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悠然剛坐定凳子，外面就傳來敲門聲：“安嬤嬤。”

“不是說別影響主子用膳嗎。”安嬤嬤沉聲道，嚇了陳悠然一跳，心道原來在他面前的樣子已經是十分和善了？

“無妨，嬤嬤，事急從權嘛，要是有什么急事呢。”陳悠然攪著碗里的粥，聲音放大了些：“進來吧，我這兒還沒有人過來過呢。”

進門的是個精干的小丫頭，先恭恭敬敬朝陳悠然行了禮才看向安嬤嬤，準備小聲說點什么，安嬤嬤有些生氣：“臨溪樓沒有主子不能知道的事情！說。”

那小丫頭愣了一下，躊躇了一瞬：“門口來了一位名叫陳謹行的客人…”

“咳咳…咳咳咳。”陳悠然一口粥沒喝好，勺子跌落在桌面上。

安嬤嬤抬手制止了丫頭的話，快步走到書桌前輕拍少年的脊背：“小主子，您慢點喝。”

“找我的…”陳悠然匆匆說，又示意那丫頭：“繼續說。”

“那人沒有名牒便帶人擋了山門，攔了恩客外出，現在樓下都堵起來了…”小丫頭急忙說完，斟酌著看了桌前的主子一眼：“說是慕名而來，要點林西主子開盤。”

陳悠然挑著一雙亮亮的眼睛去看安嬤嬤，目光滿是無辜，但安嬤嬤何等聰明，一眼就看出來小主子必然同這位將軍有了交集，不過也沒有斥責，只是輕聲問道：“小主子昨兒個可遇到這陳將軍了？”

“遇到了。”陳悠然右手沿著碗邊輕敲兩下，看起來明顯是心虛：“溫露和容察是好友，那個容察還是錦衣衛出身，我便前去結交，然后就碰到陳謹行去找容察查案子，他瞧不起我我也沒給他好臉色看。”

“無妨，小主子別擔心得罪人，出門在外若是受欺負便打回去。這陳謹行將軍倒是一位值得尊重的人，在關外駐守疆土，又以治軍嚴謹聞名，老奴覺得他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專門過來。”安嬤嬤說著便準備退出去。

陳悠然沒想到安嬤嬤對陳謹行的評價能這么高，出聲喊道：“嬤嬤，昨天見了溫家嫡女，她說跟陳家小公子情投意合，那我怎么辦？”

“小主子不必因為這點小事憂心，過去的事情便讓他過去，未來的事情會怎么發生，誰能知道呢！”安嬤嬤躬身：“咱們樓里進出也有不少世家子弟，老奴先下樓看看情況。”

“您忙…”陳悠然說完沖那小丫頭笑笑。

那小丫頭眨眼間便羞紅了臉，匆匆低著頭跟安嬤嬤一同出去了。

陳悠然回想著小時候的自己，卻怎么也不記得有一個叫林西的人，而且這個林西還上過私塾，看來詹江真拿林西當親兒子養。

安嬤嬤剛離開，鹿九便從暗處現身：“主子，陳謹行將軍帶了二人隨行，應該有一個副將，另一個看樣子不像軍營出身，目光毒辣周身陰冷。”

“嗯。”陳悠然應了一聲，撿起桌面上的勺子在最遠處的湯碗里涮了涮，開始悶頭喝粥。喝完了粥又雙手端了那一小碗湯面過來，呼嚕呼嚕吃完了。

鹿九見人吃完便上前收拾碗筷，陳悠然窩在椅子里一副茶余飯后的閑散少爺樣兒開口問道：“咱倆以前誰厲害些？”

“自然是小主子厲害。”鹿九手下沒停，似乎提前就已經猜測到主子會問他這個問題，所以便從善如流解釋道：“主子打小就喜歡舞槍弄劍，而我們都是被逼無奈，所以主子天資聰穎，也更厲害些。”

“后來到了這臨溪樓就不練了？”陳悠然又問。

“嗯，不怎么練習了，連看的書都換了風格，自暴自棄了些。”鹿九的手頓了一下：“所以您雖然丟了記憶還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可鹿九還是很開心的，因為現在的您跟小時候挺像的。”

陳悠然朝人笑笑，又等人全部收拾妥當之后才帶著鹿九出門。

只是才將將出門就已經被兩個穿著還算精致的小姐妹攔了路：“小主子，希靈小姐想讓您幫忙去挑選一下今天的首飾，所以奴婢斗膽來請您…”

“好。”陳悠然開口應了，“帶路吧。”

早在當天陳悠然被那穿著彩衣的妙齡女子攔下之后鹿九便告訴他那是誰了，當時林西不喜歡下樓，所以很少跟誰說話，偏偏那個長相江南聲音軟糯的女子還跟林西有點交集。

這樓里大多數都是不知道自己身世的人，太多的人都是路邊撿的或者逃難過來的孤幼，至于是不是真的陳悠然也不能確定。

到了中樓的位置時陳悠然看到樓下熙熙攘攘有不少轎子，半點沒有平常魚貫而出的順暢。陳悠然也沒看到陳謹行和安嬤嬤的身影，倒是有一個身形高大氣宇軒昂的年輕人站在山門門邊看著一個個被抬出去的轎子。

那人很敏銳，陳悠然才盯了他片刻，就對上了那雙目光如炬的眼睛，陳悠然心虛準備轉身就跑，卻忽然有了興致，想了想自己的身份和銅鏡中俊俏的模樣，也不知是天賦異稟還是天生頑皮，沖人眨了眨眼睛之后還開口喊了一句：“公子上來玩啊。”

親眼看著那人怒從眸中生的樣子，陳悠然偷偷笑了一下，轉身便逃。

希靈站在門口迎小主子下樓，還難得換了身素凈的衣裳，結果就聽到樓上傳來這么一句，一瞬間哭笑不得，招手喚了旁邊的人：“速速將小主子接下來。”

“是。”

不單單是希靈，在堂內正跟陳謹行談話的安嬤嬤也聽到了小主子的聲音，臉色沉了沉，對陳謹行愈發沒有好臉色：“老奴既然是這臨溪樓管事的，那便舍了性命也要守住臨溪樓的規矩。您初來乍到便如此強勢，老奴勸您言行慎重。若您執意要見林西主子，老奴便去通報一聲，若小主子應了，那便給您三刻鐘的時間。”

“多謝嬤嬤。”陳謹行挑眉回應一句，神色冷漠半點不懼：“至于您所說的言行慎重，晚輩也收下了。”

陳謹行帶副將和蠱師隨帶路小丫頭上樓，那副將瞧見了屋子里剛剛沖他喊的那人的背影，開口道：“將軍，剛剛就是那個人口出狂言，末將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