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局為重
- 漢宮未央之詢君錄
- 莫衷一是
- 3622字
- 2019-06-26 16:39:20
“殿下,你與那大長公主究竟?!?
“奶娘,姆娘被你弄疼了。”
掖庭,某宮室,起居室內,
端坐于榻邊的劉病已擺明是顧左右而言他,眼瞧著手下郭征卿的臉上已多幾分紅腫,胡組的心頭雖是疑惑更甚卻也不得不將心思從劉病已身上挪開,低下頭,小心翼翼將藥膏涂抹于郭征卿臉上,直到那紅腫再非明顯方才松口氣。只是,瞧著身側再是不見的劉病已的身影,胡組也是有些急了。
今日那長公主在掖庭處鬧得這般大的動靜,顯然是沖著殿下來的,雖是到頭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那大長公主既是存了心要找殿下麻煩,誰能保證她不會再殺個回馬槍?
“殿下此番,定是去給我等正名去了。”
“阿姐?”
面上已紅腫的和豬頭無甚兩樣的郭征卿支撐著坐起身,瞧著滿目皆憂慮的胡組,唇角忽而也是微微勾起,“阿妹無須擔心,連那一貫是眼高于頂的鄠邑長公主都親自上門以你我為籌碼,和殿下做交易,你我服侍的小主人,可再不是過去那個,頑皮愛鬧的幼童了。”
“阿姐!”
胡組一聲低喝,郭征卿的嘴角卻是扯得更大。配著藥膏與傷痕兼具的滑稽樣兒,委實是,讓人心疼的緊?!疤斓烙休喕兀情L公主心腸如此歹毒,他日,定不會有。”
“阿妹,隔墻有耳!”
郭征卿一聲低喝,胡組立時也噤聲不語。原本是安靜的室內,此刻陡然也更添幾分安然。
室外,已是站定許久之人面上笑意更大,看在身側的張彭祖眼中,屬實也更添幾分復雜?!敖袢罩?,阿叔甚是愧悔。病已且安心,明日,張氏定會給姆娘?!?
“罪人之后,再多一條包庇的罪名,無甚緊要?!?
“可是?!?
“阿祖,為人臣者,明面上的缺陷與錯處愈多,于人君言,用起來才更放心?!?
劉病已的面上多了幾分笑意,張彭祖的眉頭微蹙,忽而也是多了幾分驚駭,“病已,你是說?!?
“一脈相承的父子,行事,總不會有異。”
拳頭緊緊捏起,劉病已的面上頗多幾分怒色隨即也是恢復如初。
大抵這樣的猜忌于他劉病已言,方是最佳。
至少,于劉弗陵這位少年天子,他劉病已,不消再多幾分憐憫了!
……
“姆娘身子骨向來康健,今日瞧著,倒是恢復與往日一般無二了?!?
“你今日不該來此?!?
掖庭,宮室內,
瞧著面前又是一身內侍裝扮,堂而皇之就入了掖庭的許平君,劉病已難得是板了一張臉面,可面前之人卻依舊是笑意盈盈,絲毫受影響的架勢都不曾有。手中的竹簡默默放下,劉病已頓時頗多幾分無奈,“平君,那大長公主如今可還盯著這掖庭處,病已不想讓你,成為第二個姆娘。”
“大長公主今日,大抵是沒空盯著你,休沐之日,大王不好好于未央宮待著,一大早便帶著人馬浩浩蕩蕩去了霍府,天子車駕親臨,長安城內,現在可還是熱鬧的緊呢?!?
撥弄著藏在內侍服中的玉佩,許平君的臉上笑意滿滿,瞧著已然是面色大變的劉病已,她左右手一道托著面頰,眉頭也是微微挑起,“皇曾孫殿下雖是值得防范,比之大王心之所向來,卻是微不足道。霍大將軍本就權傾朝野,如今因著朝內秘奏與大王生隙,數日不朝,天子心急如焚,親往府上迎接,這份榮寵,足以讓朝內一眾與霍大將軍不睦之輩,看清形勢?!?
“女子不可妄議朝政,平君,為父對你,屬實是太過驕縱了!”
“阿爹(許大人)!”
同時起身的二人讓許廣漢面色稍緩,可嚴厲的架勢卻顯而易見還是絲毫未減。
許平君眼珠一轉,上前攬住許廣漢的胳膊不住地搖,硬生生的盔甲配著她白嫩的手,屬實是,頗有幾分滑稽樣兒。
不過,看著面上雖是嚴厲,唇角卻是微微勾起,顯而易見對愛女撒嬌甚是滿足的許廣漢,劉病已面上也不由得是多出幾分笑意。
為人父者于愛子,大抵皆是嚴格要求以圖光宗耀祖??蓪叟?,即便是鐵血男兒,也都是毫無原則。
平君于許大人如是,那霍氏幼女霍成君,于霍光大人,大抵也不例外。
那日雖未曾親眼所見霍光于走失幼女如何緊張,可從平君口中,他也能想見一二。
世間男兒皆不能免俗,若來日他與平君有女,大抵,也不會有異。
“陛下親至霍府邀大將軍入宮共商大計,雖是休沐,眾臣已然盡數都至于宣室殿。廣漢雖卑,陛下有命,卻也不敢不從?!痹S廣漢松開許平君的手行至劉病已跟前已俯身行了禮,“殿下,宣室殿內已久候多時,切莫再耽擱!”
……
“平君小姐,是在擔心殿下?”
“奶娘不憂心?”
掖庭,宮室內,
許平君面上疑慮之意甚是分明,胡組笑著放下手中縫了一半的衣服,忽而也是拉起許平君的手,心中錯愕之意更甚,許平君也更添幾分疑惑,“奶娘?”
“宗室子弟,皇家血脈,朝政之事,想置身事外,絕無可能。”胡組的面上難得嚴肅,許平君略微一怔,立時也反手握住胡組的手,“奶娘,平君與病已婚約既定,從一開始,便未曾奢求過其他,一家安穩便已滿足?!?
“平君小姐?”
“病已心中有平君,也有天下,平君安,病已安,天下安,病已才會樂。平君想要病已安康,卻更想要他,快樂?!?
柔和的面上盡是溫婉,許平君的笑容比之往日,更多幾分惹人心疼。胡組的眼眶有些紅,握住許平君手的力道也是重了些許。郭征卿提著裝滿雜物的竹筐入內,入目所及便是胡組仿佛是要將許平君的手捏斷的模樣。“阿妹莫不是想讓平君小姐也成殘缺不成?”
郭征卿的大嗓讓胡組猛然一驚,盯著許平君已然紅了的手掌,面上的歉疚頓時愈發分明?!靶〗?。”
“平君哪有那般嬌氣,姆娘委實是小瞧人!”
安撫地拍拍胡組的手,許平君起身行至郭征卿身側,竟是一把就將那竹筐抬起置于肩膀上。胡組頓時是驚的不行,“平?!?
“殿下會武,平君小姐若果手無縛雞之力,他日若殿下欺辱于小姐,還手的力道都未有豈非太可惜?”
郭征卿話里調笑之意甚是分明,胡組已頗有幾分氣急敗壞,“阿姐!”
“這處好生熱鬧,隔著老遠,都能聽聞聲響?!?
“張大人?”
胡組和郭征卿已是屈身行禮,面上的疑惑不解已甚是分明。張賀卻是視若無睹般,目光依舊直勾勾盯著,身邊從一開始,就緊盯著他不放的許平君。“平君小姐有話要與張賀言?”
“張大人此時前來,難道不是有言,要先與平君說?”
許平君目光灼灼,張賀面上的笑意也愈發分明,“二位,可否讓張賀與平君小姐,單獨言幾句?”
胡組正待開口,郭征卿卻已是率先扯住她的衣袖就往外走。
偌大的宮室內,瞬間寂靜非常。
許平君已是冷靜非常,張賀突然到來,還是這般湊巧,正是病已入了那宣室殿,她獨自與胡氏二人在一處之時,定是這番話,他并不想讓病已知曉?!皬埓笕?,有話可直言。”
“平君小姐剛剛與胡氏所言,張賀甚為感念。殿下為陛下所倚重,封侯拜爵,乃至更蒙天恩,也只待早晚。”
“張大人之意,是平君,配不上病已?”
“非也?!?
瞧著面上已頗有幾分糊涂的許平君,張賀的笑意也是更大,忽而湊上前于許平君耳中低語一番,瞧著面色微變卻陡然是舒展幾分的許平君,張賀已是躬身行了大禮,“國事當前,還望平君小姐,以大局為重!”
……
“除卻朝堂奸佞,本是前朝分內之事,與一家之喜,根本就無從聯系到一處。阿叔所言,連阿祖都覺得荒謬,更遑論是他人!”
掖庭令居處,
匆匆而至的張彭祖面上全是荒謬之色,可張賀卻仿佛渾然未覺般,依舊只是專注于手中著述。良久,直到耳邊傳來清晰可聞的腳步聲,他方才從一眾竹簡中抬眼。劉病已深邃的眼眸映入眼簾,張賀的笑意也是更大,“殿下?!?
“阿祖,讓病已與大人,單獨言幾句?!?
劉病已面上頗是駭然,不容拒絕的架勢讓張彭祖眉頭更是緊緊蹙起,可眼下這情勢,他再傻也看得出父親與劉病已要說的話,不可為第三人知曉。
先是許平君,再是劉病已,父親,到底是想做什么?難不成,是想讓許平君主動放棄適才與病已定下的婚約,換成張氏的?
“連彭祖都以為,大人是想重提張氏與病已之約,更遑論旁人。只是,大人也是忘了,霍光大將軍與病已之間,若真論起親緣來,就算沒有張氏,也是比朝中任何一家,都密切的多?!?
劉病已聲音冷冷,頗是嘲諷的意味一覽無余。張賀卻是輕笑出聲,“安世于本大人這長兄,倒是自以為了解的通透。可惜,兄弟之間嫌隙已久,若論了解,比之旁人,怕是安世這親生之弟,還要遜色些許。”話音剛落,張賀忽而從懷中掏出一封密封的信件置于劉病已面前,明晃晃的“燕王親書”二字讓劉病已立時是變了臉,“這是?!?
“殿下一看,便可知曉全部。”
緩緩從座位上起身,張賀已躬身行了大禮而退。輕輕將殿門掩好,張賀緩緩轉身,不出意外已瞧見與張安世并肩而立,擺明是徹夜而來的黑袍少年。“參見陛下!”
“愛卿免禮?!?
緩緩將頭上的黑帽放下,夜色之中,劉弗陵那張清秀的俊臉雖看不分明,可周身的貴氣卻已足夠威懾四方。
張彭祖已忙不迭“撲通!”一聲跪地,整個人身子都不住在抖。
從剛剛身邊這位蒞臨卻以單手示意他噤聲開始,張彭祖就察覺到幾分不對勁。
可在宮中當差多年,于這宮中神出鬼沒的暗衛他早是習以為常,遂也任由他靜靜待于一處??扇嗡麖埮碜嬖偃绾我蚕氩坏剑@“暗衛”,竟是大漢天子!“陛下,臣,臣?!睆埮碜娴穆曇纛H有幾分艱難,可劉弗陵卻是輕輕一笑,張彭祖心頭微有幾分詫異,正待開口脖子后面卻也是立時挨了一記。
眼前之人已是倒地不起,可身側的張賀卻還猶自不放心,從袖中掏出一粒藥丸就與他服下。眼瞧著張彭祖徹底沒了意識方才緩緩起身,劉弗陵將一切盡收眼底,自是看的分明張賀于自家嗣子的維護之意。
朝政諸事,越是不摻和其中,越是能活的長久。
雖非是親子,父愛深沉,卻不遜色于親生。
有這等父親,張彭祖,的確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