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這姑娘叫沈……？”他二叔叫著王恩的小名問道。

“二叔，沈冰”

沈冰臉紅了一下，翻出的眼白與幾個咂果汁的小孩一樣天真。

“喔，沈冰。你們是一個學校的同事嗎？”二叔泛著酒嗝說。

“不是的，沈冰是幼兒園的老師”

“都是老師好啊！以后教育孩子有一套”

沈冰的臉更紅了。

“二叔，說哪去了，還早著呢！”王恩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沈冰，別客氣，隨便吃，我們農村沒有什么好東西招待，但這些都是純綠色食品，吃了對身體好，不像你們城里的東西都是用激素催的”二叔提著筷子指著桌上的菜。

“我吃的，二叔，你們也別太客氣，喊得我都不好意思下手了”沈冰笑了沖王恩的二叔笑了笑。

“孩子，你們家就是城里的嗎？”王恩他爸王興海問道。

“是的，叔”

“家里有兄妹幾個啊？”

“就我一個”

“你爸媽都在城里工作吧？”

“我父母是做生意的”

“家里生意肯定不小吧，都開上小汽車了”

王恩母親倪鳳霞用手拐了一下王興海，“喝你的酒吧！這么多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是吧！”

沈冰看見王恩母親嚴肅的表情，沒有回答他父親的話。

“小四，回家了，給二叔匯報匯報在學校的表現”二叔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

“沒什么好說的，老師就是把學生教好就行了，做不出什么成就的”王恩故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自然，不讓任何人看出他這一年時間在學校的心酸。

“怎么能這樣說呢！正所謂學高為師，身正為范，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你可別小看老師這個行業，不是有句話說的，你們老師是什么工程師嗎！我記性不好說不上來了”

“您說的是‘靈魂工程師’吧！”沈冰插了一句。

“喔！對……對……”

“二叔，說是這么說，我們現在教書無非就是照本宣科，按教材完成教學任務罷了，沒你說的那么高尚”王恩極力展現著讓人認為的謙虛。

“你這孩子，從你這點我就可以看出你的心態沒擺正。一個不尊重自己職業的人怎么能干好工作呢！你像我，在村里干了這么多年的支書，要是沒有共產黨員的修養能任勞任怨的為鄉親們做那么多事嗎！如果我的心態不擺正，可能早就公私不分，中飽私囊了，那樣出了問題進了班房不是給家族里抹黑嗎！”

“二叔，你說得是，我的覺悟怎么能跟你這老黨員比，以后你還得多教育教育我”

“這事你還真說對了，記得你小時候幫我家放牛，每天管你一頓飯，哪次吃飯我不是把我知道的都跟你說，要是沒有我你小子能這么有出息，你說是吧，嫂子！”二叔滿臉堆笑的看著倪鳳霞。

“他二叔說的是，沒有你的教育小四還真讀不去書。”倪鳳霞應道。

王恩的三姐夫也喝酒，三姐夫人長得矮小，五官比較緊湊，扁塌的鼻子把兩個鼻孔完全展露在臉上，鼓鼓囊囊的睢脬眼皮下留出一線奸詐狡猾的眼睛，薄唇雷公嘴彰顯著能說會道和固執。其他兩個姐夫是煙酒不沾。

三姐夫夾了一顆花生米放進嘴里，端起酒杯很自然地接過倪鳳霞的話，有些人天生說話就能抓住時機，尷尬時化解尷尬，冷場時能迅速圓場，別人在虛驚一場之后還能從心底由衷的感恩和佩服。這樣與生俱來的能量綜合起來就是口才、機智、應變。

“我說二叔，酒都涼了，光說話不喝酒嗓子受不了啊！來押一口潤潤喉”

“對對，押一口，押一口。喝邊聊，我們倆叔侄好久沒喝了，今天要喝高興”

氣氛又在不知不覺中變得隨意和諧起來。

“來，小四、大哥一起”二叔接著說道。

渾濁的米酒在透明的塑料杯中泛起白色米花，白色米花混著酒液順著傾斜的杯子流進口中，杯底的沉渣晃蕩在最后一絲酒液里顯出干涸的景象。三姐夫提起酒瓶子又往二叔的酒杯里倒酒，倒滿二叔的酒杯后，三姐夫畢恭畢敬的向王恩父親他的老丈人敬酒，王興海用一只手的手掌蓋住酒杯側著身子，另一只手慵懶的屈伸著五指在臉前擺動著“我不能喝了，你們喝”這過程他眼睛掃向旁邊的倪鳳霞。

王恩也加滿了杯子，酒已開始上頭，他用僵硬的舌頭非常友善又帶著命令的口氣對她幾個姐姐和沈冰說“姐，你們帶沈冰出去走走。沈冰，你跟姐他們去轉轉，我陪二叔和三姐夫再喝一會。今天開車累了，去放松放松。”說完王恩拍了一下沈冰的大腿。沈冰感受得到王恩久別家人的心情。王恩借著酒勁拍在沈冰腿上的舉動釋放出關心、撫愛、親近的信號。

沈冰眼神與王恩幾個姐姐交匯之后起身，她用溫柔的聲線勸王恩說“少喝點”“我知道，在家里沒事的”王恩回道。

沈冰跟著王恩的三個姐姐在院子里繞了幾圈后坐在院子里乘涼，夕陽還在血紅的天空中拖著最后一縷光芒的尾巴。四個小孩圍在他們周圍打鬧。王恩的三個姐姐與沈冰之間相互打量著彼此的身段、衣著和流露出來的氣質，談論著女人之間的話題，當然王恩的三個姐姐之間的話題更多。

王恩的母親倪鳳霞扎著圍裙在飯桌和廚房之間摸摸擦擦，不喝酒的倆個姐夫在酒桌間看熱鬧也隨聲附和。王恩的二叔王興喜酒意正濃，逮著王興海垂眼點頭地說個沒完。

“小四，和這姑娘認識多久了？”三姐夫陸謙問道。

“沒多久！”

“沒多久就帶家里，是不是準備談婚論嫁呢！”

“誒！這事還不好說，這次回來其實也正是想跟爸媽說這事的，但我考慮到倆人認識時間太短，都不太了解，害怕以后沒有感情基礎。”王恩一本正經跟陸謙說，大姐夫二姐夫也欠著身子扯著耳朵認真的聽著。

“你年齡也不小了，也該考慮得了”

“是啊！我也矛盾著呢！”

“今年好像27了吧？”

“下個月就28了”

“那是你有工作，如果沒工作在農村像你這個年齡孩子都兩三個了”

“可不是嘛！”

“你問過沈冰的意思沒有？他父母知道你們談朋友的事嗎？”

“她父母也挺催的。”

“那不就結了。抽個時間安排倆家老人見個面，就把這事敲定了”

“還是過幾天在說吧。我這幾天改卷子累慘了，先休息幾天再說。”

“來，喝”陸謙端起酒杯又勸他二叔和王恩喝酒。

“來……喝。今天……小四帶女朋友回家……高興”王興喜盡力扯著往后縮的舌頭斷斷續續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