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塵穿過門上法陣。

里面也是黑夜，卻比外面多了更多燈火。

長孫無塵第一眼看見的是大殿兩邊巨大的柱子，這些柱子刻著雕紋，將整個大殿撐起來，上邊是螺旋疊嶂樣式的穹頂，看久了會讓人產生暈眩感。

至于大殿中央，站滿了密密麻麻的人。

長孫無塵只能看到所有人的背影。

由于側光，每個人側面都染上一層黃光，另一面則是黑暗。

長孫無塵進來時便有很多張陰沉的臉往回看，煞是瘆人。

更為瘆人的是，大殿盡頭處，三層臺階上，有四個趨于模糊的黑影，長孫無塵只能看見大致的輪廓，但那種氣息，那種擴張出來的壓迫感令人不寒而栗，心生畏懼。

長孫無塵第一時間感應到在場之人都擁有一身道能，而最里面那四位所擁有的能量，或許是在場所有人加起來的全部！

那就是他們能站在最前面的原因。

在長孫無塵沒找到自己的位置之前，前邊傳來山岳般厚重沉穩的聲音。

“都到齊了，開始吧。”

話音落地，全場寂靜。

穹頂之上飄下一團又一團的光暈，像是群星墜落，卻沒有實質的形體，只有光。

光芒將整個大殿照亮，每一張臉，每一雙眼睛，每一個人！

亮如白晝，分毫畢現。

長孫無塵看見眼前所見，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就算之前心里有了準備，把夙昭那樣的人接受了下來，但看見此時眼前的另外三個人，也禁不住駭然。

在夙昭旁邊，一個是國師宇文化蝶，另一個竟然是夜公子！

夜公子已足夠在意料之外，沒想到還有另外一人。

這人長孫無塵還不陌生。

天下人都不陌生。

這位是本朝尚書右丞兼諫議大夫。

一位清奇高瘦，精神矍鑠的老者。

此人名叫魏真。

作為“人的一面”，這位大人在世人心目中大概是一個直諫犯顏不問生死的固執老頭。

他能堅持己見，直言皇帝得失，是天下士子的楷模。

作為“妖的一面”，世人傳言他曾在夢中斬龍，即便是三藏法師和圣上出面都沒法阻止他。

長孫無塵對魏真大人的印象，更多是為人的一面，老先生站在朝堂上不卑不亢，不喜不憂，心中裝的不是皇帝，而是整個大唐。

所謂的“夢中斬龍”，或許是夸大其詞的傳言罷了。

可如今在司夜臺再見魏真先生，那傳言便不會有假。

先前所有的印象，都被眼前的仙風道骨和深不可測所替代。

“往后小老就任司夜臺正掌司，與諸君一同護長安周全。”

他說的是“護長安周全”而不是“為陛下分憂”，是為天下的胸襟，不是為帝王的工具。

之前長孫離境說司夜臺還沒有定下掌司，現如今掌司定下來是魏真大人，太子和魏王便不用再打正掌司這個位子的主意，也休想拉攏。

魏真是天下人的魏真，不是東宮、魏王府乃至皇帝任何一方的人。

這世上有一種人，不為金錢所動，不為權貴折腰，只為自己心中的執念而活。

小李至說司夜臺設正掌司一人，少掌司一人，大司夜兩人，少司夜四人，執事不定。

魏真大人出任正掌司無可非議，少掌司的人選，是臺上哪一個？

夙昭么？夜公子么？還是宇文化蝶？或者下面任何一個人。

任何人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