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謹行順著副將的目光看過去，就瞧見昨兒個才見過的林西正坐在屋里的圓桌前跟人聊天。那女子正對著門，長相實在不錯，淺笑的時候連眉眼都彎下來，倒頗像知書達理的江南女子。而林西側身一副清閑的模樣右腳搭著左膝正興致勃勃說著什么。

安嬤嬤不見身影，陳謹行向上看了看，覺得這樓修得倒是很有意境，越向上就越素凈，氣質也不同樓下而語。

“他就是我們今天要找的人，林西。”陳謹行慢慢說了一句：“可能是悠然的朋友。”

鹿九站在門后小聲提醒一句，陳悠然放慢語速，朝希靈眨了眨眼：“姐姐喊我下來是擔心什么？”

“我只是聽聞這陳將軍是個不好相處的，要是真欺負你你就輕輕擰一下這茶蓋，里面我放了些藥。”希靈低聲認真說著：“要是來強的你肯定不是對手，那就只能…”

“只能來點手段了？”陳悠然哭笑不得，不等說話便瞧見希靈的目光看向外面，又略帶警示地看了陳悠然一眼。

陳悠然不藏，大大方方偏頭看向門外，撞進兩雙飽含怒意的眸子里。一個是陳謹行，另一個便是剛剛被陳悠然“調戲”的副將。

“你們先下去吧。”陳悠然吩咐門外的小丫頭一聲，自己也不起身迎人，只是側身手臂頂著下巴看門外的人：“三位有請啊，我們小本生意，是否開盤也得看嬤嬤的意思，所以我偷偷跑下來等三位恩客。”

安嬤嬤上了樓才知道林西不在房里，鹿九從旁邊出現跪地傳話：“小主子身在希靈房中，命屬下前來匯報請您安心。”

安嬤嬤瞪一眼鹿九，小聲斥責一句“胡鬧”便又匆匆下了樓，他本以為這小主子只是調皮在樓上喊了一句，誰知竟然會有如此荒唐的舉動。

“副將，豐文彥。”陳謹行壓下怒意，進了門先是禮貌地給林西介紹了副將，正準備介紹另一個的時候，對方倒是迫不及待開口打斷了他。

“哎哎哎，這個我認識。”陳悠然積極抬手表示自己要說：“陶修永大人手下的蠱師，旗吉。”

“說真的，在下真的不知道陳將軍帶蠱師過來做什么，我們臨溪樓向來不搞這些東西。”陳悠然彎了彎眉眼，朝希靈偏頭過去：“是吧？希靈姐姐。”

希靈臉色并不好看，當聽到蠱師兩個字的時候慌了一瞬，正要倒茶來緩解心中不平，誰知小主子順嘴就點了她的名字，她只能盡力勾著嘴角笑笑：“那是自然…”

陳悠然一副像是窺破什么秘密，又想補救一下急于遮掩的模樣：“希靈姐姐，我有些餓了未用早膳，不如姐姐幫我弄點吃的可好？”

“好，也好。”希靈盯著林西的眼睛，目中堅定看了一眼。

陳悠然剛剛進門的時候就說自己吃了安嬤嬤親手做的早膳，所以這話是什么意思希靈再清楚不過。陳謹行也想有一個足夠干凈的環境談事，便沒有加以阻攔。

希靈將那門一關，陳謹行便從衣襟里拿了個東西出來放在桌面上，陳悠然盯著那東西看了一眼，愣了片刻：“這是悠然公子的天眼琉璃鏡，你在哪里找到的？”

“悠然連這個都告訴你了。”陳謹行沉著聲音說了一句：“看來你的確知道很多東西。”

“悠然公子跟我說他的兄長沒有天眼，只是沒想到您是騙他的。”陳悠然依舊一副安逸的模樣酸了一句，見對方半天不回應，似乎終于想通了什么問題，抬眼看向陳謹行身后稍有動作的蠱師，瞳仁微顫：“你要做什么？這可是臨溪樓，不是你關外的軍營！”

陳謹行橫捏著那天眼琉璃鏡輕輕磕了磕桌沿：“林西公子好雅興，你若是愿意配合我盡快查些事情，我自然不會如此大張旗鼓找到臨溪樓來。”

陳悠然看了看桌前的茶，有那么一刻，他倒是真的想擰一下那茶杯蓋子然后給他們每人倒一杯茶。眼前還有一個蠱師，蠱師大多來自樓蘭，這種人從小就開始跟各種蟲子打交道，在他面前下藥還不是自尋死路？

“我和我弟弟的天眼琉璃鏡都是時刻帶在身上的，所以當天見你我就已經知道你身上沒有蠱蟲，旗吉來自樓蘭，他告訴我自此至終你身上都沒有過蠱蟲的存在，倒是這樓里的人，多數人身上都種了蠱。”陳謹行坦然說道，如果眼前這個林西真是悠然的朋友，那他知道的消息說不定可以幫到他們。

“我比你更想找到悠然公子，也更知道悠然公子查的事情，可我勢單力薄，可能沒辦法幫到你什么。”陳悠然想了想，說道。

“悠然我自然會找到，這件事無須你操心，我想知道的是他調查的事情，他必然是查到什么才會貿然獨自前往洛陽。”陳謹行說道。

陳悠然閉了閉眼睛，兄長目光如炬，他們之間最好的交流方式絕對不是這樣坐在一起對話，他必須一動不動或者有意識做一些“不屬于陳悠然”的動作才能騙過陳謹行的眼睛，可他一旦思考就擔心自己會做一些往日陳悠然下意識的動作。

“將軍，樓下來人了。”一旁的豐文彥忽然說道。

陳悠然聽不太清楚門外是不是有腳步聲，不過陳謹行的目光告訴他好像的確有人上來，直到外面傳來細小的腳步聲：“陳將軍，奴才周德有，替皇上帶口諭過來。”

這聲音太有辨識度，還提到了皇上口諭所以只能是龍椅旁的宦官。陳謹行臉色不太好看，一臉復雜瞧著對面的年輕人。

陳悠然臉色也不好看，還有些生氣，想來也是這樓里的動作，可他萬萬沒想到他這個義父的影響力，竟是能直接影響到皇上的決策。

“周公公快快有請。”陳謹行帶來的蠱師旗吉前去開門，又朝人行了禮：“見過周公公。”

“哎喲這不是旗吉大人嘛，皇上前兩天還念叨您，奴家今日前來就是帶個口諭，請陳謹行陳將軍入宮的，沒想到您也在這臨溪樓啊。”周公公邊走邊說，在這絢麗多彩的屋子里竟然生生走出一股身姿搖曳的感覺來，就連臉上看起來都年輕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