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字時猛地睜開了眼睛。

周圍很亮，不是深夜操場墻頭。

天斷斷續(xù)續(xù)的滴著小雨，很小，幾秒也落不下一滴。

云字時大腦還遲鈍著，整個人被身邊人抱的緊實。

她動了動身體，裹住她的人放松了點力度，低聲道：“醒了？”

云字時眨了下眼，看了一圈，身后是曠野，身前是一座樓：“這是？”

她的呼吸滑過他的面頰，燕歸喉頭微動，嗓音低低的回答：“操場。”

一滴雨打在她的睫毛上，云字時睫毛輕顫。

燕歸低頭凝視著她，卷了卷唇角：“從墻上掉下來我們就到這兒了。”

趙旭和小黃不知所蹤，云字時不知是沒在還是去周圍轉(zhuǎn)了，問：“我們？”

燕歸側(cè)頭看著她：“你和我。”

身邊的注視和體溫都太滾燙了，云字時動了動：“他們呢？”

燕歸順著她的動作放開她。

燕歸說起自己的判斷：“沒見進來，這個地方有些古怪，大概只有一起進來的人才在一塊兒，掉下來的太突然，沒來得及拽人。”

云字時先前雖然意識不清，但還留有一絲對于外界的感知。

她知道——燕歸是被她連累了。

云字時垂眸，唇角落下，想說些什么。

燕歸察覺了，拍了拍她：“瞎想什么呢？你……”

話還沒說完，被云字時打斷了：“你受傷了？”

燕歸一愣，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看自己的腿，褲子上沾滿了土，血絲從膝蓋處滲出來，泥土混著鮮血，看上去有些慘烈。

血怎么滲出來了？

他氣的在心里罵了罵這不爭氣的褲子。

云字時沉默的扶住了燕歸，好半天沒講話。

“蹭破點皮。”燕歸低聲笑笑，“擔心我？”

云字時看著他的腿，聲音有些啞：“傷了一條腿還是兩條腿？”

“……”燕歸說，“一條。”

云字時拽拽他：“先坐下，我看看。”

“小傷，別折騰了。”燕歸說，“沒事。”

云字時木著臉看他，不太信：“小傷？”

“當然。”

“能站住？”

“當然。”

“那站好，我看看。”她放開燕歸的胳膊，剛準備蹲下去，卻被他反手拉住。

燕歸摸了摸她后頸，安慰貓似得：“別，真的沒事。”

云字時被順了順毛也沒信他：“燕歸！”

燕歸裹著幾分笑意連連哄道：“誒——小師妹，師哥沒事啊。你想想，哥哥哪次受傷了沒跟你報備？哥哥還指望你這個沒良心的小祖宗能在受傷的時候心疼心疼哥哥呢。”

小師妹，師哥，小祖宗，哥哥……短短三句話，包含了四個不知道跨了幾輩的稱呼，也不知道這輩分已經(jīng)亂成什么樣了。

云字時：“隨你。”

燕歸偷偷看人，見她懨懶的垂著眼，似乎不準備再管他了——

完了，小貓更生氣了。

燕歸時常覺得，小姑娘就像一只漂亮的貍花貓，性格很獨立，外表看著冷淡，內(nèi)里其實野性警惕又慢熱，但若是能得到她的認可，你就會得到一份純粹的愛，軟軟糯糯的讓你順毛，甜到人心里。

但現(xiàn)在，小貓生氣了，炸毛著呢。

燕歸“哎喲”了一聲：“阿時阿時，頭疼頭疼！”聽起來還有些可憐兮兮。

小貓冷著臉看他：“頭疼啊？割了就不疼了。”

燕歸：完！不讓順毛。

但隔了兩秒，小貓冷著臉又問了句：“骨頭沒事吧？”

“沒事。”燕歸松了口氣，“別擔心……”

正說著話，他突然望向了教學樓：“有人來了。”

云字時抬了抬眼，順著他看過去。

那是一棟有些奇怪的教學樓，教室由大片玻璃構(gòu)連，共五層。

估計是為了表明這玻璃樓是個什么東西，樓外放了塊大石頭，上書——敦學教學樓，挺扎眼的。

教學樓大門也是玻璃的，透過透明的門，可以看到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邁著小碎步往出走。

看到他們，紅衣女子匆忙走過來，清脆地說：“轉(zhuǎn)校生？”

云字時看著她。

燕歸面向紅衣女子的方向，注意力全集中在身邊的女孩身上。

紅衣女子笑瞇瞇說：“你們好，我是朝夕，高二一班的班長，班主任把你們交給我照顧了，我可以帶你們參觀一下教學樓。”

在一片荒野中，一棟單獨聳立的教學樓想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這讓她想起了新手村的那棟死亡別墅，紅衣女子就像是那管家。

去是要去的，不然只能在一眼望去都是荒野的地方打轉(zhuǎn)了。

但……，云字時瞇了瞇眼，輕笑著說：“一定要參觀？”

可能是感受到了隱約的拒絕，朝夕過于漆黑的瞳孔看著她，語氣有些不悅：“當然。”

“哦。”云字時隨意點點頭，“那班主任呢？”

“班主任？”朝夕似乎因為這個問題產(chǎn)生了疑問，恍惚了幾秒，“在教室上課，你們要去看看嗎？”

.

教學樓里的樓梯也是玻璃的。

云字時扶著燕歸上樓，朝夕跟在他們身邊，她順了順一頭長發(fā)，擔憂的看著燕歸：“你的腿真的沒事嗎？”

燕歸臉色淡淡的：“謝謝，真的沒事。”

冷淡疏離卻不失禮。

“沒事就好。”朝夕依舊熱心的說，“你們關(guān)系可真好，是一對嗎？”

云字時蝶羽般的睫毛輕顫，張嘴想說什么。

燕歸：“還不是。”

云字時呼吸一頓，燕歸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身邊。

女孩正垂著眼，或許是想要分擔他腿的壓力，用力很大，耳垂都紅紅的。

燕歸上了一層臺階：“我還在追求中。”

云字時愣了愣。

“啊？還在追求啊，看起來不像，明明看上去很合拍，像那種談了好段時間，老夫老妻的那種。”朝夕在旁邊笑了起來，“不過我覺得你們很相配，一定會幸福的。”

“謝謝。”燕歸看向云字時，低低笑了笑。

朝夕注意到了，神色有些異常，喃喃道：“真羨慕你們啊，真愛真的很難找呀。”她的語氣不明，平添了幾分陰郁和憤怒。

云字時皺了皺眉，覺得不對勁：“你覺得真愛很難找？”

朝夕轉(zhuǎn)頭看她，陰著臉，眼里覆蓋著冰霜：“不難找嗎？”

“每個人對真愛的理解不同。”燕歸的胳膊被女孩強行拉著搭在她的脖子上，她比燕歸不知道小了幾圈，這樣的動作下，像是被燕歸整個圈在懷里，一抬頭，纖細白皙的天鵝頸露了出來，有種易碎的脆弱，又有種出奇的理智，“你認為怎樣才算真愛。”

朝夕偏著頭，死死的盯著她看。

許久之后，她嗤笑出聲：“真愛，當然是無條件幫我，無條件順從我，無條件愛我……”

云字時淺淡的瞳孔看向她，似乎看穿了她。

朝夕的話一頓，她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前方：“……我只是希望他能夠相信我，幫助我，多簡單啊，為什么——”

“咔擦——”腳下的玻璃樓梯似乎正在迅速碎裂，整座教學樓開始晃動起來，岌岌可危。

燕歸突然說：“到頂層了。”

朝夕愣了下，很快，她笑出了聲：“跟我來吧。”

教學樓的破碎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