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秦諸子散文文體及其文化淵源
- 侯文華
- 14411字
- 2020-12-10 18:18:19
二、晚清迄今先秦諸子散文文體研究
晚清以前,古代學者們已經以評點的方式對先秦諸子的文體風格作了很多精妙絕倫的論述。雖多是零金碎玉的短章,但往往能夠通過簡短的話語,揭示出諸子散文獨特的風格特征和審美意蘊。進入二十世紀,同樣也出現了一些對先秦諸子散文語言風格、藝術表現手法進行研究的論著。幾乎每一部文學史和散文史也都少不了此一方面的內容。這表面看來成績顯豁,但其實并無多少實質性的進展,所增加的只不過是對前人評點結論的進一步闡發,或結合作品詳加說明,或強調其寫人藝術、論辯方式等。這當然并不是說今人的研究能力不及前人,而是由對藝術風格的把握這一課題本身的特點所決定的。風格的把握不同于考據和推理,它是在精讀作品基礎上的直覺領悟,不需要長篇大論。前人在這方面已做得相當到位,后人難以超越。在今后的先秦諸子散文文體研究這一課題中,語言風格、藝術特征和寫作技巧的討論將不再有可能成為研究的重心。
晚清迄今的百年之間,先秦諸子散文文體的研究呈現出兩種完全不同的思路和方法:一批學者立足于文本本身,為先秦諸子散文各種文體樣態定名,并描繪其發展演變的軌跡,有明確的“史”的觀念。整體上說,所作的是一種靜態的、平面的分析。而另一批學者則從根本上調整研究思路,從文化傳統、行為方式、職業習慣、師授方式或者文化傳播方式等方面出發,去追溯文體產生的淵源及其與當時具體文化傳統的關系,所作的是發生學意義上的文體研究,可以說是動態的、立體的研究。為了表述的方便,我們姑且稱持第一種研究理路的學者為傳統學者,后一種為現代學者(44)。下面我們就以這兩種研究理路的不同,將這百年間的研究成果分述如下(45):
(一)傳統學者對先秦諸子散文文體定名及其演變軌跡的研究。
1.先秦諸子散文文體定名。
如何為先秦諸子散文中出現的各種文體樣態定名,在傳統研究者看來,這似乎是一個不可跳過的問題。客觀來講,他們在此方面已經取得了一定成就,為后來的學者打下良好的基礎。
《論語》為語錄體,幾乎是二十世紀文學史家們的共識。劉大杰《中國文學發展史》(中華書局,1941年版),游國恩《中國文學史》(人民文學出版社,1963年版),韓兆琦《中國文學史》(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譚家健《先秦散文藝術新探》(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裴斐《中國古代文學史》(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陳玉剛《中國古代散文史》(人民日報出版社,1998年版),章培恒、駱玉明《中國文學史》(復旦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袁行霈《中國文學史》(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均持此說。需要特別提出的是,楊公驥認為,“最早的學術性語錄是《論語》”,“戰國時代的語錄文體裁,是繼承商周的詔誥語錄發展演變而成的”(46),追溯了語錄體的體制淵源。此觀點雖然很少為后世學者贊同,但這種從文化體制上追溯文體淵源的思考方式卻是值得肯定的。
關于《孟子》文體,傳統學者有以下幾種看法:(1)整體上仍然是語錄體,但已較語錄體有明顯的進步。持此觀點的有章培恒、駱玉明《中國文學史》和韓兆琦《中國文學史》。楊樹增認為《孟子》創造了互相對話的形式,是語錄體向專論體的重要過渡(47)。(2)對話體。袁行霈《中國文學史》認為,《孟子》“全書不僅記錄了孟子的只言片語,更有一些章節就一個中心論點反復論述,形成對話體論辯文”(48)。(3)多種文體樣態并存。黃繩《從文學的角度看〈孟子〉》,從現代文體學概念出發,認為“孟子是使小品文走向成熟和繁榮的先驅”,《孟子》是內容多樣、形式別致的小品文繁花,蘊含著異彩紛呈的古典雜文的誕生,是具有一定藝術水平的短篇小說的雛形(49)。
《老子》文體,歷來難以定性,主要有以下幾種說法:(1)語錄體。劉大杰《中國文學發展史》、王齊洲《論〈老子〉的文體風格》(50)持此說。楊樹增更明確地指出《老子》是“格言式的語錄體”(51)。(2)否定語錄說,又無法給出定名。章培恒、駱玉明《中國文學史》:“《老子》的文體,既非如《論語》那樣的語錄,又非一般意義上的文章。”(52)(3)韻散結合體。袁行霈《中國文學史》持此說。
《墨子》文體,譚家健認為是“語錄體到專論體的過渡”(53),大多數文學史家贊同此說。但也有學者提出異議。秦彥士《墨子考論》認為:“在今存《墨子》的53篇文章中,大致屬于語錄體的只有《耕柱》、《貴義》、《公孟》、《魯問》加《公輸》5篇,不足全書十分之一。而屬于專論的《親士》7篇和“十論”24篇共計31篇,將近占全書百分之六十的篇幅。《墨經》屬于更高層次的思辯形式,加上這6篇則占全書三分之二篇幅。即使在《耕柱》5篇中尚有大量的論證反駁成分,而與簡潔含蓄的語錄體大不相同。……總之,無論是從內容還是形式體制上來看,按照語錄體和專論體的劃分,《墨子》無疑應該屬于后者而不是前者。”(54)
《莊子》文體的研究歷來是先秦諸子散文研究的熱點問題。在三十年代,郎擎霄以生平所得,撰成《莊子學案》一書,對《莊子》進行全面研究。該書以專章論《莊子》之文體,曰:《逍遙游》等內七篇為莊子自作,為論說體;《馬蹄》、《秋水》、《在宥》、《天地》、《天運》、《天道》、《知北游》、《達生》、《繕性》、《駢拇》、《庚桑楚》、《則陽》、《胠篋》等,為莊子后學隨地記錄的莊子演說詞,為演講體;《寓言》、《天下》為莊子自敘其學說大旨,為書序體;《列御寇》、《徐無鬼》、《至樂》、《外物》、《山木》、《說劍》、《田子方》為莊子弟子所記莊子言行之實錄,為列傳體;《漁父》、《讓王》、《盜跖》、《刻意》為莊子弟子所記錄并增益的莊子雜談,為雜記體。又綜論各體的特點曰:諸體之中,論說體文旨華妙,演講體文最雄放,序體最簡潔,傳體最嚴整,記體亦平實(55)。《莊子學案》至今仍然是很有參考價值的莊學力作。它對《莊子》的分類,能概括出各篇章的一些突出的特點,難能可貴;但問題也是很明顯的,如認為《列御寇》、《徐無鬼》等篇為實錄,是列傳體,何以言之?顯然是主觀臆斷,并無史料可證。且各體之間的區分也缺乏一個統一的標準,顯得較為淆亂。
關于《莊子》一書的言說方式,《寓言篇》云“寓言十九”,袁行霈《中國文學史》認為其文體形式就是寓言體。《莊子》書中的確存在大量寓言,但是否就可以將其文體性質稱之為寓言體,似有待商榷。
另有學者劉生良在其專著《鵬翔無疆——〈莊子〉文學研究》中,從西方文體學理論出發,指出《莊子》不僅在文學類型上是寓言體象征型文學為主體,集浪漫型、現實型、象征型文學于一身的特殊類型,在文體形態上也呈現出以散文為主體和表征,同時又蘊含著詩、賦、小說和寓言等尚未分化的多種文體要素的特殊形態,是奇異的散文、絕妙的詩以及賦、小說等純文學的先導(56)。
《荀子》、《韓非子》都是專題論說文,標志著說理文體制的定型和完全成熟,這是20世紀文學史家的普遍看法。《荀子》專題論說文,有明確的論辯目的和判斷是非的標準,基本具備篇章的明確標題;各篇立意統一,往往開宗明義提出論點,然后由淺入深層層論證,對論說文立論體制作出開拓性工作。另外,《荀子》中還有兩篇極其特殊的文章——《賦》和《成相》。《賦》篇包括“禮”、“知”、“云”、“蠶”、“箴”五首小賦,以四言韻語為主,亦雜有散文。游國恩認為是戰國“隱書”一體(57),韓兆琦《中國文學史》認為是文學史上第一首以賦名篇的作品(58)。《成相》一篇,游國恩認為亦是韻文,是對民間說唱形式的借鑒(59)。
《韓非子》體裁多種多樣。楊樹增《先秦諸子散文——詩化的哲理》指出,《韓非子》書包含了長篇專題論說文、注釋式的經說體(《解老》、《喻老》)、辯難體等多種文體類型,并把先秦諸子的專論體散文推向空前成熟的新高度(60)。
2.先秦諸子散文文體演變研究。
關于先秦諸子散文文體的演變,文學史界普遍認為:我國古代說理文體制的逐步形成,與百家爭鳴以及諸子散文的出現和發展相一致。《論語》創立的語錄體,在《孟子》中得到發展,進而形成《孟子》對話式論辯文;《莊子》豐富的寓言和奇崛的想象,成為先秦論說文的瑰寶;《荀子》、《韓非子》的專題論文,則標志著說理文體制的完全成熟。從這些論述中,我們看到,傳統學者認為,說理文的發展遵循由低級到高級、由不完善到完善的發展過程。從《論語》、《老子》到《孟子》、《莊子》再到《荀子》、《韓非子》,的確存在體制上的差異,但是否這些差異就一定意味著進化?近年來,對于這種簡單的進化論觀點已有學者提出異議:陳桐生《孔子語錄的節本和繁本——從〈仲弓〉看〈論語〉與七十子后學散文的形式差異》(61)一文指出:《論語》的簡短,絕不意味著此時人們說理能力有限,而僅僅是因為它是孔子語錄的節本或精華本!應該說,這種對傳統觀點的質疑是有道理的。
綜之,傳統學者皓首窮經,他們對先秦諸子散文文獻本身的把握是精熟的,對諸子各種文體的定名及發展演變規律的研究也具有一定的合理性,為后來的研究打下了良好的基礎。然而,也應該看到,這些研究大多數還僅僅是對文本存在樣態的靜態剖析,所得出的結論尚屬于比較直觀、淺顯易見的層次。現代學者則改變了這種研究思路和方法,力圖從具體而微的文化背景出發,從歷史文化制度、職業習慣、行為方式、文化傳播方式、師授方式等層面,并結合新出土的地下資料,從發生學的角度追溯先秦諸子散文文體產生的淵源,揭示由行為方式到文本方式轉化的奧秘。這種新的研究理念,把文體學的發展向縱深方向推進,已取得了可喜的成就,下面我們擇其要者,綜述如下。
(二)新思路下的現代學者對先秦諸子散文文體研究的新成果。
1.《論語》文體研究。
《文學評論》2000年第6期載鄒廣勝《柏拉圖與孔子文體形態比較研究》一文。該文通過對《文藝對話錄》和《論語》文體的考察,運用巴赫金對話理論和福柯權力話語理論,指出《論語》之所以呈現為獨白式的語錄體,從根本上說是由孔子與其弟子之間的不平等關系決定的。用西方理論和中西比較研究的方法,確能很醒目地點出語錄體的一些文體特征,但是,如果不從具體文化背景出發去深入考察,而只是從文體表面形態進行理論的簡單比附,所得出的結論,其意義是值得商榷的。2001年和2005年俞志慧分別撰《古“語”述論》(62)和《〈論語〉與古“語”關系疏證》(63)兩文。前文詳細梳理了先秦傳世文獻和出土文獻中出現的古“語”,探討其意義及源、流、變,認為先秦時期廣泛流傳的“語”是一種特殊的體裁,其作用是明德,輯錄成專書的“語”被用作教材和讀本,是當時人們共同的思想話語資源。后文則通過對五十余條《論語》中文字與先秦古“語”相關性的逐一疏證,呈現出孔門許多思想和言說的資源。作者從具體文化背景出發,密切結合《論語》文本來探究“語”這種古老的文體現象與《論語》的關系,可以說是文體學研究有益的嘗試。韓國良《從〈老子〉到〈論語〉——先秦諸子文體辯議》一文認為《老子》在文體上屬于“箴”,《論語》在文體上屬于“語”,二者最根本的對立乃在于形式方面——前者接近于格言,后者接近于口語。“箴”的制作者是官師,“語”的傳播者是庶民。從《老子》到《論語》是箴言體到語錄體的過渡,由《論語》到《荀子》、《韓非子》、《呂氏春秋》就是語錄體向專論體的過渡(64)。如俞志慧文,該文也是從更古老的文獻和文化傳統出發,追溯《老子》、《論語》的文體淵源,有較高的學術價值,這種研究的思路和方法也是值得推崇的。《孔子研究》2006年第2期載陳桐生《孔子語錄的節本和繁本——從〈仲弓〉看〈論語〉與七十子后學散文的形式差異》一文,該文通過上博簡《仲弓》與《論語·子路》在稱謂、篇幅、結構、文字方面的差異,推測當年孔門七十子后學有記錄孔子言行的風氣。他們手中都或多或少有記錄孔子言行的教材。今本《論語》就是從七十子后學的筆錄教材中精選出來的,是孔子語錄的“節本”或“精華本”。相反,大小戴《禮記》中記載孔子應對弟子時人的文章以及上博簡《仲弓》等,則是孔子語錄的“繁本”或“擴寫本”。李零在《簡帛古書與學術源流》一書中,也推測《論語》大概是從類似《仲弓》、大小戴《禮記》的一些篇章中摘錄下來的,與陳氏結論暗合。這一結論,不僅有助于我們弄清《論語》的文體性質、孔門弟子的傳授方式,了解當時的文化傳播方式,而且對于此前學者們普遍認為的《論語》是說理散文的低級階段也是一個有力的反駁。
2.《老子》文體研究。
1984年李炳海撰文《〈老子〉一書的經、傳結構及編次》(65)。該文通過《道經》與《德經》章次的對應關系,各自的縱向結構和文章風格,得出結論:《道經》在前,《德經》在后;《道經》是本經,《德經》是傳,是經解、經說,二者是經與傳的關系。作者從經傳結構的角度闡釋《道經》與《德經》的關系,讓人耳目一新。譚家健、鄭君華《先秦散文綱要》,認為《老子》的文體在根本上是格言諺語的匯編,“吸收了大量來自人民群眾的格言諺語……《老子》把這類東西吸收過來,加以改造融化,納入自己的體系”(66)。認為《老子》一書,是在匯集古“語”基礎上不斷加工闡釋的結果。此觀點為后來學者所發揮。2000年,高雄《中山人文學報》第十期刊登劉榮賢《從郭店楚簡論〈老子〉書中段落與章節之問題》一文。該文認為,《老子》最原始文本是經由口傳方式傳播的韻語。這些原始文本在流傳過程中被搜集后,經過整合、詮釋、引申和補充,逐漸擴大而形成今日《老子》之章節形式。《老子》書之所以形成,乃是后人不斷詮釋、引申與補充既有文本的結果。該文又通過郭店本《老子》甲乙丙三組文本之逐文考察,并與今本對照,揭示出《老子》書之章節結構問題,對《老子》文體研究具有重要啟示意義。
3.《韓非子》文體研究。
張惠仁《韓非——我國古代“難”體散文之祖》一文指出:《韓非子·難篇》是我國古代“難”體散文之祖(67)。鄭良樹認為:“《難》篇里的每段文字,應該都是作者利用現有的材料磨練自己思想的短作。”(68)指出了《難》篇的文體性質。對《韓非子》進行整體研究的論著中,馬世年《韓非生平與〈韓非子〉文體研究》(西北師范大學2001年碩士論文)較有分量。該文將《韓非子》55篇分為6類8種:書表體、政論體(包括一般政論文、長篇專題論文兩種)、問對體、“難”體、“說”體(包括《儲說》、《說林》兩種)、解釋體。“難”體為韓非子平時練習辯難之作,是一組沒有連貫性的隨筆集,其獨特的文體形式對后世駁難文有很大影響。《儲說》為韓非學派內部的教學資料,其文體意義體現在對史傳體、經說體的繼承和創新上,同時它也是連珠體的上源;《說林》為原始資料匯編的故事集。解釋體為章句注解式的文字,其意義主要體現在文體流變方式:注文脫離了“經”而獨立存在,成為一種特殊的文體。該文對《韓非子》文體6類8種的歸納,應該說是比較全面的,這種從整體上對專書進行文體研究的嘗試也是十分值得肯定的。
4.《管子》文體研究。
《管子》一書,近些年來頗受學者青睞。有以《管子》為題的博碩士論文,也有學術專著,單篇論文也有不少。其中,對其文體狀況進行考察,成為近年來治《管子》者必然要關注的一個熱點問題。
“經解體”是《管子》文體研究的一個重點問題。《管子》中,有《形勢解》、《立政九敗解》、《版法解》、《明法解》等解體四篇,統稱《管子解》。四篇《管子解》是研究先秦“經解體”或“經說體”的一個重要切入點。民國時期的學者石一參《管子今詮》曰:“古人治經之法,本經自經,傳自傳,解自解。后世為便講讀,乃有分經系傳之法。《管》書之混解入經,沿分經系傳法也。維系解分為二式:一則每篇先列本經全文,后列解語,如《宙合》、《心術》是也;一則逐段分析經文,夾入解語,則《牧民》、《乘馬》諸篇是也……”(69)對經解體的兩種類別作了細致區分。至于《管子解》這種文體的成因,郭沫若認為“《明法》篇別有《明法解》,逐句解釋,如一經一傳,是師弟之間所傳授的講義錄,至少這一篇或許即是慎到在稷下學宮里的教本”(70)。胡家聰亦持此說,認為《管子解》是齊稷下學宮的講義錄(71)。
周勛初《歷歷如貫珠的一種新文體——儲說》:“史學上的經傳體,等于子學上的經說體。客觀形勢表明,先秦時期的學術界存在著產生經說體的良好土壤。”經解體“大約與當時的辯說之風有關”(72)。
饒龍隼《先秦諸子與中國文學》則提出另一種看法:先秦諸子這種經傳結構是戰國末期諸子后學進行學術休整、造經運動的產物(73)。此觀點與郭沫若“教本”說截然不同,但也不能說沒有道理,目前尚難有定論。
2003年西北師范大學池萬興博士論文《〈管子〉研究》,將《管子》76篇文章按文體分為:論說體、記敘體、問答體、經解體、格言體、律令體、綱目體、著述體等八種。分類賅備,每一篇都能找到對應的文體類別,也比較符合先秦時期文體的實際稱謂。
張固也《〈管子〉研究》一書,對《管子解》的文體特征有專門論述:“《管子解》的體裁,只有《韓非子·解老》與之相同……前兩者(指《宙合》、《心術》,筆者注)表面上是經、解合一的文體,實際上是戰國中期稷下先生中的道家人物相與討論、闡發思想的著作,其解釋文字嚴格說來不宜稱為‘解’,即便沿用舊稱,也要明白它們與《管子解》之不同。后者(指《管子解》,筆者注)主要是戰國后期稷下先生中的法家人物用《管子》的重要篇章為學生作講解的記錄,所以未必會顧及所解篇目是否在《經言》內,甚至可能單獨取某一章節作講解。”(74)此觀點乃郭沫若“教本”說的進一步延伸,雖然沒有找到確切的文獻資料作為證據,但未嘗不是合理的推測。
概括來說,以新的研究思路為指導的現代學者對先秦諸子散文文體的研究呈現出以下幾個特點:
第一,以往被認為文學價值不高、被斥于文學研究之外的《管子》、《墨子》等文獻的文體研究受到重視,出現了多篇博碩士論文和多部專著,這可能與它們包含的文體樣態多樣,且與當時的文化制度、行為方式關聯密切有關;而此前因為文學價值高而受到熱切關注的《孟子》、《荀子》等的文體研究卻進展緩慢,成果寥寥。
第二,現代文體學研究,受到了出土資料的極大刺激和鼓勵,尤其是《論語》、《老子》的研究,學者們把出土資料和傳世文獻進行文本的細致對照,進而推測其文體性質和淵源。
第三,現代學者中也有利用西方文學理論或者將中西方具有某種相似性的文本進行對比來研究文體現象的。這種研究方法有時確能點出一些具體的文體特征,以及中西文化的不同對文體造成的差異,但這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中國文體學還應該從中國具體的文化背景出發去追根溯源。
第四,與傳統學者僅僅進行文本的靜態分析不同,現代學者的研究成果是深入的。他們從具體的文化制度、職業習慣、文化傳播方式等層面出發,去追溯文體的淵源,考察由行為方式到文本方式轉化的秘密,從而揭示出文體性質。這已經超越了表淺的靜態描摹,把文體研究向縱深方向推進了一大步。
(三)先秦諸子散文文體研究中,還有一些重要的文體現象應該受到研究者的關注,如先秦諸子散文中往往夾雜著韻語、先秦諸子的言意觀念與文體形態的關系等,這些都是先秦諸子散文文體研究中一些縱向的具有規律性的線索。理清這些線索,對于從整體上理解和把握先秦諸子散文文體具有很重要的意義。
1.先秦諸子散文中的韻文和對句。
“韻文”概念有廣義、狹義之分。廣義的韻文,是指詩、詞、曲、賦、民歌及一切押韻的文字,狹義的韻文主要指有韻的散文。對句指的是講究對仗整齊的句子,后來發展成駢文。先秦諸子散文主要以散文為主,這是不爭的事實,然而為什么在散文當中又時常夾雜著許多韻文或者對句,這一問題得到了研究者的關注。
韻散結合最明顯的是《老子》,有學者因此稱《老子》的文體為韻散結合體。《老子》的韻文和散文為什么糾纏到一起?呂思勉《經子解題》解釋說:“今觀《老子》書,文體甚古,全書多作三四言韻語,乃未有散文前之韻文。間有長句及散句,蓋后來所加。”(75)也就是認為《老子》原來是韻文,散文部分不過是后學所附益的闡釋性的文字。這在當時只是一個推測,但卻是一個很好的啟發。后來的學者在出土文獻的激勵下印證了此一觀點。
譚家健著有《先秦韻文初探》一文(76),已收入其專著《先秦散文藝術新探》。該文從先秦韻文的歷史發展、內容和形式特征、影響等幾個方面對先秦韻文作了全面梳理。關于先秦諸子散文中夾雜韻文這一現象,作者分析道:《老子》創造了一種韻散結合的文體。成書與《老子》同時或稍后的《孫子兵法》亦常用韻,它們可以看成是從韻語到散文的過渡。戰國中期,成篇的韻文不斷出現,正式形成一種新的文體。《管子》中有不少整篇用韻的文章,《莊子》雖然沒有成篇的韻文,但某些文章亦夾雜大段的韻語,且往往在對話中。戰國后期,韻文更加普遍化,成為一股風氣。《荀子·賦篇》已是賦體,其他文章亦常用韻語,《韓非子》的《揚權》、《主道》通篇用韻,《呂氏春秋》、《文子》、《鹖冠子》等書中都有大量韻語。出土文獻中韻文也十分普遍。先秦韻文在思想內容方面的顯著特征是,道家學派占突出地位,幾乎所有道家著作都喜歡用韻語。醫學、兵書也常用韻。韻語主要流行于社會上層,還沒有普及到民間。形式特點是:四言為主或者雜言為主、散韻相間或者散韻相雜。韻語不見于語錄體。總的來看,先秦韻文的適用范圍,多數是說理和抒情,少數用于描狀和說明,主要存在于諸子散文之中,以單篇文章或文章中的片斷出現。該文總結出先秦散文尤其是諸子散文中存在韻文這一現象的一些基本規律,論述詳備,至今仍然具有很高的參考價值。
先秦諸子散文中為何出現韻語?傅修延《先秦敘事研究》指出:“它反映了以聲音傳播為主要形式的大眾文藝傳播對諸子之文的影響和滲透,書面形態的諸子之文,實際上處于當時廣大社會階層(包括知識階層自身在內)喜聞樂見的民間文藝的包圍之中,韻語就是這種影響與滲透留下的痕跡……”(77)作者從文化傳播方式這一角度解釋散文中夾雜韻文這一現象,只能解釋部分文本,如《荀子·成相》、《賦》篇,而對《老子》這一典型的韻散結合體卻無能為力。
2.文言:先秦諸子散文的語體。
語體也是文體研究中一個重要內容。若能弄清楚先秦時期口語與書面語的關系以及當時的談話技巧等,對先秦諸子文體的研究應該是有很大幫助的。中國文言系統的形成,始于先秦諸子。薛鳳昌《文體論》認為我國“語體(指的是口語,筆者注)先于文言。自孔子作《易》乾坤兩卦的《文言》,其句法、字法,實與今之文言無大殊。是其題稱文言,名與當時的話不同。從此孔門著書,皆用文言。左丘明著《春秋》,曾子之門人成《孝經》,子游之門人作《檀弓》、《禮運》,有子、曾子之門人作《論語》。可見仲尼之徒,著書立說,都不用語體(口語,筆者注)”(78)。
徐北文在其專著《先秦文學史》中單列一節“新的書面語(文言文)與新的文體”,也強調了先秦諸子在語體方面的革新,他指出:《論語》是在雅言,也就是宗周通用語言的基礎上書寫的一種書面語。儒家在當時雅言的基礎上一面吸收典籍的舊詞匯和句式,一面加以調整,形成較為活潑的《論語》式的新的書面語。《孟子》將這一革新完成,形成“文言文”(79)。此后先秦諸子皆用文言系統。
此外,先秦諸子文體研究中,尚有一些線索性的問題很少有學者關注,有待于進一步開掘:
(1)先秦諸子文體與先秦纂輯之學的關系。如果陳桐生、李零等所推測的《論語》是《仲弓》等其他文獻的節選本,劉榮賢所說的《老子》原始文本是古韻語匯編等說法是正確的話,那么我們可以推斷,戰國時期必定有一次編輯古書的文化熱潮,它與先秦諸子散文文體之間有著不可忽視的關系。
(2)“言”與先秦諸子言意觀及言說方式的關系。孔門有“言語”科,把“言”、“語”作為兩個并列的范疇對舉,那么在當時,“言”和“語”肯定存在不同。古人對“言”的態度決定了他們的言意觀念和言說方式。郭店楚簡《尊德義》有“教以言,則民硇以寡信”(80),《說苑·敬慎》載《金人銘》“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戒之哉!無多言,多言必敗;無多事,多事多患”(81),《逸周書·周祝》有“石有玉而傷其山,萬民之患在口言”(82)等說法,而先秦諸子無論儒家、墨家還是道家,對“言”的表意功能,態度都極其保留。“言”在當時大概是個十分尷尬的存在。考察出“言”在當時的存在狀況,以及先秦諸子各自的言意觀,對先秦諸子散文文體研究,意義重大。
上述所舉或許都是先秦諸子散文文體研究中值得進一步探索的問題。從整體上探究文化制度、行為方式與文體的關系將成為先秦諸子散文文體研究的趨勢和方向。
本書的研究特色在于,通過特定文化背景的考察,揭示先秦諸子散文文體發生與當時具體歷史傳統、文化制度、行為方式的關系;通過對諸種萌芽與甫定時期的先秦諸子散文文體的考察,揭示出文體發生的普遍規律,即任何一種新文體的發生,都是特定文化制度、行為方式的產物,都可以找到其各自制度、行為方式上的淵源,任何一種新文體在定型初期都承擔著其他文體所不具備的獨特的文化功能。本書在理念上,盡量避免靜態、單向度的文本分析,力圖達到具有深度和穿透力的文化考證效果;通過文化的考證,進而幫助解決文體發生這一文學理論問題。本書也極其注重對出土簡帛文獻的運用,使其與傳世文獻互補互證,增強論證的可信度。
本書在寫作過程中主要采用了以下幾種研究方法:一是分類研究。先秦諸子散文中存在多種文體類型,每一種均有其獨特的文體特征、文化淵源和文體功能,將其分門別類,一一辨析,是必要的,也是可行的。二是發生學與功能學研究。先秦時期是文體發生和演變的特殊階段。在這一時期,各種文體類型基本上處于萌芽或甫定型時期,每一種文體都是特定的文化傳統、儀式制度、師授方式或者文化傳播方式等具有明確功能的行為方式自然而然的產物。與文體已經慣常化的后代相比,它們與特定觀念或行為方式的關系更加直接而密切。從這一個角度出發,我們可以說,先秦諸子散文文體研究在本質上是文化研究。先秦時期,幾乎每一種文體都承擔著與當時行為方式相匹配的特定功能,或為論辯、或為游說、或為訓誡等等,都是功能文體,而非出于單純的文學審美。因此,從發生學角度探索其文化淵源,從功能學角度揭示其文體功能,是可以實現的。三是文本細讀與比較研究。通過對文本的細致解讀,將一些類似而不盡相同的文體類型區分開來,如“語”體與問對體、寓言與小說、經說體與經解體等,結合具體文獻,比較其各自的文體特征、產生的文化淵源和承擔的文化功能。
本書擬在以下幾個方面取得突破:
一、對先秦諸子散文所包含的重要文體形態進行重新認識。前代學者已經對先秦諸子散文所包含的幾種重要文體樣式作了描述,如《論語》是語錄體,《老子》是韻散結合體,《莊子》是寓言體等等。這樣的描述雖無甚不妥,但過于平面化。本書希望對具體的文體結構重新認識,在文本細讀及與相關文獻的對勘中重新認識先秦諸子散文中某些重要文體的實質。如認為《論語》采用語錄體,呈現出簡約化特征,實際上是孔門弟子對先師語錄擷取、概括的結果,在編纂過程中有意識地遵循“趨簡”的原則。《老子》文本有兩個層次,即原始文本和附加文本,后者是對前者的闡釋、引申,乃是道家后學弟子在原始文本的基礎上累加而成。原始文本從形式上看是句式整齊、簡短的韻語,從內蘊來看是關于修身、治世的嘉言善語,為老子自創或征引,其實質是箴。
二、追溯先秦諸子散文文體生成的文化根源。前代學者對先秦諸子散文文體的研究,偏重于對文體性質作判斷,而對于文體生成的文化根源卻鮮有詳細的考論。早期文體基本上都是功能文體,每一種文體的生成大多都出于當時環境下的特殊需要,承擔著特定的文化功能。各種文體的形成都有其具體而微的文化成因。本書從發生學角度出發,對先秦諸子散文文體生成的文化背景、政治制度、文化習俗,文獻創造者的社會職責、文化身份以及文獻的傳播和接受方式進行考察,從而揭示先秦諸子散文文體生成的文化根源。
三、對先秦諸子散文文體的發展歷程重新描述。歷代文學史普遍認為,先秦諸子散文文體經歷了從語錄體(如《論語》)、韻散結合體(《老子》),到對話體(《孟子》)、寓言體(《莊子》),再到專題論文(《荀子》、《韓非子》)這樣一個發展軌跡。以《論語》為代表的語錄體是較低級的一種文體樣式,而以《荀子》和《韓非子》為代表的專題論說文則標志著說理散文的成熟和定型。從這些論述中我們能夠感覺到,傳統學者認為說理文的發展遵循由低級到高級,由不完善到完善的發展進化過程。本書認為從《論語》、《老子》,到《孟子》、《莊子》,再到《荀子》、《韓非子》,雖然的確存在體制上的差異,但這些差異并不就一定意味著進化。先秦諸子采用哪一種文體進行言說,與當時社會特定的需要和文獻創造者的身份、話語方式有關,而與其說理能力無關。
————————————————————
(1) 〔漢〕班固撰;〔唐〕顏師古注:《漢書》,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745頁。
(2) 褚斌杰著:《中國古代文體概論》前言,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0年版。
(3) 童慶炳著:《文體與文體的創造》,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頁。
(4) 郭英德著:《中國古代文體學論稿》前言,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2頁。
(5) 郭英德著:《中國古代文體學論稿》,第29頁。
(6) 〔清〕郭慶藩撰;王孝魚點校:《莊子集釋》,北京:中華書局,1961年版,第1098頁。
(7) 何寧撰:《淮南子集釋》,北京:中華書局,1998年版,第1460頁。
(8) 胡適:《諸子不出于王官論》,見《胡適學術文集·中國哲學史》(上冊),北京:中華書局,1991年版,第594頁。
(9) 〔漢〕班固撰;〔唐〕顏師古注:《漢書》,第1746頁。
(10) 陳柱著:《中國散文史》,北京:東方出版社,1996年版,第41頁。
(11) 〔清〕郭慶藩撰;王孝魚點校:《莊子集釋》,第1098—1099頁。
(12) 〔漢〕司馬遷撰;〔南朝宋〕裴骃集解;〔唐〕司馬貞索隱;〔唐〕張守節正義:《史記》,北京: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2143—2144頁。
(13) 〔清〕王先慎撰;鐘哲點校:《韓非子集解》,北京:中華書局,1998年版,第266頁。
(14) 〔梁〕劉勰著;范文瀾注:《文心雕龍注》,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年版,第309頁。
(15) 《四庫全書》集部唐李翱《李文公集》卷六《答朱載言書》。
(16) 《四庫全書》集部明方孝孺《遜志齋集》卷十二《張彥輝文集序》。
(17) 朱杰人等編:《朱子全書》第二十二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962頁。
(18) 〔唐〕柳宗元著:《柳河東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543頁。
(19) 譚家健著:《先秦散文藝術新探》(增訂本),濟南:齊魯書社,2007年版,第618—647頁。
(20) 〔清〕劉熙載撰:《藝概》,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5—9頁。
(21) 〔梁〕蕭統編;〔唐〕李善注:《文選》,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影印本,第2頁。
(22) 〔梁〕劉勰著;范文瀾注:《文心雕龍注》,第727頁。
(23) 〔梁〕劉勰著;范文瀾注:《文心雕龍注》,第194—195頁。
(24) 〔梁〕劉勰著;范文瀾注:《文心雕龍注》,第254—255頁。
(25) 〔梁〕劉勰著;范文瀾注:《文心雕龍注》,第254頁。
(26) 〔梁〕劉勰著;范文瀾注:《文心雕龍注》,第256頁。
(27) 〔梁〕劉勰著;范文瀾注:《文心雕龍注》,第270頁。
(28) 〔梁〕劉勰著;范文瀾注:《文心雕龍注》,第271—272頁。
(29) 〔梁〕劉勰著;范文瀾注:《文心雕龍注》,第326—328頁。
(30) 〔梁〕劉勰著;范文瀾注:《文心雕龍注》,第328—329頁。
(31) 〔明〕吳訥,徐師曾撰:《文章辨體序說文體明辨序說》,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2年版,第131頁。
(32) 〔明〕吳訥,徐師曾撰:《文章辨體序說文體明辨序說》,第132頁。
(33) 〔明〕吳訥,徐師曾撰:《文章辨體序說文體明辨序說》,第133頁。
(34) 〔明〕吳訥,徐師曾撰:《文章辨體序說文體明辨序說》,第134頁。
(35) 〔明〕吳訥,徐師曾撰:《文章辨體序說文體明辨序說》,第134-135頁。
(36) 〔明〕吳訥,徐師曾撰:《文章辨體序說文體明辨序說》,第140-141頁。
(37) 吳孟復,蔣立甫主編:《古文辭類纂評注》姚鼐原序,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15頁。
(38) 吳孟復,蔣立甫主編:《古文辭類纂評注》姚鼐原序,第17頁。
(39) 〔漢〕王充著:《論衡》,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194頁。
(40) 〔漢〕王充著:《論衡》,第196—197頁。
(41) 〔漢〕王充著:《論衡》,第429頁。
(42) 李學勤主編:《十三經注疏·儀禮注疏》,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450頁。
(43) 李學勤主編:《十三經注疏·春秋左傳正義》,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8頁。
(44) 傳統與現代的劃分,不是以時間為限,而是以研究方法的迥別。
(45) 文體研究不像思想、義理研究那樣受意識形態、社會思想的影響那么明顯,它所呈現出來的時間序列并不顯著,因此,本書不擬以時間為序劃分階段,而是以研究方法的不同將研究成果分別綜述。
(46) 楊公驥著:《中國文學》,沈陽:吉林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287—288頁。
(47) 楊樹增著:《先秦諸子散文——詩化的哲理》,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12-113頁。
(48) 袁行霈主編:《中國文學史》第一卷,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110頁。
(49) 黃繩著:《從文學的角度看〈孟子〉》,廣州:廣東教育出版社,1992年版,第126—173頁。
(50) 王齊洲:《論〈老子〉的文體風格》,《鄖陽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2年第4期。
(51) 楊樹增著:《先秦諸子散文——詩化的哲理》,第117頁。
(52) 章培恒,駱玉明主編:《中國文學史》,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127頁。
(53) 譚家健著:《先秦散文藝術新探》(增訂本),第53頁。
(54) 秦彥士著:《墨子考論》,成都:巴蜀書社,2002年版,第271頁。
(55) 郎擎霄著:《莊子學案》,天津:天津古籍書店,1990年版,第203—204頁。
(56) 劉生良著:《鵬翔無疆——〈莊子〉文學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
(57) 游國恩等主編:《中國文學史》(一),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3年版,第82頁。
(58) 韓兆琦等主編:《中國文學史》,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121頁。
(59) 游國恩等主編:《中國文學史》(一),第82頁。
(60) 楊樹增著:《先秦諸子散文——詩化的哲理》,第121—124頁。
(61) 陳桐生:《孔子語錄的節本和繁本——從〈仲弓〉看〈論語〉與七十子后學散文的形式差異》,《孔子研究》,2006年第2期。
(62) 俞志慧:《古“語”述論》,載《“孔學與二十一世紀”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臺北:政治大學文學院,2001年),第223-265頁。
(63) 俞志慧:《〈論語〉與古“語”關系疏證》,臺北《孔孟學報》,第83期,第65-88頁。
(64) 韓國良:《從〈老子〉到〈論語〉——先秦諸子文體辯議》,《濟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4期。
(65) 李炳海:《〈老子〉一書的經、傳結構及編次》,《東北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4年第1期。
(66) 譚家健、鄭君華編:《先秦散文綱要》,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93頁。
(67) 張惠仁:《韓非——我國古代“難”體散文之祖》,《四川師院學報》(社會科學版),1981年第1期。
(68) 鄭良樹:《論〈韓非子·難篇〉的性質及寫作年代》,《中華文史論叢》,1989年第2期。
(69) 石一參著:《管子今詮》,北京:中國書店影印,1988年版,第113頁。
(70) 郭沫若著:《郭沫若全集·歷史編》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491頁。
(71) 胡家聰:《〈管子解〉——稷下學宮的講義錄——兼論〈管子〉原本的成書年代》,《山東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1984年第2期。
(72) 周勛初著:《〈韓非子〉札記》,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215—216頁。
(73) 饒龍隼著:《先秦諸子與中國文學》,南昌: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02年版,第31頁。
(74) 張固也著:《〈管子〉研究》,濟南:齊魯書社,2006年版,第352—355頁。
(75) 呂思勉著:《經子解題》,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9年版,第95頁。
(76) 譚家健:《先秦韻文初探》,《文學遺產》,1995年第1期。
(77) 傅修延:《先秦敘事研究:關于中國敘事傳統的形成》,北京:東方出版社,1999年版,第283頁。
(78) 薛鳳昌著:《文體論》,上海:商務印書館,1934年版,第116—118頁。
(79) 徐北文著:《先秦文學史》,濟南:齊魯書社,1981年版,第164—180頁。
(80) 劉釗著:《郭店楚簡校釋》,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24頁。
(81) 盧元駿注譯:《說苑今注今譯》,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79年版,第339頁。
(82) 黃懷信,張懋镕,田旭東撰:《逸周書匯校集注》(修訂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第105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