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下班的時候，孟凡的釘釘突然開始閃爍，點開是李莉發來的消息：“等下一起吃飯嗎？我帶你逛一下公司周圍吃飯的地方。”

同事的善意讓孟凡很是溫暖，趕緊回復：“好的，謝謝。”

一起去吃飯的還有財務的小姑娘，權樺，三個人差不多的年紀，不需要多聊天，氣氛就很像小姐妹聚餐了。

飯間，李莉給孟凡詳細科普了公司的各項制度，權樺在旁邊聽著，時不時附和補充幾句。孟凡這才知道之前的入職培訓多么具有欺騙性，加班常有，加班費和調休都不存在，每周要提交三次以上的工作日志，少于三次扣一百塊錢，公司每次出了制度都要組織學習，學習完要考試，90分以下扣五十人民幣，遲到扣錢，早退扣錢，剛工作沒有年假，年底看公司業績決定是否發十三薪，還有黃經理不常在辦公室，主要還是陳姐管事，諸如此類，等等等等。

權樺看孟凡已經滿眼寫滿“wk”了，趕緊安慰她：“沒有加班費和年終獎是挺坑的，但是其他的只要老老實實上班，就不會受罰的?！?

孟凡能說什么呢，總不能上午剛簽了合同，下午就因為同事幾句話鬧離職吧，只能恨恨地往嘴里扒飯。

快吃完的時候孟凡接到一個電話，是中介的。孟凡跟中介約好今天午休時間在公司簽合同，中介已經到公司樓下了。她跟另外兩人說明情況就先回公司了，上午剛簽了賣身契的小孟這次對待合同是慎之又慎，但是憑孟凡淺薄的社會經驗實在看不出有什么問題，只能狀似威脅地說：“我工作就是做合同簽合同哈，你不要糊弄我?！敝薪楹眯τ植荒蜔┑卣f：“行行行你趕緊的吧?！焙炌旰贤瑐z人一人一份之后，中介騎上電動車就走了。孟凡看著他的背影老覺得心里還有個事惦記著，但是怎么都想不起來。

一直到下午嬌嬌發消息問孟凡新工作怎么樣，孟凡才突然想起自己忘記什么事了——定金！簽完合同定金忘記要了！

孟凡顧不上回復嬌嬌的消息，趕緊給中介發微信：“我的定金你還沒退呢！”

中介：“哦哦哦，你看我這個腦子，忙來忙去給忘了，我帶人看房呢，等忙過去這一陣給你轉錢。”

孟凡：“別介了，你有發消息的空就給我轉過來了，等會又給忘了，我這心里提心吊膽的。”

中介：“行吧。”

直到孟凡收到轉賬提醒這才放下心來。可能是孟凡看手機的時間太長而且專注，引起了陳姐的注意，孟凡放下手機之后陳姐就給她開始安排工作了，孟凡也不敢再看手機，老老實實認認真真開始工作。

認真工作了沒一會，孟凡桌上的電話響了，她有些無措，想著可能是找她原來工位上的同事的，不敢隨便接，就用求助的眼神看了李莉一眼。李莉走過來接起電話，聽了兩句就說“我們不需要，不好意思。”掛掉電話之后她對孟凡說：“以后有推銷電話就直接掛了就行?！?

孟凡懵懵地點點頭。等到她一下午接了三四個推銷電話，從一開始的小心翼翼地拒絕到后來聽兩句就干脆利落地說“不好意思，我們不需要”，在短短的成長過程中，孟凡福至心靈想到——這不會是前臺電話吧？

孟凡雖然有點小聰明，但是小家雀敵不過老家賊，她低估了自己這個兼職前臺的重要性。當大門門鈴響了好幾次之后，孟凡看著自己離門口最近的工位，認命去開了門，還附贈了指路服務。同時她也意識到，今后除非剛好有人路過，不然開門這活也是她的工作范圍。

一下午接了四五通電話，開了兩三次門的孟凡有點煩了，本職工作一點沒做呢，前臺任務自己先一肩挑了，但是新入職的小孟同事敢怒不敢言，她自嘲地想：“有錢能使鬼推磨，現在3000塊錢就能攆著自己這頭蠢驢當廉價勞動力了。”

就這么半認真半煎熬的熬到了下午五點，孟凡可以清晰聽到公司下班的人在門口打卡下班，大門開開閉閉的聲音，孟凡沒什么事做想下班，又不敢直接拎包走人，躊躇了一下扭頭問陳姐：“陳姐，還有什么事要我做嗎？”

陳姐了然的看了她一眼，說：“沒事了，你先走吧?！?

孟凡又跟李莉打了個招呼，愉快下班了。

孟凡下公交車的站臺離小區門口只有幾步路，中間剛好隔著一個菜市場，她在心里尋思著，還應該再買套鍋碗瓢盆什么的。一邊等外賣孟凡一邊狠狠心先在閑魚上淘二手小冰箱。

每個人對于家的定義都不盡相同，有人覺得自己在的地方就是家，有人覺得心安處是家，也有人覺得，有家人和愛人在的地方才是家。而對于家里必須有的物件每個人的想法也不相同，有人覺得家里必須要有洗衣機，有人覺得要有天然氣灶才有煙火氣，甚至一把晾衣架，一盒茶葉。對孟凡來說，沒有冰箱就稱不上是家，這是一種奇怪的安心感，就好像入睡時風扇搖搖晃晃的嗡嗡聲，像黑暗臥室里，從沒掩好的門縫處投過來的一線客廳燈光。其實沒有也無所謂，但是這些錦上添花的存在就是可以讓人倍感踏實，覺得可以安心睡去，睜眼又是平凡的一天。

孟凡特意沒有在外面吃飯，而是點了個外賣，她覺得用新住址點外賣就是一次重生，一次占有，一次注入靈魂。孟凡點了自己在南方特別喜歡吃的干鍋花菜，她美滋滋地盤腿坐在椅子上一邊在閑魚上看小冰箱一邊等外賣。

聽！好像是電梯聲！孟凡趕緊停下劃動的手指，猜測著是敲門聲還是電話聲先響起。聽！是敲門聲！一聲聲傳遞美食的聲音，一下下敲進小孟的心里。孟凡應聲而動，如脫兔似奔羚——一方面是初次領外賣的激動，另一方面是怕一直敲門吵到室友。

孟凡興沖沖拿了外賣說了謝謝回了房間，掀蓋之前甚至想像一個虔誠的修道者一樣先感恩上天。菜花油汪汪，花頭金燦燦，花莖泛著青綠，孟凡挑了一塊稍小的放進嘴嚼了兩下，忍不住皺起眉頭輕輕“嗯？”了一聲。這味不太對啊。

入口是滿嘴的花椒味道，莖部脆生的一如它青色的外觀，孟凡趕緊扒了口米飯一起咽了下去。一直到以后她不信邪一樣又換了好幾家店點了干鍋土豆、干鍋千頁豆腐，又跟后來認識的南方朋友交流了一下心得，孟凡才不得不承認紹州的干鍋菜仿佛自成一派，跟南方吃過的根本不是一個味道，自此成為小孟心頭一大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