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比武槍挑小梁王

轉眼到了考試這天，剛剛四更，眾兄弟就起床梳洗，吃了早飯，各自披掛整齊：湯懷白袍銀甲，腰里別著彎弓羽箭；張顯綠袍金甲，掛著寶劍懸著金鞭；王貴紅袍金甲，好似一團火炭；牛皋黑盔鐵甲，有如一團烏云；只有岳飛，還是穿著之前那身舊戰袍。兄弟五人一齊走下樓來，一個店小二高挑著燈籠引路，另一個店小二左手托一個糖果盒，右手提一大壺酒，叫道：“各位相公，請吃上馬酒，搶個狀元回來！”兄弟五個每人吃了三大杯，然后拍馬往校場而去。

岳飛幾人到達校場時，已是人山人海，岳飛領大家到一個比較僻靜的地方候考。天色漸明，各地的好漢都已經到齊。張邦昌、王鐸、張俊、宗澤四位主考一齊到演武廳就座。張邦昌因為收了柴桂的禮物，故意提起岳飛，說道：“聽說宗大人的門生岳飛也來應試，請先填上榜吧！”宗澤沒料到岳飛僅去過一次留守衙門，就被張邦昌知道了，心里沒有防備，一時竟找不出理由來反駁他，只好說：“武舉是為國選取賢才，怎能由你我私自挑選？既然你對我有所懷疑，那我們就對天立誓，表明心跡，然后再考。”說完，他叫左右擺好香案，焚香立誓道：“神靈在上，我宗澤如果存有一點欺君枉法、誤國求財的念頭，愿死在刀箭之下。”宗澤發完誓，就讓張邦昌過來立誓。張邦昌無法推托，不得不在神前立誓：“如有欺君枉法，就在外邦死在刀下，有如豬狗。”其他兩位主考官，也只好跟著立了誓。

宗澤知道他們三人一心想將狀元送給梁王，就命旗牌官喚柴桂上廳，想先考考他。柴桂走進演武廳，向上作了個揖，就站在一邊聽令。宗澤責備說：“你雖然是個藩王，但既然來考試，就是個舉子，哪有舉子見了主考官不跪拜參見的道理？”柴桂回答不出，只得低頭跪下。

張邦昌見宗澤責罵柴桂，心里很不是滋味，就把岳飛叫上來，想罵他一頓出出氣。岳飛在張邦昌面前跪下，張邦昌問道：“岳飛，我看你人不出眾，貌不驚人，有什么本事做狀元？”岳飛回答道：“今天科場中有幾千舉子，但狀元只有一個。人人都想做狀元，我不過是隨例應試，力爭而已。”岳飛這番話滴水不漏，張邦昌被說得啞口無言，發作不得，只好說：“也罷！先考你二人的本事如何，再考別人。你用的是什么兵器？”岳飛回答道：“是槍。”張邦昌又問柴桂用什么兵器，梁王回答說：“是刀。”周邦昌就命岳飛做“槍論”，梁王做“刀論”。

柴桂受了宗澤一頓教訓，早已昏頭昏腦，下筆寫“刀”，卻寫成了“力”，心中一急，又涂描了幾筆，結果刀不成刀，力不成力。不料岳飛已經寫完“槍論”，不慌不忙地交了卷。柴桂也只得交了。張邦昌先將柴桂的卷子看了，籠在袖管里，又拿起岳飛的卷子一看，心里吃驚道：“岳飛的文才，比我還好，怪不得宗老頭兒愛他！”便故意把卷子往地下一擲，喝道：“這樣的文字，也來搶狀元！叉出去！”宗澤急忙喝止，叫人遞岳飛的考卷上來。他展開卷子細看，卻是字字珠璣，文采斐然，便說：“岳飛，你難道不曉得蘇秦獻‘萬言書’、溫庭筠代作《南花賦》的典故嗎？”蘇秦上萬言書遭秦相商鞅忌妒，溫庭筠作《南花賦》被晉丞相桓文毒死，都是歷史上有名的妒才忌能的故事。張邦昌明知宗澤罵他，一時心虛也不敢計較，就又命岳飛和柴桂比箭。

張邦昌命岳飛先射，然后暗暗叫親隨將箭靶移到二百四十步開外，好讓岳飛知難而退。誰知岳飛不慌不忙地立定了身，當著眾人的面，開弓搭箭。只見弓如滿月，箭似流星，“嗖嗖嗖”地一連射了九支箭，支支命中靶心，并從同一個孔眼先后射出。張邦昌見岳飛箭法出眾，又叫他倆比武。

只見柴桂整鞍上馬，手提金背大砍刀，先到校場中間站定。岳飛雖然武藝高強，心想他是個藩王，怎好交手，不免有點心緒不定。他躊躇著上馬，倒提著槍，慢騰騰地走到場中央。眾人見狀都以為岳飛怯場，柴桂就輕聲地說：“岳飛，你若肯詐敗，我必重重賞你；若不依從，恐怕你性命難保！”岳飛回答道：“千歲是堂堂藩王，何苦要來爭一個武狀元的名頭？豈不是對上辜負了皇上求賢之意，對下可惜了眾英雄報國之心？不如還是讓我們這些舉子們考吧。”柴桂聽了，大怒道：“不識抬舉的狗才！看刀！”說罷，揮刀往岳飛頭頂砍來，岳飛用槍一隔，架開了刀。柴桂又一刀攔腰砍來，又被岳飛使個“鷂子大翻身”架住。柴桂心頭火起，舉起刀來，當當當連砍六七刀。岳飛東架西擋，柴桂使盡渾身解數，都沒傷到岳飛一根汗毛。

柴桂見傷不到岳飛，就收刀回馬，轉到演武廳，對張邦昌說：“岳飛武藝如此平常，哪能上陣交鋒！”岳飛也上前稟告：“我并非武藝不精，只因與梁王有尊卑之別，武場上刀槍無眼，恐怕不小心傷了梁王。求各位老爺做主，立下生死文書，我才敢交手。”柴桂這時騎虎難下，只得和岳飛交換了生死文書。岳飛下廳去把梁王的文書交給湯懷等兄弟，悄悄囑咐他們：“我若是被梁王砍死了，你們將我的尸首收了。若是梁王敗了，你們把校場門砍開，好讓我逃命。”柴桂也吩咐他的家將們，如果岳飛贏了，就用亂刀砍死他。

兩人重新回到校場，梁王再次威脅岳飛將狀元讓給他，岳飛不肯。梁王大怒，提刀便砍。起初岳飛一再相讓，柴桂以為他不敢還手，肆無忌憚地使起金背刀，刀刀都想置岳飛于死地。岳飛忍無可忍，叫道：“柴桂，你好不知輕重！”說完，他舉槍刺向柴桂心窩。柴桂見這一槍來得厲害，把身一偏，卻還是沒能避開。岳飛把槍一收，柴桂“撲通”一聲落下馬來，喪了性命。旁觀的眾人齊聲喝起彩來，巡場官們嚇得面面相覷，吩咐護衛們守住場子，不要放走了岳飛。岳飛神色不變，下馬把槍插在地上，等候裁判。

巡場官飛奔到演武廳報告：“小梁王被岳飛刺死了！”張邦昌聽了大驚失色，喝令將岳飛綁下。刀斧手立即將岳飛綁到廳前。柴桂的家將們拿著兵器沖出來，要替柴桂報仇。但湯懷、牛皋等早已擺開了陣勢，攔住他們。張顯用鉤鐮槍一挑，將一座大帳扯去了半邊，大喝道：“岳飛挑死梁王，自有公論。你們誰敢擅自動手，休怪我手下無情。”嚇得那些家將們齊齊立住，不敢出頭。

張邦昌一心要替柴桂報仇，不顧先前立有生死文書，傳令要斬岳飛，被宗澤喝住：“這岳飛殺不得！他兩人已立下生死文書，若殺了他，恐這些舉子們不服，你我都有性命之憂，還是請皇上裁奪吧。”張邦昌道：“岳飛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斬！”話未說完，底下的牛皋大聲喊道：“呸！岳飛武藝高強，挑死了梁王，不能做狀元，反要斬首，我們不服！不如先殺了這瘟考官，再去與皇帝老子算賬罷！”說完，雙锏一擺，就向校場中央的大旗桿打去，頓時“轟”的一聲，大旗倒了下來。眾舉子也齊聲喊道：“梁王仗勢強占狀元，謀害賢才，我們不答應！”一時間校場內一片喊殺之聲，嚇得張邦昌手足無措，只得叫人給岳飛松綁。

岳飛撿回一條命，也顧不得前去叩謝，取了兵器，就跳上馬往外跑。王貴砍開校場門，五兄弟一齊逃出。校場里的舉子見考場大亂，都一哄而散。岳飛等逃出校場，匆忙回到客店收拾了行李，往湯陰逃去。

五兄弟快馬加鞭，不多時就離城有二十多里了。忽然聽得后面馬嘶人喊，眾人以為是梁王的家將們追殺而來了，正欲拼殺，卻原來是宗澤趕來與他們辭別。宗澤將一副盔甲送給岳飛，語重心長地囑咐他說：“雖然功名未成，但不要一跌就灰了心。日后我定會稟奏朝廷，重用你們！現在暫且回家侍奉父母，文章武藝，也要常常溫習演練，不可荒廢了。”岳飛聽了感動不已，叩謝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