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在關年身后，慢悠悠踱步。關年拎著一籃子的的蔬果走在前面，時不時放緩腳步等一等她。

“關年，我們要多久才能離開這里？”

衛周問他。

關年想了想道：“光速飛行大約要幾萬年吧。”

“多久？”

“幾萬年，你急著出去？”關年不以為然。

衛周：“……”

“你覺得我還能活著出去嗎？”她嘆了口氣，說：“我只能給你50年，除非我能活到幾萬歲。”

關年一愣，突然發現他忽視了衛周會變老的問題。

星際旅行是漫長的，可人類只有百來年壽命，雖然衛周大幾率不會是人類，但這并不表明她壽命長。

他記得，有一個高級文明的壽命只有人類的一個月，于是他們瘋狂發展科技，終于實現了生命的數據化。

把他們當思想意識轉移成數據，存儲在星球深處的碳核里，實現了理論上的永生。

雖然他覺得這個永生有點水分……

衛周趴著玻璃上，望著星艦外黑漆漆的宇宙流淚。

她喃喃：“我的余生就要在這么枯燥的生活中結束了嗎？”

關年：“……”

“你覺得把意識儲存到虛擬世界中怎么樣？”

他把那個文明的故事說給她聽。

衛周撇嘴：“這不就是文明滅亡！”

能叫永生？

關年：……雖然事實是這樣沒錯，不過好歹意識還是留著的。他說，你可以成為一個有思想的機器人。

衛周問他是不是還要天天充電？

關年說是的。

那你還是讓我去虛擬世界和星艦做好朋友吧！

話雖這么說，但是除了一開始的怔愣外，反應過來后，關年并不覺得她會只能活區區百年。星艦的主人如果只能活百年，那他豈不是躺著繼承遺產？

他看她趴在沙發上望著太空，連后腦勺都透著悲傷，輕輕搖頭，衛周這個人，真的好傻。

他不再逗她，說讓星艦給她做個檢查。

面對她疑惑的臉，他微笑：“知道你什么時候死，我好做打算。”

衛周木著臉。

“怎么，你要殉葬？”

關年：……

衛周不情愿的躺進掃描區，進去前還朝關年翻了個白眼，連看他時都是拿鼻孔懟著的。即便關年跟她解釋說是逗她的，她也沒拿正眼看他。

關年站在倉外，開始懷疑人生，明明耍嘴皮子是他輸了，為什么她難過的像個輸家？

掃描結束，衛周從倉里鉆出來，看到關年惡狠狠的說了一句：

“等著給我殉葬吧你！”

關年看她開口跟自己說話了，不管說的是什么，反正是溝通了，立馬就想息事寧人，忙不迭的點頭。

衛周冷哼：“誰不殉葬誰是狗！”

關年：好，好！

他敷衍的應和，低頭打開檢測結果，眉頭逐漸皺了起來。衛周看他那樣，有些心慌慌，湊過去看。

她看了兩眼，什么也沒看懂，就放棄了，抬頭觀察關年的面部表情。

她想，她再不濟也能再活個50年，努力一點100年也不成問題啊！

關年低頭看她，衛周緊張的眨巴下眼睛，就聽他問：“你多大？”

“25歲？衛周心虛，她大概也許26歲？

關年低頭看向結果，又看幾眼衛周，說我覺得這個檢測可能不對，你要不重新來一次？

衛周：“為什么？”難道檢測到她只能活25歲？

“上面說你身體年齡18歲。”關年皺眉，“不過我覺得你說的年齡看起來可能更準確。”

衛周：？

她瞇起眼睛，發出危險的光：“你什么意思？說我長的老？”

“什么？”關年茫然，不是你自己說25歲的嗎？

他看向衛周，她眼里寫著他要死了！

他很疑惑，但強大的求生欲在關鍵時刻迸發了出來。他冷靜搖頭，表情自然又充滿可信度。

“不，你怎么會老，35歲還是個寶寶啊！”他微笑著，看她表情似乎有所暖化，繼續補充：“只是我覺得你說的都是對的。”

“呵！”衛周冷笑，“我是25歲！你說誰35歲？”

關年：不好意思，嘴瓢了！

挨了衛周結實的兩腳后，關年終于有機會喘口氣。

身體年齡18，端點在八年前就已經停止生長。關年看到這，瞥了衛周一眼，沒敢問她是不是26歲了。

“你是不是18歲以后就沒怎么變化了？”

衛周點頭：“你是不是傻，18歲身體早都停止發育了。”

關年：？？？

他偏頭看向衛周，跟她確認。“我說的是身體狀態。”

“什么意思？”

“你的端粒在你18歲的時候停止了變化。”他退后幾步打量她，“你現在身體狀態和當時一模一樣，而且沒有意外的話，以后也不會變化。”

衛周：“怪不得大家都覺得我長了一張娃娃臉！”

關年：“……”你覺得是就是！

她問關年：“那我以后不會老，就一直這樣？”

她正準備高興，關年搖頭。

衛周嘴角的笑容僵持住，不知道該收還是該放。

“老是不會老，不過你基因有點變化，可能外表會有些變化。”

“我會逐漸長成別人的樣子？”

“不，你可能長成有翅膀的樣子。”

衛周：？這是外表有些變化？

“那我會長成什么樣子？”衛周有些憂郁。

“我不知道。”關年搖頭，“你又不是我生的。”

衛周既憂郁又快樂，快樂的是她不會死了，憂郁的是她的快樂只能告訴關年一個人，可關年也是個長命的，沒人分享她的快樂。

得知自己擁有漫長的生命后，衛周仍舊躺在沙發上看外面的太空，不同的是她面色祥和，后腦勺也透著一股悠然自在。

期間，關年問她想往哪邊飛？

衛周：“隨便！”

關年：……

這人怕是瘋了！

星艦最后朝著古戰場的深處行駛。關年看著前方，莫名而來的熟悉感告訴他，無邊黑暗深處有什么在等著他。

為了忘記這無處安放的熟悉感，他開了幾把斗地主，毫無意外再次被AI打敗。

關年看著自己再次為零的金豆豆，面無表情的關上界面。

給星艦設定好方向后，回頭衛周似乎在沙發上睡著。他揉了揉她的頭，她從沙發坐起來，帶著困意的瞇著眼看他。

“回去休息吧。”他說。

衛周點點頭，看了眼屏幕，迷迷糊糊的問他：“我們往里面走嗎？”

“嗯。”他點頭。

“他們還在找我們嗎？”

關年搖頭，拉她起來，“沒有，他們沒有找，你去睡吧。”

嗯。衛周輕飄飄的點頭，回自己房間休息。

關門前，又露出半個腦袋：“你也早點休息。”

關年站在原地，聞言點了點頭，直到她進去關上門，他又調了星艦的飛行模式，確定一切正常，才轉身回到房間休息。

星艦一片沉靜，轉入低耗能模式。

昏黃的燈光下，沒人發現星艦在越過某一條線后，控制屏上一瞬間閃過的字。

—歡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