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來了。”白冰琪推開門,挺高興地向里面看去。
白冰兮看見她,眉頭卻是一皺。
“我聽說夏侯瑾……”
“嗯,我知道。他要成親了。”白冰琪忽然笑了。
“你……你不生氣嗎。”
“得饒人處且饒人,莫強求的事情,只要看開,心里倒也沒什么疙瘩了。”她仿佛身外人一般冷靜。
“啊,對了,最近皇上身體愈發差了,想必什么計劃也得幾月后了。”她頓了頓。“那個,我最近能得空,我們這個隊伍,總得一起完成些什么才對吧?”
白冰兮沉默了一會,定定地看著白冰琪。
半晌,她開口道:“你是想逃避嗎。”
白冰琪眼睫一顫。
“……沒什么,我不會勸你,畢竟是你自己的選擇。”白冰兮道,“若是走,也可以,我打算去安云山,有了你們陪我一起去也安全許多。”
“安云山……”白冰琪發了呆。
衣襟垂地,風吹過堂。
樹枝沙沙作響。
“你現在,是不是還是放不下當年……”
“白冰琪。”白冰兮冷靜溫婉地輕壓下手,“那些事情過去了,可是,卻是始終真是發生過的。你要我一笑釋然,我做不到。我現在去安云山,也是存著了卻當年心愿的想法……”
“那了卻了呢,你會怎樣?”白冰琪忍不住問,“你畢竟還是屬于這里的。你這樣厭惡他她他,那你在人間只有我們,你怎樣立足?”
白冰兮抬眼,眉眼彎彎,卻是沒有一點陰翳。
“你猜猜啊,當年我明明已經被拋棄了,為什么還能活著回來?為什么我能擁有這樣的力量?為什么我成了莫神族的圣女,為什么我從來對過去只字不提?”
白冰琪一臉迷茫。
沒錯,這字字句句,也是她想問的。
白冰兮微微斂目又問:“你知道,我為什么莫名其妙又失蹤了嗎。”
“……不知。”
“我去了無盡之地。”
…白冰琪的眼睛瞬間瞪大。
白冰兮沒說許多,只是說,自己被人暗算進了無盡之地,只說當年莫冰印救了她。
神界之事倒是一字未提。
但她彎著眼睛:“有人收留了我,他救了我,我在那里可以一直待下去。我心里,早就不再耿耿于懷了。放心吧。”
是嗎。
白冰琪無奈地笑了。
心里卻是一空。
原本以為可以和她一直……原來只剩她了。
……
白冰兮沒料到的是,眾人居然都打算跟著她去安云山。就連君樂行那個滿眼滿心都是九殿下的女人也愿意跟著她去。
“樂行,你這真是難得一見,九皇子……”
“別提他。”君樂行打斷白冰琪,笑容泛泛,“若是他愿意,不當皇帝也罷了,我的心愿了解不了,我也只能認命。”
空氣有些凝滯,君白趕緊打了個哈哈:“算了不就是個不識好歹的男人嘛,別理他不管他,向前看下一個更好下一個更妙下一個呱呱叫。”
這話放在以前,幾個小姑娘肯定都能笑出聲,可現在空氣凝滯,一時居然有些尷尬。
“噗嗤。”林綺沒憋住,下意識地笑了幾聲,可是這會這幾聲笑反而讓氣氛更加地冷了。
林綺:?這幾個人怎么搞的,每個人都不對勁。
現在幾個人都能力到達了地境,傳送起來信手拈來,不一會就到了莫神族駐守的山附近。
莫神族里安云山不遠。
幾個人沒想著直接去安云山,打算在這里休息一日再走。
但這里人煙稀少,十里之路也只有一家破舊的房屋。
那房屋之破舊,要不是幾人看到里面微弱的燈光,還會以為這里就是一處不大的廢墟。
白冰兮沒有辦法,只得上去敲門。敲了很久,里面沒什么動靜。
但她也沒放棄,就認認真真又敲了好一會。
窸窸窣窣一陣聲音之后,門里傳來蒼老而粗嘎的嗓音:“誰?干什么?”
白冰兮:“大娘,我們借個宿,沒有床鋪也可,就在屋子底下歇一晚上!”
門到底支呀一聲開了。
門后是一個混濁著眼珠的老婦人,她怒罵著:“大晚上的,不各自回家,來我家作甚?我家家徒四壁沒什么好招待的,還請快走!別來打攪我!”
“大娘…”白冰兮一時有點急,拿手撐著門,“您……”
那老婦人滿臉的煩躁,一轉頭打算罵她,月光熹微地照在白冰兮的臉上,那婦人一時間卡了殼。
“只是一晚罷了,之后我們會付你紋銀,請您包涵。”
那婦人半天不見響動,半晌蠕動了一下嘴唇。
“請進。”
進了屋,那婦人的態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她給幾人煲湯做飯,煮茶滾水,還仔仔細細地收拾了床,讓他們晚上睡在這里。
白冰兮有些莫名,她說:“大娘,我們不用,只有這么幾張床,您晚上難道不睡了?”
婦人蠕動了一下嘴唇,混濁的眸子泛著擦不干凈的淚水。
她說:“我不睡,我是罪人,我不睡。”
白冰兮愣了。
“什么,罪人?”
那婦人卻是不肯再說一句,執意叫他們去睡。
白冰兮沒去。
她到底覺得不對勁。
于是她慢慢跟上了那個女人。
那婦人打開地窖,挪動著不便的身體往下探,剛一落地,白冰兮就開口。
“大娘,您有事瞞著我們。而且,怕也是與我們想干的事情。”白冰兮冷著臉,“您真不打算說?”
那婦人臉一白,半晌微微道:“那你進來吧。”
順著地窖走到頭,白冰兮驚訝地看到了一個供奉的神像。
明明這婦人骨瘦如柴,神像的腳邊卻堆滿了布滿蛆蟲的雞鴨魚肉。
她把燈放在臺子上。
嘴唇蠕動。
白冰兮一抬眼,愣了。
因為那個神像……太像了。
神態五官,甚至連他的眼睛,都在弱光下閃著紫寶石的光澤。
莫殷之。
“你從哪里拿來的這個神像?”白冰兮大驚。
那婦人看著她,最后緩緩下拜。
“住在莫神山底下的人,才是一生都把命送給莫神的信徒。
“我的祖宗,一眼見過莫神,一眼誤了終生,不嫁人,抱養了孩子,用了半生的積蓄,花了一生的時間,刻好莫神的神像。”
“她的孩子,她的孫子,她的一切的一切一切的后輩。都堅信著莫神。莫神保佑我們,我們家族興旺富裕,人皆羨慕。”
“可是我,可是我!我也只是貪圖安云山的錢財,我只是多信仰了一個神。”
“我的一整個家族都為了自己的信仰死了。
“只有我拿著邇耳的畫像逃了一劫。”
婦人肩膀顫動:“我待在著荒無人煙之地,我在自懲,我在自罰了。”
“圣女啊,求求你,讓莫神高抬貴手吧……讓他允許我和我的家人見面吧……我不會再信別的神明了。”
“我反復懇求,我撕心裂肺。為什么就因為我不夠虔誠。死的卻不是我?為什么?”
她眼睛紅腫,哭天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