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終究，還是在這般情況下，化身成龍！

金龍盤旋在東海的上空，讓方才還吵鬧的東海只剩下了龍吟之聲。

那混亂在東海上頭的戰爭，似乎也停了下來。

良久，這空氣之中，都是龍氣翻卷著海浪的壓力。

九曲第一次知道，原來作為一條龍，是這般感覺。仿佛眾生都在她的腳下，頭頂的月光漸漸清晰，這東海的海面，卻都小了幾分。

她希望海面平靜一些，那海面就當真不如方才那般波濤洶涌了。

九曲能明顯地感覺到，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在自己的體內，和她從前只是小妖的時候完全不同。

她喜歡那種感覺，卻也清晰地看得到，泉落在看著她的時候，眼中閃過的驚喜，和驚喜之中掩蓋不住的那半分的失望。

他失望的，是她終究還是利用了清宵的一條命，才換來了如今這龍身。

九曲的心里是難過的。

臺下的傲馨，看著金龍的目光之中，卻帶著前所未有的狂熱，甚至多了幾分敬畏：“守護赤月珊瑚的龍族啊，請你請盡你的力量，開啟珊瑚的力量吧！已經幾百年了，吾等都未曾體會過珊瑚的力量，請你用你的努力，開啟珊瑚的力量吧！”

事已至此，九曲似乎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珊瑚已然變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一般，讓她不得不凝神靜氣，對準了頭頂的月光。仿佛只是這么一瞬間而已，她的心里就和珊瑚心意相通，再也無需多做費神：“珊瑚啊，開啟赤月之力吧！為了這東海的萬民們，為了一直期盼著的水族們，開啟力量，讓水族們，得到生！”

九曲的聲音，從那龍口之中而出，是龍吟于天地之間，自有一種威嚴與震撼。

周遭的妖獸們統統對著九曲朝拜而去，真龍的壓力，貫徹在整個東海之間。

九曲頭頂的赤月珊瑚，也再度亮了亮，和那月色融為了一體，卻在將這周圍的光芒一點點地變紅，似乎連頭頂本還皎潔的月光，都開始一點點地泛紅了起來。

“是時候了，滿月只有這一日，吾東海的臣民們啊，盡情地吸收赤月珊瑚指引而來的力量吧！”

傲馨的臉上帶著無比的興奮，甚至不顧自己龍女的身份，也對著祭臺上的九曲和珊瑚拜了下來。

風，停了。

浪，消了。

東海之上，是一片寂靜。

所有的水族們都低眉垂眸，靜靜地感受著幾百年來都不曾感受過的赤月珊瑚帶來的月精之力。

甚至連本質是來攪亂局勢的幽冥中人，也立于云端之上，想趁此機會多多吸收滿月之輝帶來的力量。

唯有臺下的仙與人，只覺得身處在一片血紅之中，詭異至極！

高高在上的九曲，終于明白，為何赤月珊瑚一定要開啟！

只這一日滿月的力量，由赤月珊瑚引導著投入東海之中，就足以讓東海修煉的水族精怪們平白得到比以往多出十倍，甚至百倍的輕松！

只這么一夜，就足以抵得上九曲曾在人間修煉的百年修為了！

那些人盼了幾百年的一天，終于還是在她的手中到來。

可九曲不開心。

因為這世間，沒有什么是比泉落眼中的溫柔更重要的了。

臺下的泉落，看著九曲的眼中，壓抑著往日的溫柔。有震驚，有不解，甚至有些憤怒，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卻獨獨沒有了，她最在乎的溫柔！

她多么想告訴泉落，清宵不是她有意要殺的。她也沒有辦法讓那吸著清宵魂魄力量的赤月珊瑚停下來，她根本就不想借助任何人的力量來成全自己。

可那話出了聲，也不過是徒勞無功的悲愴龍吟，響徹于這東海之中罷了。

眼看著如此盛況對于東海來說極為有利，那些蓮煙道觀的人也不管在此處多做停留了。一旦這個時候再起沖突，他們是完全打不過正在吸收月光之力的東海龍族的。

他們甚至連清宵的尸首都沒有收走，就一個個灰溜溜地趁著旁人不注意的時候悄然溜走了。

這一夜，是那么漫長！

一直到了月亮的光輝終于漸漸減弱，還明面上也隱約露出了半分日色天光的時候，九曲也感覺到，赤月珊瑚的力量開始衰弱了起來。

她也不必繼續保持龍形，只這么一想，那龍尾便甩了甩，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之中，她的身體一點點地恢復了之前的模樣，眼當著諸人的面兒，復又恢復了人身。

恢復人身的九曲，只覺得自己除了能明顯感覺到體內的妖力更醇厚了之外，似乎就再沒有什么其他地方不對勁了。

她本還想問問為何不見了赤月珊瑚，卻就在傲馨那雙圓睜著的就在眼前的瞳眸之中，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自己！

若說是模樣，她大概和從前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

可她的發間，卻有了一縷縷金色的頭發參雜在黑發之中，仿佛還是小妖時候那總也化不好形的模樣，總是要留些頭發，證明自己的身份。

她的皮膚越發白皙了一些，許是因為是金龍，所以眼角的睫毛也帶著幾分金輝。

可最不一樣的，還是額間。

從前她只是一個化為人形的小丫頭，若真想仿的真，旁人也看不出她究竟是人是妖。

可如今，她的額間，兩瓣朱紅托著一枚銀珠，竟是那赤月珊瑚所化，融入了她的身體里！

像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女孩額間學似大人那般點了嫵媚而又特別的花鈿，她只覺得，十分不適合自己。

傲馨笑著，用手托住了九曲的手，眼眸之中再不見半分不屑：“吾傲馨之女，果真不會讓東海龍族失望！”

“龍女圣明，公主隆恩，吾等愿追隨龍女與公主，永世不忘！”

“龍女圣明，公主隆恩，吾等愿追隨龍女與公主，永世不忘！”

以太子傲偌為首，東海的水族們，竟齊齊地朝著九曲扣了頭。

九曲做夢也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站在這樣的高臺上，接受萬民朝拜！

她本能地看向了泉落，卻瞧著泉落也低了頭。忽而就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怎地就變得那么遙遠了呢？

將手輕輕地從傲馨的手中抽了出來，九曲摸了摸眉心，并沒有感覺到有什么異常，只對傲馨道：“還是請你們將這珊瑚從我的體內取出吧！我總是要離開東海的，帶著東海的圣物，怕是不妥。”

傲馨愣了愣，似乎沒想到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九曲竟還一意想著要離開東海。

但傲馨也沒有立刻拒絕九曲，只笑道：“傻丫頭，這珊瑚認了你做主人，豈是吾等的力量可以取出來的？你若是覺得東海悶得慌，自然隨時都可以離開。如今你是東海的公主，有左右長老護在你身邊，你自己也有龍氣加持，吾信你能護得住咱們東海的圣物。”

從最初的冷淡到如今的親昵，九曲總是不習慣。

可大局已定，她拗不過傲馨，只得作罷。

下臺的時候，九曲以為，泉落可能已經不在了。

卻沒成想，當這諸人都散去的時候，他卻仍舊一身銀衣，負手而立。

如今九曲已經化龍，傲馨倒是給了九曲極大的自由，由著她走向了泉落。

“泉落……”

九曲的聲音小小的，腳步也輕輕的，就像是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一般，祈求著泉落的原諒：“清宵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會這樣。方才在臺上的時候，我沒法控制赤月珊瑚，我不想殺了清宵，一點兒都不想！”

她的語氣里，甚至都帶了幾分哽咽，幾分委屈。

負手而立的泉落，也只是嘆了一口氣，到底轉了頭，如同往日一般，輕輕撫了撫九曲的腦袋：“罷了。如今這般也好，你已化作龍族，便無人再敢欺負與你了。”

好像是擔心了許久的，如今終于能放手了。

拉住了泉落的衣袖，九曲的眼眶，有些紅了：“泉落，你要離開我了，對不對？”

“傻丫頭！”

泉落的聲音，竟帶了幾分沙啞。

卻沒有否認九曲的話：“可莫要多心了，我們的婚約是還作數的。只是經歷了今日這一場，我也想明白了，以我如今的力量，根本護不住你。便是那小小結界，我都無法突破。”

他護著九曲慣了，今日的無能為力，讓他心有余悸：“從前只覺得，你這丫頭就是一小妖精，有我護著就夠了。可如今時移世易，我也該去尋回我的內丹，方才足以有資格，娶你為妻！”

他的話，總是有道理。

可這樣的話，卻是九曲最不愿聽到的：“泉落，怎會是你沒有資格呢？從來都是我配不上你，你別走好不好？或者，或者讓我和你一起走！泉落，我和龍女說好了，她同意讓我離開東海！不管你有什么，咱們都一起去，好不好？”

近乎哀求，讓泉落的心都揪了起來。

可他決定的事情，是不會改變的：“正好競恒師叔來了，我會先和他回九天一趟。待到我尋回了神格，再回來接你，聽話，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