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兔子洞

愛麗絲也趕緊跟著跳了進去。

一開始，這個兔子洞像一條長長的走廊，筆直地向前延伸著。

后來陡然向下一拐，愛麗絲都還沒來得及站穩腳跟，就掉進了一口深深的水井里。

也許是井太深了，也許是愛麗絲自己感到掉下去的速度太慢了，因此在下沉的過程中，她不僅有足夠的時間去東張西望，而且還可以盡情去猜想一下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

總之，愛麗絲一點兒都沒有害怕和擔心的意思。

開始，她使勁地往下看，想知道究竟會掉到什么地方。但是下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于是她就察看四周的井壁，只見井壁上到處排滿了碗櫥和書架，另外還有很多掛在釘子上的地圖和圖畫。

周圍的這一切，讓愛麗絲感到萬分新奇。

她順手從一個架子上拿了一個罐頭。罐頭上寫著“橘子醬”三個字，搖了搖，里面卻是空的，這讓她很失望。她想把空罐頭甩了，但她又不敢直接扔下去，擔心會砸傷下面的人。

因此在繼續往下掉的時候，她順手就把空罐頭放到了另一個碗櫥里。

“哈哈，太好啦，”愛麗絲暗自竊喜，“經過這次鍛煉，以后我再也不怕從樓梯上滾下來了，就算摔下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啦，家里人肯定都能看到我會飛，哈哈。”

但愛麗絲腦袋里一邊隱約地明白，如果真從屋頂上摔下來，極有可能還是會摔得說不出話的。

往下，往下，不斷地往下掉。會不會掉個沒完沒了呢？究竟會掉到什么地方呢？

愛麗絲大聲地自言自語道：“我一定正在接近地心的什么地方了。讓我想想，我可能往下掉了4000英里啦。”這是因為愛麗絲在學校學習的時候，一知半解地學過這一類知識，她常常喜歡運用（包括錯誤地運用）學過的知識。

過了一會兒，愛麗絲又自問自答：“不錯，大概正是這樣一段路程。不過，我還要問問，我已經到達什么經緯度啦？”愛麗絲雖然一點兒都不懂什么是緯度，也不懂什么是經度，但是她覺得說得出這兩個詞也值得驕傲，說得對不對當然就不必去管它了。

又過了一會兒，她又說道：“難道我會一直跌下去，一直穿過地球？哇！這樣一來，似乎要掉在那些頭朝下行走著的人群當中了，這該多么有趣呀！”

在愛麗絲的理解中，地球另一頭的人當然應該與我們相反：頭朝下行走。

那么，我首先要向他們打聽那個國家叫什么：“夫人，請問這里是不是新西蘭？或者是不是澳大利亞？”

愛麗絲一面說，一面打算行個屈膝禮。愛麗絲轉而一想：“不對，在半空中往下掉的時候行屈膝禮怎么辦得到？我的動作很別扭，別人會覺得我是一個十分無禮的小姑娘了！不，決不能這樣問，算了，還是留心看看是什么國名吧。”

愛麗絲還在不斷往下掉。愛麗絲此刻的腦子里忽然冒出一個問題：“不知道現在小貓戴娜會不會想死我了？但愿別的人會記得在吃茶點的時候給她一杯牛奶。戴娜，我真希望你跟我一起往下飛！雖然半空中沒有老鼠，但是你可能能逮住一只蝙蝠，它很像老鼠。不過貓兒吃不吃蝙蝠呢？這我可就不知道了。”

想到這兒，愛麗絲開始感到困倦了，只是下意識地在叨念：“貓兒吃不吃蝙蝠呢？貓兒吃不吃蝙蝠呢？”有時還顛倒地說：“蝙蝠吃不吃貓兒呢？”一會兒她又覺得自己正跟戴娜手拉手在散步，她還對著貓問：“喂，戴娜，跟我說實話，你究竟吃過蝙蝠沒有啊？”

就在這個時候，“撲通”，她掉在一堆枯葉上，愛麗絲終于掉到底了。

愛麗絲一點兒也沒摔傷。她站了起來，抬頭看看，上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她環顧四周，急于想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地方。模模糊糊的前面好像是一條長長的走廊，那只兔子正急急忙忙地沿走廊朝前跑。

“趕緊追上它。”愛麗絲就像一陣風似的跑了過去。

兔子在前面跑著，愛麗絲在后面追著。

在一個拐角處，兔子突然說：“哎呀，我的天呀，現在太遲了！太遲了！”忽地一下不見了蹤影。

愛麗絲發現自己已經在一個長長的低低的大廳里了。大廳屋頂上懸掛著一串燈，照亮了整個大廳。大廳的四周都是門，而且全都鎖著。

愛麗絲從這頭走到那頭，這里推推，那里拉拉，可是沒有一扇門是可以打開的。

她失望、無奈地走到大廳中央，琢磨著如何才能走出去。

愛麗絲在大廳里轉來轉去，極力搜尋著能幫她出去的一切辦法。

當她走到一張三條腿的玻璃桌子跟前，正準備離開時，她突然發現玻璃桌上有一把很小很小的鑰匙，鑰匙在不斷地閃爍著金色的光芒。整張桌子上除了這把小鑰匙外，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愛麗絲想到了也許可以用這把鑰匙去打開哪扇門。于是，她興奮地跑到門前面仔細地看看，并試著用鑰匙開鎖。

可是，非常不幸！不是鎖太大了，就是鑰匙太大了，沒有哪扇門能對得上的。

愛麗絲轉了一圈毫無結果。

可她并沒有因此而氣餒，在她看到鑰匙的一剎那，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把小鑰匙上了。

于是，愛麗絲開始第二次努力。這回，她比前一回更仔細了。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愛麗絲發現了剛才沒注意到的一個低帳幕后面，有一扇小門，大概十五英寸高。

愛麗絲迫不及待地往小門的鎖眼里插鑰匙，不大不小正合適。她高興得跳了起來。

愛麗絲打開那扇門，看見了一條小小的通道，大小只有老鼠能鉆得過。

她蹲下來，望見通道那一頭好像有個漂亮的花園。她真想趕快走到那些長著美麗鮮花的花壇和那些清涼的噴泉邊。

可是她連將頭伸進門口都辦不到。“即使我的頭能伸進去，”愛麗絲想，“我的肩膀也鉆不過去。哦，我要是能夠像一架望遠鏡那樣縮攏、放大就好了。”

愛麗絲玩望遠鏡時，正面看前面的東西放得很大，而倒過來看，眼前很大的東西變得很小很遠了。因此，愛麗絲以為望遠鏡是會變大變小的。

因為眼下發生了那么多異乎尋常的事情，所以愛麗絲開始覺得，世上沒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她走回到那張桌子跟前，希望能在桌子上找到另外一把鑰匙，或者能找到一張告訴你如何像望遠鏡那樣縮攏的字條。

遺憾的是愛麗絲沒有找到，只是發現了一個小瓶子。

愛麗絲奇怪：“剛才桌子上明明沒有這東西。”

小瓶的瓶頸上縛著一張紙標簽，標簽上印著“喝我”兩個字。

看到“喝我”兩個字，愛麗絲立刻感到很高興，她正感覺有點兒口渴呢！

但是，聰明的愛麗絲沒有忙著去喝瓶子里的東西：“不行，不能亂喝東西。我得先看看，有沒有別的提示，千萬別大意……”愛麗絲提醒自己。

因為她聽說過一些諸如孩子們怎樣被燒傷的、怎么被野獸吃掉的可怕的事情。所有這些的起因，都是因為孩子沒有牢記大人的忠告，例如用小刀割手指會出血，亂喝東西會生病甚至危及生命……因此，愛麗絲非常警惕。

愛麗絲睜大眼睛找了一遍又一遍，最終確認沒有任何不能喝的警告，她才放心。

即使如此，愛麗絲還是小心地先嘗了一點點。味道還不錯，甜甜的、酸酸的、香香的，好像夾雜著奶油蛋糕、櫻桃餡餅、菠蘿、烤火雞、牛奶糖、剛出爐的奶油面包等各種味道。

愛麗絲湊著瓶口越聞越香，終于忍不住一口氣就把整瓶東西都給喝光了。

“多么美妙的感覺啊！”愛麗絲欣喜若狂，“太好喝啦！太好喝啦！”

果不其然！愛麗絲還沉浸在美味的快樂之時，她的身體就變得只有十英寸高了！愛麗絲又驚喜又高興，她手舞足蹈起來，因為她終于可以通過那條小得可憐的走廊，到那個向往的花園里去了。

可是，真糟糕！愛麗絲走到門口的時候，發覺忘記帶那把小金鑰匙了。

等到她走回到桌子那兒去拿鑰匙的時候，發現自己用手無法夠到它了。雖然透過玻璃桌面，她可以很清楚地看見這把鑰匙。

愛麗絲使出渾身解數去攀爬桌子的腿，可是太滑溜了，她也太小了，根本爬不上去。可憐的小愛麗絲爬呀爬的，一次又一次累得精疲力竭，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過了一會兒，她的目光落在桌子下面放著的一個玻璃盒子上。

打開來一看，只見里邊放著一塊一丁點大的蛋糕，上面用無核小葡萄干拼綴出“吃我”兩個字。

“好吧，我就把它吃下去，”愛麗絲說，“要是它能使我變大，我就可以夠得著那把鑰匙；要是它使我變小，我就可以從門縫下面爬過去。所以不管怎么著我都能到花園里去，不管發生哪一種情況對我都有利！”

她咬了一口蛋糕，心急地問自己：“哪一種情況呢？哪一種情況呢？”同時把手放在頭頂上，摸摸它朝哪一種情況變化。讓她驚訝的是，她發現自己還是那么小。

其實吃蛋糕，一般來說不會發生什么事情的。但是愛麗絲已經習慣與異乎尋常的事情不期而遇，因此要是一切那么平平常常，倒似乎太不正常了。

于是她大吃起來，不一會兒就把那塊蛋糕全部吃光了。

吃著，吃著，愛麗絲發現自己的雙腳離得越來越遠，直到快看不見為止，她還自言自語：“哦，我可憐的腳喲！你們一下子變得那么大，離我又那么遠，以后誰再給你們穿鞋和系鞋帶呢？親愛的，我是肯定不行了，沒法再照顧你們了，我離你們太遠了呀，以后你們只好自己照顧自己了。”

“但是，我還必須對它們好一些。”愛麗絲又想道，“不然的話，它們以后就不愿意帶我去我想去的地方了。哦，對了，每年圣誕節我會給它們送一雙新的長筒靴，作為我給它們的禮物。”

這時愛麗絲并不擔心什么了，她還煞有其事地計劃該怎么給她的雙腳送禮。

“我得把禮物打成包裹寄給它們。”她突發奇想，“啊，多好玩，多滑稽啊！給自己的雙腳寄禮物，收件地址可以這樣寫：

壁爐邊擱腳欄桿附近

愛麗絲的右腳敬收

愛麗絲寄”

“真是太好笑了。”

“哦，親愛的，我是不是在說什么廢話呀！”愛麗絲正自己打趣似的念叨著。

就在這念叨的一剎那，她的頭突然頂到了大廳的天花板上——她現在至少有九英尺高了。

于是，她急忙抓起小金鑰匙往通向花園的小門奔去。

哈，愛麗絲已經變得那么龐大了，只能側身躺到地下，用一只眼睛往她心儀的花園里張望，根本沒有進去的可能了。

她看著，看著，又哭了起來。

“哎，你不害臊嗎？不覺得難為情嗎？”愛麗絲對自己說，接著又開始給自己下命令了，“你已經是這么大的姑娘了，還哭，多難為情啊！馬上停止，不許再哭了！”

可是，命令沒有起任何作用，她還是不停地哭泣，哭啊，哭啊，眼淚在身邊匯成了一個大池塘——大概足足有四英尺深，一轉眼，半個大廳都變成了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