍上馬背，很快與黑夜的黑融為了一體。

***

荒漠客棧。離別。

“沈一哥哥，”小蘭慌慌張張從二樓蹦下來，“父......父親說什么也不肯跟我們離開。”

我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包裹，抬起頭來看著小蘭，“不急，說清楚點。‘不肯跟我們走’是什么意思？”

“你跟我來。”

小蘭一把拽住我的手臂把我拖到丘博士的房間。只見丘博士，頭發散落，臉色黝黑，萎靡不振的坐在窗邊的一把椅子上。他很頹廢，比我們在地宮里見到時還頹廢，也更顯蒼老。

“不管你是叫沈一也好，還是叫屠蘇也罷，”他張著嘴巴，嘆了口氣，很累的樣子，“總之你是一個可靠的值得托付終生的男人。”

小蘭揉著丘博士的肩膀，臉頰一陣紅暈，嘴里喃喃著，“父親，你.....父親......”她也不知道她自己在說什么。

丘博士毫不理會女兒，“自打你們相識以來的所有事小蘭都跟我說了，我就這么一個女兒，她媽死得早，又跟我分開了這么些年。她有爹媽也就跟沒有差不多。現在她長大了，有心思了。這是好事。屠蘇兄弟，我已經是一個搖搖欲墜的老人了，我知道我自己的情況。可是還有一件事情烙在我的心上，這件事情沒有個著落我死不瞑目呀——可憐天下父母心，誰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夠無憂無慮的、無災無難的、幸幸福福的度過一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