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其聲招手,立即便跑過來兩個黃包車夫,兩人坐上黃包車,黃包車便向鎮外走去。出鎮以后,道路越來越開闊,兩輛黃包車并排而行,魯恩問陳生怎么沒來鎮上?
陸其聲道:“他姑母病了,他要照顧她。”
“哦,我們要去的,并不是陳生家。”
陸其聲笑了起來:“陳生說你們是同學,他的事情你都知道,原來并非如此,陳生父母早亡,他由姑母撫養,自幼就在松庭長大,他姑母視他為親生子,對他很好。”他的話語里不無艷羨之意。
“陸先生和陳生很熟悉了。”
陸其聲道:“叨陳夫人青眼,我在市內讀書的費用,都是夫人資助的,慚愧得很,如今也只是一介教員。”
魯恩道:“陳夫人會很安慰,因一人而使更多孩童受益,一定是她所想往的。”
陸其聲的眼睛看著別處,聲音飄得象是空谷里的回音:“如今也只能這么說了。”好象是一個胸有鴻鵠之志的人被折斷了羽翼,郁悶地拍打著斷翅。
道路漸漸陡起來,黃包車一路向上,漸漸看得清楚前方是一片蔭翳的樹木,在樹木空出來的一角,露出樓房飛起的脊沿,那就是陳生姑母的家了,年少時魯恩曾來過這里,但此時,他連一點的印象都沒有,只覺處處新奇。
黃包車很快便拉到一所庭院前,高大的院墻原來是白色的,現在烏涂涂,上面滿布著苔蘚,墻頭的瓦上長起了青草,配著紅色油漆剝落的大門,給人以頹敗之感,在大門的上方,門檐之下,寫著兩個大大的隸字:松庭,字跡飽滿結實,顯見寫字的人很有功底。陸其聲拉門上的門環,門環在門上“哚哚”響起,便有人從里面拉開了大門,開門的是個滿頭斑白頭發的老者,老者身形削瘦,一雙大眼警惕地看著他們,陸其聲提起手里魯恩的皮箱,解釋道:“這位是陳生少爺請來的客人。”老者面無表情關上門,走到院內花壇旁,拿把小鐵鍬松土,對于魯恩的皮箱,他看也沒有看一眼。
陸其聲笑一聲,對魯恩說:“老戚是是松庭的老人。”又道:“松庭的人,現在只剩下他了。”
這是很大一個院落,卻給人荒涼之感,除了樓房前兩個花壇里開著的花,甬道兩旁大片的空地上,荒草遮沒了一切。魯恩看一眼,便明白了陸其聲所說了,無非是,家業調蔽,后人無心振作,由著家園荒涼起來,到最后,傭人們也都走了。
魯恩兩年前在街上遇見陳生,陳生似乎更消瘦了,身形也佝僂著,一副一蹶不振的寒相,他不愿和以前的朋友相認,看看他所住的情形,和他的精神狀態還真是一致。
樓前的空地上,停著一輛自行車,陸其聲看著自行車道:“執中還在這里。”然后他帶著魯恩,走上了樓前鋪的石頭臺階。
這是一幢二層的樓房,青灰的磚,木制的刻花門窗,魯恩走進門內,感到一陣涼爽,雖然是七月天的中午,太陽熱力四射,房內卻很蔭涼,大廳里擺放著木制靠背椅、茶幾,墻上掛著字畫,花臺上放了兩盆已臨枯黃的綠植,古董架上空空如也,整個客廳的氛圍清冷、蕭索,陽光從窗戶里透進來,也并沒有給房間里增添熱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