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本是“局外之人”，此時“理所應當”地站了出來，拍著尨流的肩膀，感慨地說道:“將軍萬不可自謙，此番義舉便是由將軍率先發起，可謂居功甚偉，孤內心欽佩之至！而今將軍既有良法，為人族甄選出新的領袖，實乃善莫大焉之舉，何須顧忌左右？但說無妨！”

郁剛勇亦逢迎道:“正是如此，將軍為人族之命運前程，操心勞累，實另我等欽佩與感恩。”

尨流輕咳一聲，正色道:“兩位圣神，諸位王兄，將士們！人族經歷千年戰亂，民眾已是苦不堪言。而今，神宗感念民意，著令天下大一統，以開創我人族全新的歷史篇章。我等有幸能成為這歷史性一刻的參與者，見證者，應是無比自豪的。然帝位僅有一席，有能者居之，如今唯一能代表至高無上皇權的人族至寶，人皇印，就在此間。我等六人，誰有能力御用此印，便稱皇為帝，不知五位王兄以為如何？”

“人皇印？此時興許還殘留有業火的火種，觸之必死，不妥，大大的不妥！”魏王大搖其頭，那東西晦氣的很，碰不得的。

“不妥，著實不妥！”其余四王亦不贊同此法，帝位雖好，性命卻顯然要寶貴得多。

“尨將軍，此舉未免也太過冒險了，須得經兩位圣神裁定許可方能嘗試的，”燕王遙遙向著兩位圣神拱手一拜，請圣神示下。

二圣嘀咕幾句，下了決定，“若真有人能御用人皇印，當可為皇。”

六位候選人拱手稱是，卻遲遲未見有人上前嘗試。

魏王朝著尨流譏諷一笑，“尨將軍，此法既是你提出來的，想必你定是有準備的，那么就請展示你的神通，也教我等開開眼界才是。”

余下四王亦是一臉冷笑地望著尨流，你不是牛氣哄哄嗎？你來啊！

尨流朝著圣神拱了拱手，又朝著諸王、眾將士拱手，方才一步步走向人皇印。

深吸一口氣，在人皇印前拜倒，三叩九拜后，小心翼翼地將雙手覆上了人皇印。

然后，奇跡的一幕出現了，明明未動用一絲法力，人皇印卻被尨流擎了起來，越過頭頂，高高擎在半空之中。

沒有業火，沒有任何危險，更沒有異象顯現，人皇印就這么平平無奇的展示在所有人的眼前。

所有人都怔愣住了，包括那兩位圣神。

郁剛勇率先反應過來，五體投地，對著尨流拜下，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燕王、京兆飛、秦羽白、張奉賢、何一凡等人隨后拜下，亦高呼“萬歲”。

六十萬聯軍拜下，高呼“萬歲”。

諸王面面相覷，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震撼和不安。這一刻，他們想到了某種可能，心里頓時又火熱起來。

“吾皇，萬歲！”五王亦選擇了服從。

他們身后的大軍亦高呼“萬歲”。

至此，人族近千年來諸國割據混戰的歷史被終結，大一統時代再次來臨。

兩位圣神滿意地點了點頭，交代了尨流幾句，便帶上同伴的尸身騰飛離去。

新皇初立，百事待舉，郁剛勇請柬，“陛下，此間事了，當即刻班師回都，商議登基大典事宜。”

眾人附議。

尨流遂下令大軍開拔，返沛都。

臨行前，尨流默默朝著運魂河遙遙一拜。大哥，按照你的安排，我們成功達成了這第一步計劃。而接下來，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護得幾位義弟周全，護得人族周全。

大哥，我們等著你，等著你歸來，領著兄弟們戰天斗地。

京兆飛、秦羽白、張奉賢、何一凡亦面向運魂河，屈膝拜下，哭喊聲足以撕心裂肺。

許是他們的哭聲惹惱了運魂河，它竟飛速地收縮起來，直至徹底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前。

河走了，人走了，雪地一片凌亂。

無人知曉，楚山為何會將決戰之地選擇在此處，更不知曉運魂河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但所有人都有種預感，楚山不會這么輕易的被擊垮，他興許還活著。

運魂河內，一輛車輦擱淺在河底，拉車的鶴已逝去，它們的魂已被河水沖走，只有生機枯竭的兩架枯骨，靜靜地伏在車輦前。

車輦內，空無一人，楚山不在，清芷亦不在。

一艘古老破舊的小木船出現在河面上，饒是河水湍急，那小船兀自平穩地往前擺渡著。

一名船夫，手撐一支竹篙，悠然地劃拉著河水，他并不急于將旅客擺渡到彼岸。

船艙內，一名男子正雙目緊閉地平躺著。

從他那不時抖動的睫毛可以想象得出，他此刻應正徘徊在夢鄉之中。

這是個不太美好的夢境，夢境內，一名女子正與她的夫君道別。

她說了很多開心的事情，也講了不少幽怨的心事。

“夫君，當你的人皇路被截斷，且明知是神宗所為之時，你還能回到洞房，為清兒撩開蓋頭，清兒就知道，你雖然不愛清兒，但你相信清兒，僅此一點，清兒便已經很是知足了。”

“夫君，你做的那頓飯，是清兒這一生吃過最美味的食物了。”

“夫君，當你從人皇臺躍下，放棄了接續人皇路的唯一機會時，清兒真的很感動。清兒知道，夫君此舉，絕非他人所說的婦人之仁，而是真的覺得清兒的性命，勝過了人皇路。”

“夫君，當你在運魂河內卸甲時，清兒就知道，你是準備召喚渡厄舟，獻祭于它，好將清兒送往彼岸去。”

“夫君，你愿為清兒舍命，這讓清兒感覺很慚愧，對不起，夫君，清兒欺騙了你，還不止一次。”

“夫君，當年，在圣院，湖畔，小亭內，敲暈并偷吻你的人不是我，而是欣兒。雖然清兒愛慕夫君一點兒不比她少，但沒有她那般勇氣。”

“夫君，清兒真的很嫉妒她。嫉妒她有著一個自由的靈魂；嫉妒她性情灑脫直率，敢愛敢恨；嫉妒她能夠得到你全部的愛。若非她的身份暴露，不得不回到妖域去，想來，你們一定已經幸福甜蜜地生活在一起了。”

“夫君，還有一件事，欣兒未來得及告訴你，而清兒又自私地選擇了隱瞞，所以你一直被蒙在了鼓里。欣兒曾在你體內植入一枚種子，那是妖域王族最神秘的傳承之珠。”

“夫君，再見了，回到她身邊去吧，她一定也很想念你。”

“夫君，再見了，清兒愛你，但請你，忘記清兒吧……”

小木船悠悠地劃向彼岸，船艙內的男子依然徘徊在夢鄉，他的夢中，依然有個女聲在喃喃訴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