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再見:關于你的·頌 (1)
- 奈何再見錯與流年
- 仇子墨
- 10081字
- 2019-07-10 11:48:30
再見:關于你的·頌
林頌,你是人間七月天。
林頌是我大學時期最聊得來的室友兼好友。若按傳統關于漂亮女生的定義標準,或許她并非驚世駭俗的那種。但林頌就是林頌,世界上唯一的林頌,她有她的個性,她的風情,她的真摯。關于她、樸亮、嚴若銘的故事,很多年以后,想起來依舊讓人唏噓不已。就像大話西游《一生所愛》里唱的那樣:苦海,翻起愛恨;在世間,難逃命運;相親,竟不可接近;或我,應該相信是緣分。那年夏天,他們愛恨糾葛的故事化成一道風華絕代的回憶,猶如煙火,飛蛾撲火著轉瞬即逝,卻又絢爛永恒。
2011年
林頌再次被吐槽了,成了寢室里‘最敗著裝’口誅筆伐的對象。
打開林頌的衣柜,顏色,黑,灰,黑灰,再無其他。
“頌,你就不應該來讀大學,去你的道觀吧,師太愛你。”
美嘉嘴巴很欠,但句句屬實。
“哪有,道觀都不得收她。你們是沒見現在的師太們,早已不是滅絕一派,一個個私下了也搗騰得有模有樣,哪像她,古墓里出來的活化石,沒差分毫。”
瑩瑩也是個心軟口辣的主兒。
這兩個人一唱一和,徹底把林頌給KO了。
林頌很絕望,自己的‘精心改造’給姐們批斗得一無是處。
“那我還要不要出門嘛,可不想亮亮等我。”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男生等女生本來就天經地義,到你這怎么成了天大的恩惠了般。你呀你,就是自我掉價得太厲害了。人家樸亮過來就是約你吃個便飯而已,又不是什么盛大約會,想太多!”
為了打消林頌不切實際的幻想,美嘉用詞兇猛。
“就是,人家有正牌女友的,麻豆,172,魔鬼身材,妖艷勾人的那種。你這貨,要臉蛋沒有臉蛋,要身材么得身材,現在衣品還這么low,,沒得比,完敗完敗。”
瑩瑩來回審視著林頌,一邊搖頭,一邊絮叨。
這是兩位最佳損友的第二個吐槽回合。
林頌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子癱軟在了床上,雙眼發空。
她心里琢磨著:我雖然不是那種天仙小姐姐,但也不至于這么差勁吧。美嘉和瑩瑩其實也就是擔心我被樸亮情深錯付了,話說回來,難道這些年,樸亮真的絲毫沒有感受到自己對他跟對別的男生就是不一樣么?
“算了算了,姐們把無敵戰袍借給你,再好好給你捯飭捯飭,保準樸亮到時候見到你一準改名換姓!”
美嘉瞧著林頌那頹喪頹喪的模樣,實在是難以入眼,決定親自出馬。
“為啥樸亮見了林頌要改名換姓?”
瑩瑩腦子有點懵,完全沒跟上美嘉的腦洞節奏。
“唉,你們這腦子!姐保準樸亮見了林頌哭著喊著要改名成:眼前一亮!”
美嘉得意大笑,很滿意自己的腦洞冷笑話,瑩瑩在一旁似笑非笑。
林頌乖乖地坐著,任憑美嘉一頓裝扮,此刻腦海里全是一個問題:跟樸亮見面的第一句應該說什么。
林頌是初中認識的樸亮。
那時候的樸亮:籃球棒,田徑苗子,嗓音迷人,顏佳身材更佳,就是那種走哪兒哪兒就有一片妹子尖叫昏倒的氣勢。
沒醋,一般這樣聲色俱佳男生都有一個通病:成績真是抱歉,所以說,老天還是相對公平的。
那時候的林頌是全年級出了名的‘林老實’。
初二那年,老師們綜合了成績和顏值反差率,最終選擇了‘林老實’作為樸亮‘一帶一’的輔導小老師,不知羨煞了多少妹子的玻璃心。
往后每個學期末國旗下教導主任訓教的老生常談是:所有同學,要學習林頌和樸亮兩位同學,學習態度端正,思想品德優良,絲毫不受歪風邪氣影響(這股妖風指的是當時廣受歡迎的‘早戀’),充分展現了‘學習一帶一’的意義。
通過林頌的幫帶努力,最終樸亮以優異成績考入了省重點高中,跟林頌居然又分在一個班,這緣分,在很多人看來,自然是匪夷所思的。
四季輪回,寒來暑往,林頌和樸亮又一起度過了高中三年時光,期間,林頌依舊無條件地盡心盡力地給樸亮補習,幫助他沖刺高考。
整整5年,每天面對一個‘絕色優質少年’,要林頌承認毫無心動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林頌也是慢慢喜歡上樸亮的。
為了感謝林頌,樸亮的媽媽經常做很多好吃的,讓樸亮帶去學校給林頌,林頌總是謊稱自己不餓,就把好吃的都給樸亮獨享了。
面對這樣好的林頌,樸亮一直都心生感激。
所以不管大小節日,樸亮都會送上一份自己挑的或者親手做的禮物給林頌,就這樣,林頌的少女心慢慢這個真誠少年徹底攻陷了。
那些年里,林頌不知收到多少封情書,都是其他女生寫給樸亮的表白信,因為知道她和樸亮‘老鐵關系’,求她轉送。
這無數份表白信里,始終沒有林頌的一封。
是的,林頌沒有自信。
從小到大,連父母都經常笑說:咱女兒這輩子注定不靠顏值靠實力。
多么實在又心酸的領悟。
論長相,論身材,論個人魅力,林頌自知跟樸亮都不在一個世界。
林頌曾經壯著膽子問過樸亮‘理想型’是什么樣兒的,樸亮的回答是:身材好,皮膚好,大眼睛,長頭發,有氣質,帶點兒爛漫,笑起來特別好看的女生。
當時林頌滿腦子浮現的都是:奧黛麗·赫本。
可自己呢,除了眼睛略大這點稍微符合標準外,其他的八竿子打不著。
無數個夜晚,林頌幻想著自己和樸亮,就像《羅馬假日》里奧黛麗·赫本和格利高里·派克,拋掉一切世俗眼光,轟轟烈烈愛一場,足以銘刻此生。
高三那年,樸亮憑借著過硬的體育專業和不錯的文化成績順利成為當時的熱門大學體育系的保送生。
樸媽媽在得知這個喜報時熱淚盈眶地緊握著林頌的手,滿懷感激道:“我們家亮兒能有今天,多虧了你呀,林頌!好孩子,謝謝你對亮兒這些年的付出,阿姨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其實在阿姨心里,你早已像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
一句‘親生女兒’,如同一場瓢潑大雨淋在林頌的心里。
我愛你,這句話,成了林頌永遠哽噎在喉嚨和靈魂深處的關于樸亮的絕密。
大學各奔東西,一晃三年,這是樸亮第一次來到林頌大學就讀的城市。
而林頌對樸亮的心,正如她床頭貼滿的BJ往返的火車票,滿滿當當,拼接成‘樸亮’兩個字。
每年定期去BJ看樸亮,即便是陪他無聊壓壓西單的馬路,吃吃大學城的路邊攤,兩個人在世貿天階傻笑一天,都成了林頌這些年雷打不動,最快樂的事情。
林頌的世界,這些年,都是圍著樸亮在公轉著。
對于樸亮的晚餐邀請,林頌特別重視,全世界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明白,樸亮于她而言,意味著什么。
不是一瞥驚鴻,不是一時絢爛,而是……整個青春!
晚餐選址在一家精致的西餐廳里,是樸亮精心安排的。
在進去之前,林頌反復比照著入口大廳的落地鏡,非常認真地審視著自己的儀容著裝,生怕稍有瑕疵。
美嘉果然是‘易容高手’,哦,不,是‘美妝高手’,經過她的賣力打造,為林頌強勢挽回了不少顏值分。
離樸亮越來越近了,林頌捂著胸口,感受著心臟的強烈悸動,她努力調整呼吸,想讓自己看上去從容優雅。
因為樸亮就喜歡優雅的女子。
“嗨,林頌,這里!”
是樸亮的聲音,在呼喚林頌。
林頌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果然是樸亮,但是……他身邊似乎還坐了一個陌生的女子。
還以為是兩個人的‘約會’,林頌努力壓制著內心的失望,禮貌微笑著朝兩人走去,從未忘記姿態的優雅。
上一次見樸亮,還是前年過年,去年因為要準備大賽,樸亮留校訓練,連過年都沒時間回家,還特意叮囑林頌大年三十替他去陪陪自己的父母。
只要是樸亮叮囑的,林頌都刻在心上,遵如圣旨。
近距離看清樸亮,他留了點兒胡子,顯得成熟些,五官也更精準了,西裝筆挺,很是紳士。
“好久不見,林頌。”
樸亮笑容溫暖,聲音一如既往的迷人。
“好久不見,樸亮。”
當喚出樸亮的名字,林頌內心早已翻涌,這個名字對她來說,或許比自己的名字還要來得熟悉和親切。
“你就是林頌姐姐呀,經常聽樸亮說起你這個發小。我是許佩恩,樸亮的女朋友。今天很高興能見面,以后請多多指教我這個小妹妹噢。”
許佩恩的開場白來得自然而巧妙,還有點不要臉。
林頌反復打量,雖然對方是青春亮眼,但也不至于立馬扣個姐姐帽子,畢竟林頌可是跳級學霸上來的,跟同級人相比,年齡偏小。
所以誰更嫩,還真不是一定。
但林頌并不想去爭一時口舌之快,自己也不是個喜歡計較的人。
“嗯……你好,幸會。”
林頌回答得淡然而分寸。
“對了,聽我們家亮亮說,之前你照顧了他很多,真是有勞姐姐了,非常感謝。現在有我了,那么以后就由我來照顧亮亮,姐姐放心,我會好好對他的。”
面對許佩恩突如其來‘主權宣誓’,林頌有些措手不及,一時無以應對。
兩個女生之間蔓延出微妙的空氣。
“你倆先坐下來,大家慢慢聊。”
眼瞧著兩人愣站著,樸亮立馬安頓落座。
落座后,樸亮和許佩恩甜蜜對視了一番。
“林頌,忘了介紹,許佩恩,我女朋友。臺灣人,近期過來這兒做交換生,這次我來呢,主要是陪陪她,畢竟人生地不熟的,她膽兒小,怕生。然后想著你就在這個城市,也好久不見了,約著一起吃個飯。”
會意了樸亮的意思,林頌默默地點點頭,依舊禮貌微笑。
“來,寶貝兒,把這個湯喝了,天氣干燥,潤潤。”
樸亮一臉溫柔地小心翼翼地將湯羹端給一旁的寶貝女友。
林頌只能眼巴巴地望著,就這樣眼巴巴地望著。
許佩恩看出了林頌從不設防的小心思。
“討厭,給人家喝湯湯,又不給人家吹吹,人家怕燙燙嘛。”
一臉嬌嗔,我見猶憐的小模樣,許佩恩‘完美’詮釋了臺灣女生的‘撒嬌神功’,讓林頌簡直是嘆為觀止。
“好的好的,立馬吹吹,寶貝兒別生氣。”
樸亮趕緊哄著,滿臉的寵溺。
如果是我真被燙著了,樸亮也會這么溫柔呵護地對我么?林頌心聲發問。
“聽我媽說,你準備考研,還有出國進修的打算是么?”
安撫好了女友,樸亮這才騰出功夫與林頌寒暄一番。
“嗯,是有這個打算,而且也在做準備了。過年回家的時候,跟阿姨聊天提起過。你呢?畢業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就在BJ落戶,爭取留校任教,這也是我爸媽的意思。對了,你生日也快到了,下次見面不知要何時,這個禮物是我和佩恩一起挑的,送給你,就當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樸亮邊說邊拿出一個禮物袋,遞給林頌,看起來很是精致。
接過禮物,林頌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她高興,因為樸亮還記得自己的生日;她失落,因為曾經樸亮都是獨自精心給她準備禮物,而這份禮物,更像是樸亮在為自己的女友攢個好人緣。
“謝謝,我這人不太會說話,心領了。”
即使心里很不是個味兒,但林頌依舊在努力保持著自己的優雅,因為樸亮喜歡,樸亮喜歡,樸亮喜歡!
“打擾一下,為各位貴賓呈上今天的主打甜品:火焰甜心。”
服務生彬彬有禮地介紹并獻呈。
“哎呀!好燙!”
林頌一聲乍耳驚叫。
原來是裝甜品的火焰爐飛濺出了一些小火花燙到了剛好伸手想要取紙巾的林頌的手背上。
“林頌,你燙著沒有!給我看看。”
只見樸亮立馬起身來到林頌身邊,趕緊用桌上的白水沾濕了紙巾敷在林頌燙紅的地方。
望著樸亮一臉緊張又動作輕柔的樣子,林頌感覺整個世界都沐浴在浩瀚的暖陽里,無法言喻的幸福感在迸發。
這種暖,只有樸亮能帶給她。
“亮亮!我好像也被燙著了,這里,這里,還有這里,都不舒服,你來看看嘛,人家真的很不舒服,需要抱抱。”
許佩恩顯然眼睛和心思都沒閑著,她斷然不會讓自己的男朋友去為別人展示男友力,又是一輪撒嬌賣慘,不亦樂乎。
這種‘嗲嗲’攻勢總能見效,不一會兒,樸亮便調轉槍頭,回過神繼續關心和照顧自己的正牌女友。
“哦,差點忘記分享一個好消息,林頌姐姐,我跟亮亮打算一畢業就結婚,婚禮會辦兩場,一場在BJ,一場在樸亮老家,到時候第一個給你發喜帖噢。”
許佩恩一邊享受著男友的寵溺,一邊昭告天下般向林頌宣布她和樸亮的結婚計劃,一副大獲全勝的樣子。
‘結婚’這個詞就像一道晴天霹靂一般砸在林頌心頭,想想自己付出了這么多年,抵不過被一朝歡愉打回原形,或許在樸亮心里,她就只是妹妹罷了。
“失陪一下,我去趟洗手間。”
眼看著樸亮一臉幸福的樣子,林頌意識到自己剛剛不應該有哪些妄想。
她倉惶著逃到洗手間,將洗漱臺的水龍頭打開,看著白花花的水流,想要冷靜自己,此刻,只想冷靜自己那一顆非分之心。
樸亮已經有女朋友了!要結婚了!人家漂亮,人家情趣,人家會撒嬌嗔柔!
林頌!可不可以不要犯賤了!可不可以不要犯傻了!
自言自語著,林頌沖進了一旁單廁,忽地蹲下身子,抱著頭大哭起來。
比起心里的遍體鱗傷,身體那點兒痛,算什么?
沒有跟樸亮告別,哭完后的林頌選擇獨自離開。
遲遲不見林頌出來,樸亮心里有些擔憂,他起身喚來女服務生,準備拜托她去女廁找找。
桌上樸亮的手機閃來一道短訊,是林頌發來的:樸亮,不好意思,我今天不舒服,有個朋友來接我,先走了。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對不起,下次我請吃飯。
“誰的訊息嘛,看得那么認真。給我看看嘛。”
許佩恩準備一把奪過樸亮的手機。
樸亮下意識地閃躲了手臂。
“沒事,是林頌的短訊,她說她不舒服,先走了。”
“那你干嘛不給我看嘛,躲什么……噢!你有秘密!你對我有秘密,你怎么可以對自己的寶貝有秘密,你是大壞蛋!人家討厭你嘛!”
沒等樸亮從林頌的不辭而別里反應過來,一旁的小寶貝又鬧情緒了。
這一晚,樸亮沒少焦頭爛額。
走在華燈初上鬧騰的大街上,林頌心里是難以言喻的空空蕩蕩。
躊躇的腳步,不知歸向何處,或許此刻能慰藉的,只有寢室里的那邊姐妹們。
林頌通紅著眼,調整呼吸,穩定情緒,因為她不想讓大家為自己擔心。
“頌頌,你怎么就回來啦!春宵一刻,我還有以為……嘿嘿。”
瑩瑩剛從澡堂子里回來,一進大寢的門便碰見了剛回來的林頌,熱絡吆喝著,一臉壞笑的表情。
“才沒能,別瞎說。我跟樸亮只是好朋友關系,不是你想的那樣。”
林頌的回應很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那心思,怕是全宇宙唯獨樸亮本尊不知道罷了,友達以上,下一步不就是戀人正滿了嘛。我只是稍稍把劇情提前了點兒。”
瑩瑩這吃瓜姐們做得相當盡職,句句直戳要害。
面對瑩瑩的一針見血,林頌沉默了。
美嘉正躺在床上跟男票聊得熱火朝天,一眼瞄見林頌失魂落魄的神情,覺著特不對勁,匆匆交代幾句,趕緊掛了電話,一個健步沖到了林頌跟前。
“你現在這副神情,這副模樣,就跟失戀了似的。姐見多了,別打哈哈,不吃那一套,趕緊坦白從寬,今天到底怎么了?”
這是經典的‘美嘉式逼供’。
“沒事,我就是今天有點累了,沒精神。”
林頌極力掩飾自己的糟糕的情緒和不安的心思。
瑩瑩和美嘉相視一望,默契點頭,斷定林頌確實有事兒。
“頌頌,你的臉色看著很不好,到底怎么了,你這一看就是有事兒呀。快跟姐們說說,你這遮遮掩掩的,是要急死我們嘛!”
望著姐妹們關切的眼神,林頌死扛著的悲傷最終還是傾瀉而出。
林頌抱著美嘉埋頭痛哭,瑩瑩看著,眼淚刷地也嘩嘩流。
“頌頌,我從沒見你哭得這么傷心,姐們心里看著太難受了!”
瑩瑩一邊淌著淚,一邊抱住林頌和瑩瑩。
“今天樸亮帶了女朋友來,他已經是別人的了,我不應該再癡心妄想!或許在他心里,就把我當妹妹,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我在一廂情愿!”
“什么癡心妄想,什么一廂情愿,呸呸呸!別把自己說卑賤了。林頌,你是個好女孩,你善良、真誠、努力,如果一個男生只會看一副終將枯萎的皮囊,那這樣的男生也不值得你愛!從今天開始,忘了樸亮,你要勇敢走出所有關于他的回憶,只有這樣,你才能重新開始生活。”
聽著美嘉的安撫,林頌的情緒逐漸平穩下來。
“我可以嗎?我真的可以忘記樸亮么?”
林頌壓制著抽泣,睜大了眼睛望向窗外。
“這有什么難!想當年!噢,也就去年,我失戀那會兒,你們瞧見的,也是要死要活的,現在呢?不也挺好的嘛,新男友換了一茬又一茬,小日子還挺滋潤。經過顧允那混蛋,我算是徹底想明白了,憑什么只有男生能瀟灑快活,分了手立馬好幾春,女生也可以啊!放眼森林千千萬,何必單吊一棵樹!”
瑩瑩這番發自肺腑的精辟言論讓美嘉差點就要起身鼓掌。
分手是顧允提出來的,但他現在的日子也沒好到哪兒去,找了個大哥當混混的女票,天天活在心驚膽戰里,真是現世報。
“好了,你看瑩瑩這腦子,都想明白了,你這學霸腦子,未必還轉不過彎?”
美嘉這番調侃倒是逗樂林頌。
“我這腦子?我這腦子怎么了!蔣美嘉,把話說清楚!”
顯然瑩瑩是被美嘉被刺激了,嚷嚷著非要美嘉解釋解釋,倆人打鬧著,從床頭到廁所,斗起嘴來旗鼓相當。
看著姐們嬉鬧,林頌感覺心頭一陣暖意,這樣暖,跟樸亮給的完全不一樣,她不用擔心這種暖會突然消失,更不用擔心自己要刻意去表現什么來迎合這種暖,在這塊方寸天地里,一切都是真真實實的,自由自在的。
那一晚,林頌用枕頭將床頭貼的她和樸亮的唯一一張合影捂得嚴嚴實實,蒙著頭,腦子一片空白,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美嘉和瑩瑩買來熱騰騰的豆漿和油條,喚醒床上還在呼呼大睡的林頌,共進美好早餐。
不知是女票管得過于嚴,還是大賽接連,那天以后,樸亮再沒聯系林頌。
林頌克制自己不多想,一切順其自然。
日子一天天過,林頌一邊努力備戰考研,一邊堅持健身和學習營養學,生活過得特別充實。
美嘉和瑩瑩也開始惡補掛了的學科,還相約一起在畢業前把駕照考過。
時光白駒過隙般,轉眼就快畢業了。
這天,林頌從寢室出來,準備去參加健身教練嚴若銘的生日派對。
剛走出寢室大門口,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林頌,是我。”
來者正是樸亮。
林頌一點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胡子拉碴,頭發凌亂,身材消瘦虛弱的男子,就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樸亮。
樸亮很是憔悴,衣衫不整,跟流浪漢不差幾分。
“樸……亮,你怎么了?”
雖然已經在心里很努力慢慢淡去,但樸亮的出現,還是這般落魄的出現,依舊讓林頌內心一陣陣說不清的酸楚和心疼。
樸亮并沒有馬上回應,他環顧四周,眼神落在了前方一片溫潤的草坪上。
“我們去那邊坐坐吧。”
林頌看出了樸亮的異常,但她并沒有急著去問,而是靜默著隨他走向草坪方向,她了解樸亮的性格,受不得人逼,到時候了,他自然會說出來。
“最近還好么?”
或許覺得自己很是唐突,樸亮嘴里問候著,頭卻埋得很低很低,雙眼不敢望向林頌的方向。
“嗯,挺好的。你呢?”
聽得出來,林頌言語里多了幾分自信和從容。
“我……一點都不好。”
樸亮望著遠方,聲音沙啞著吐出了幾個揪心的字眼。
“我媽……生病了,白血病,前段時間發現的。”
聽到樸媽媽患病的消息,林頌頓時覺得心臟一陣無以負荷的震痛,眼眶紅潤。
望著林頌悲痛的模樣,樸亮轉過頭去,黯然神傷。
“家里能拿出來的錢都拿出來了,親戚那邊也借了個遍。醫院說要換骨髓,我們打算把家里的房子賣了,我爸說,無論花多大代價,都要保住我媽。”
邊說著,樸亮點上一支煙,苦悶抽吸著。
他以前從來不抽煙的,如今的樸亮,完全沒有了當初翩翩少年的灑脫,林頌看在眼里,手心攢緊,不知何處使力。
“這么大的事,我媽怎么都沒跟我提過。”
“這是我爸媽的意思,他們特意交代阿姨,不要跟你說這事兒,你現在在備戰考研還有出國進修的事情,不想你分心,耽誤正事。”
“樸媽媽這么好的人,怎么會這樣!在我心里,她就是像是我的親媽媽一樣。”
說到這里,林頌再也壓制不住內心,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
“林頌,能答應我一件事情么?請假跟我回老家一趟,我媽想吃你做的紅燒獅子頭,這是她現在最期望的。”
面對樸亮的請求,林頌想都沒想,默默點頭。
“好,那我明天早上過來接你。”
林頌依舊是默默點頭。
樸亮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
兩人起身,作別后轉身離去,樸亮忍不住回頭望了眼。
“謝謝你!林頌。”
聽到樸亮從不遠處傳來的謝意,林頌淚如雨下。
一個晚上,嚴若銘的36個未接電話赫然顯示在林頌手機屏幕上。
在健身的這段日子里,雖然只是作為私人教練,但嚴若銘給林頌的幫助和關心已經遠遠超過了這般。
明眼人都看得出嚴若銘的一番苦心,有支持的,也有潑冷水的。
林頌不是沒察覺,只是目前不想考慮感情的問題,畢竟,樸亮在她心里造成的情感陰影還沒有完全揮散,她只是不去刻意想起罷了。
生日派對上,嚴若銘心神不寧,雖然周遭一片熱鬧,但久久不見林頌的身影,電話打爆了也不接,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既擔心又失落。
明明答應好的,卻放了鴿子。
嚴若銘覺得不對勁,立馬奔去學校找林頌。
此刻的林頌洗漱完畢,坐在桌前握著手機,丟了魂。
突然,窗戶處一陣陣光亮。
林頌打開窗子望了出去,只見嚴若銘站在宿舍下面對街的馬路上拿著遠光燈朝著她的方向。
嚴若銘拿出手機,示意林頌接電話。
幾秒鐘后,林頌的手機果然響起。
“干嘛不接我電話,今天我生日,你就是這樣對壽星的么?良心不會痛嗎?”
面對嚴若銘的‘聲討’,想想自己這么爽約,林頌內心也很不好意思,可是今天與樸亮的會面,讓她的內心完全無法平靜,根本無心其他事情。
“額……實在抱歉,我今天不舒服,去不了,嗯……祝你生日快樂。”
“不接受道歉。你現在趕緊換好衣服下來,我帶你去看醫生,你陪我去吃東西,就這樣,不許反駁,今天我生日,我最大。”
“若銘,今天真的不行,我已經吃了藥了,想早點休息,改天行么?”
林頌以前從來不是這么沒有交代的人,今天的語氣也實在是奇怪,嚴若銘堅信林頌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他不能被這么糊弄過去。
“你要是再不下來,我就要在你們宿舍下面大喊一百遍‘林頌,我愛你’了,我是說認真的。”
嚴若銘做了個鬼臉,一臉認真的壞笑。
“好吧好吧,真是怕了你了。我現在下來,你別亂來。”
林頌實在是拗不過嚴若銘的‘威逼利誘’,換好衣服,匆匆奔下樓去。
下樓碰見瑩瑩回來。
“頌兒,你這是干嘛,跑得跟去投胎似的,你慢著!”
“嚴若銘!他在樓下,非叫我下去,還威脅我說……”
突然想起瑩瑩這個大八卦一準要學給美嘉聽,林頌話到嘴邊戛然而止。
“威脅你什么?趕緊說說!哈哈!”
瑩瑩探著腦袋,一臉好奇寶寶的樣子。
“不說了,趕時間,回頭見。”
“哎哎哎!怎么回事啊,吊人口味呀!”
打發了瑩瑩,林頌繼續匆匆趕往對街。
看著林頌朝著自己奔來,嚴若銘的心里甭提有多高興了。
他曾經幻想過無數次,林頌大喊著‘我愿意’,朝自己奮不顧身地奔來。
氣喘吁吁,一見面,林頌便給了嚴若銘一個大大的白眼。
“你怎么這么霸道嘛!非讓一個病人這么來回折騰。”
“你也很霸道嘛,非要一個壽星這么來回折騰。”
嘴上雖然不饒人,但心里偷著樂,嚴若銘一把拉著林頌的手。
“別拉我呀,這是要去哪里?”
林頌乍乍乎乎地叫道,一邊被嚴若銘拉著往前走。
走到一輛黑色小車面前,嚴若銘終于停了下來。
“上車。”
“去哪兒了?”
“去區醫院,帶你去做檢查,看看到底是什么毛病,好好治治,生病不能拖。”
見林頌猶豫著不上車,嚴若銘笑著迎了上去,紳士地開了車門,請林頌上車。
倆人前后上了車,嚴若銘望著一旁的林頌,用手去丈量她額頭的溫度。
經過紅路燈,嚴若銘忽然側過身來認真撫摸林頌的額頭。
面對嚴若銘突如其來的靠近,兩人面龐相對,呼吸加速,林頌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望著嚴若銘,這個時而深沉時而孩子氣的男人。
嚴若銘的眼睛很亮,干凈而明朗,無意間的一個深邃的笑容,林頌覺得有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那種若隱若現,忽明忽暗的微妙。
綠燈亮起,身后車輛喇叫喚,聲聲側耳,意識清醒過來,林頌立馬推開嚴若銘,低著頭,手指慌亂碰觸著發梢。
嚴若銘清清嗓子,一本正經的坐好,繼續開車。
“額頭沒有發燙,還好沒有發燒。”
從反光鏡偷看一眼林頌,臉頰依舊紅撲撲。
“不用去醫院了,其實我沒有生病,靠邊停車吧,我要下車。”
林頌直截了當的打破了當場的尷尬,一語直奔主題。
嚴若銘沒問完全反應過來,他眼神直勾勾地望著林頌,欲言又止。
他了解林頌的脾氣,只能乖乖地將車靠邊停住。
眼看著林頌松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嚴若銘終于忍不住了,他一個強臂,將林頌挽回車內,眼神從未有過的哀求,似乎在說:林頌,求求你,留下。
“為什么要走?在陪陪我吧,我不想度過一個最孤獨的生日。”
望著嚴若銘,一個鋼鐵男人在她面前坦露著赤裸裸的脆弱。
“若銘,有些話,其實我很早就想說了,但又不知道如何說你才會明白,也不會傷害你。你知道的,我不是善于掩飾和偽裝的人。”
沒有直接回應什么,嚴若銘只是靜靜地望著眼前這個他心上愛慕的女子,一言不發,靜若止水。
回望嚴若銘,他就這么淡然地坐在一旁,林頌鼓足勇氣與他四目相對,心聲相對,她相信嚴若銘如果真在乎她,理解她,心疼她,會明白她的用心。
“其實一直以來,我一直都想好好謝謝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或許今天的林頌,還是那個自卑的、迷茫的、幼稚的小姑娘。若銘,我知道你對我的好,不是普通朋友那樣,身邊的朋友,暗示的、明說的,所以你的心意,我真的都知道了。”
“林頌,不要再說下去了,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我對你好,我喜歡你,我付出,這些,都是無條件的,不需要你回報什么,所以你心里不必要有任何負擔。其他的話,說多了也沒有意義,因為我嚴若銘,就是這么一個非撞南墻,執迷不悟的人,不管你說什么,我依舊會遵從自己的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不會放棄你,絕不!”
眼看著林頌要說出決絕的話,嚴若銘忍不住先吐為快,強硬自己的離場。
現在的林頌,非常明白自己的心意,還沒有做好準備去接受任何一段感情。
她不想再讓嚴若銘傻傻的去付出,就像當初的自己那樣,明明得不到任何回應和結果,最終一個人黯然神傷,悲痛收場。
“我從來沒有跟你說過,以前我是如何經歷了一場曠日持久又無疾而終的暗戀,傷得一敗涂地,所以現在的我,不想接受任何感情,更不想傷害任何人。特別是你,若銘,我希望我們會是一直要好的朋友。”
聽著林頌的‘友情劃界’,嚴若銘終于還是紅了眼眶,雙手死死地拽著方向盤,側臉頸脖處泛起青筋,是的,他在強忍著自己呼之欲出的悲傷。
看著陷入無以名狀悲傷的嚴若銘,林頌很想給他一個擁抱,以慰藉一種感同身受。
但是,此刻的嚴若銘,似乎并不希望林頌給予這種安慰獎似的回應。
“好,我知道了。但是,林頌,無論你曾經發生過什么,我只希望你記住,我,嚴若銘,會是最想陪你去繼續經歷未來的人。”
即使是面對千刀錐心,嚴若銘依舊回報著林頌最暖心的期待。
在眼淚掉落的瞬間,林頌果斷下了車,捂著嘴,生怕哭泣出了聲響。
“林頌!無論走多遠,都不要忘記回到我身邊的路!”
身后是嚴若銘聲嘶力竭的呼喊。
林頌心如刀絞,但她只能往前走。
嚴若銘,是她身后絢爛著,護送到最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