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唐宋時期 — 人物畫的高峰和成熟時期

唐代繁榮強大的社會和開明大度的政治文化政策，使人物畫空前發展，壁畫高度興盛，不論宮殿、寺廟、墓室都有十分豐富的壁畫，敦煌莫高窟進入全盛階段。這一時期宗教畫、仕女畫、歷史畫、風俗畫和肖像畫都十分發達；宗教畫有世俗化傾向，風格則完全民族化了，仕女畫從重視歷史人物的倫理道德到重視仕女的貌美，禮教功能已稍稍讓位給審美功能。唐代人物畫繼承發揚了“以線造型”和“以形寫神”的優秀傳統，色彩風貌多樣，渲染技法、顏色使用爐火純青，出現了閻立本、吳道子、張萱、周昉、孫位等一大批名垂千古的大畫家，其風格各異，閃耀著時代的光輝。人物畫表現技巧已達到“大備”地步，進入歷史的高峰。

閻立本的《歷代帝王圖》畫面恢宏，描繪西漢至隋十三位皇帝，他十分重視人物內心世界、性格特征的表現，體現歷代帝王或“威武英明”、或“偉麗儀范”、或“委瑣庸腐”的精神狀態，刻畫惟妙惟肖，畫面以鐵線描勾勒，如屈鐵盤絲，造型準確，色彩凝重（圖1-3）。

《步輦圖》表現唐太宗坐步輦接見吐蕃使者的場面，唐太宗的雄才大略、使者祿東贊的矜持謙恭躍然紙上，人物表現技巧十分成熟。這是一幅初唐工筆人物畫代表作，并具有肖像畫特征。

吳道子一改傳統中鋒圓轉線描為提按頓挫豐富變化的“莼菜條”，極力強化線意識，他那滿壁飛動吞云吐霧、崩石摧山力之美，發展了線描表現力，創建“白描”畫法，影響深遠，世稱“百代畫圣”“吳帶當風”。其一生創作甚多，傳《送子天王圖》可以窺見其大體風貌。

張萱、周昉常以貴族婦女生活為本，以細勁流暢的琴弦描創作出典麗含蓄、豐姿綽約的仕女形象。如張萱筆下《搗練圖》《虢國夫人游春圖》，周昉筆下《簪花仕女圖》《揮扇仕女圖》表現了唐代貴婦的生活時尚，也體現了華麗服飾下的她們的無聊與空虛（圖1-4）。

孫位《高逸圖》筆下的竹林七賢無不個性鮮明，畫中線描勁健圓潤，造型嚴謹生動，湖石補景簡括，已有皴染筆調，被譽為“筆簡形具”的逸格。

唐代繁榮的美術創作，為美術理論提供了基礎，分門別類地有系統的理論出現，對藝術技巧也進行了全面深入的探討。張彥遠的《歷代名畫記》是一部有關唐以前3500年繪畫歷史的巨著，不但記敘了史料，而且對繪畫藝術上許多重大問題，如傳神、氣韻、用筆等有關六法論問題都作了精辟論述，影響深遠。

唐、宋之間的五代人物畫繼續發展，出現了聞名中外的顧閎中代表作《韓熙載夜宴圖》。這是一幅現實主義的巨制，畫面描寫韓熙載聲色歌舞的夜生活場面，由聽琴、觀舞、歇息、賞樂和送別五個場面組成，是畫家“目識心記”后所作。畫面人物肖似傳神，不同人物身份性格都得到深刻描繪，韓熙載所流露出的沉郁寡歡的表情同歡愉的宴樂場面形成鮮明對照。作品線描語言方折有頓挫，更加精致嚴謹，色彩上畫面善于運用墨色對比、顏色之間對比來突出主要人物，透明植物質顏色和不透明的礦物質顏色的巧妙使用，使畫面更加渾融、豐富。此畫中各種技法已臻成熟、完備，代表了古代工筆重彩人物畫最高水平（圖1-5）。

周文矩是五代著名人物畫家，作品頗具精思。代表作《重屏會棋圖》表現了南唐中主李璟與其兄弟三人下棋的情景。圖背景作一屏風，畫白居易詩意圖，圖中又有山水屏風，故曰“重屏”，別有意趣。人物有肖像畫意味，真實入微。線描在顫筆中轉折頓挫，別具風采。

貫休是這一時期重要畫家，所作《十六羅漢圖》，畫中羅漢鷹目高鼻，形骨古怪奇特，墨色染出凹凸，具有立體感，突破了一般人物風貌，豐富了中國人物畫造型樣式。

宋代都市繁榮，商賈云集，統治階級對繪畫重視、喜好，翰林書畫院發展完備，人物畫呈現出輝煌燦爛的篇章。如果說唐朝是中國人物畫的高峰，宋朝則是中國人物畫高度成熟、求新求變的時代。反映現實生活的風俗畫迅速興起，成為宋代人物繪畫的一大特色，如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圖1-6）、蘇漢臣的《貨郎圖》、劉松年的《耕織圖》等都是十分優秀的作品。它們生動地記錄了宋代平民生活，拓寬了以帝王、圣賢、貴妃、宗教人物為主的人物畫格局。宋代人物畫重視形象個性刻畫和細節描寫，畫理畫法更加完美。在文人畫理論的影響下，宋代人物畫家審美趣味發生了變化，一批文人畫家認為壁畫是畫工之事，使前代盛行的壁畫逐步讓位給卷軸畫。人物畫的形式增多，出現了工筆、兼工帶寫、大寫意同步發展的局面，出現了一大批求新求變的大師。

杰出的人物畫家李公麟，創造了一種“掃去粉黛、注毫輕墨”的白描畫風，把院體的嚴謹工整升華為文人的瀟灑自由，把吳道子人物白描的“雄壯磊落”變為“沖淡平和”的境界，使白描人物發展成為獨特的藝術形式，對后世人物畫影響深遠。從其代表作《五馬圖》《免胄圖》中可以看到其線描簡練，提按輕重轉折、回旋之筆法，人物形神畢肖、氣韻飛動（圖1-7）。

李唐是宋代院體畫的集大成者，他不但擅長人物，也是山水畫大師，他常把人物和山水畫結合，以兼工帶寫法出之。《采薇圖》是一幅歷史畫，表現殷代伯夷、叔齊不食周食，以采薇充饑而餓死的故事，是一幅托古喻今的杰作。圖中人物刻畫生動傳神，衣紋簡勁爽利，體現了宋代人物畫心理表現的精湛功力（圖1-8）。李唐的另一幅《村醫圖》，人物表現入情入理，造型生動，筆墨功力深厚，是宋代風俗畫中的精品。

馬遠世有“馬一角”之稱。其《秋江漁隱圖》以兼工帶寫的勾勒筆調作衣紋，以變化的線描表現物象的不同質感，頸部處理很具功力，面部暈染富有體積感，工而不膩，在古代人物畫中少見。

梁楷又稱風子，受禪宗思想影響，是位引禪入畫、強調頓悟的畫家。他創造“減筆”風格，以潑墨入畫，淋漓酣暢，開大寫意人物畫之先河，成一代新風，這在中國人物畫史上是又一次大的變革，影響深遠。從代表作《潑墨仙人圖》（圖1-9）中可以看到其舍去衣紋縐褶，大刀闊斧的筆觸一氣呵成，整幅畫面高度簡括，人物臉部刻畫精巧傳神，妙不可言！

宋代諸多畫論對人物畫進行了反思和總結，如郭若虛提出畫人物須分清貴賤氣貌論、陳郁的寫心論、陳適的傳神論等貢獻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