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幾人來到一個小院子前。黃土夯成的圍墻低矮，院門的頂是黃草鋪的，門上黑漆斑駁剝落。

侍衛上前敲門，里面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誰啊？”

侍衛回答：“我家公子仰慕周公子名聲，特來拜訪。”

那婦人回道：“實在對不住，周公子已經出門了，不在家，家中只有婦孺，實在不好請諸位進門，還望海涵。”

侍衛看了看聞人靖。

聞人靖上前：“這位娘子，是我們冒昧打擾了，可否告知周公子的去處，我們這便直接尋他去。”

那婦人回到：“去西市了，你們去哪里就可以找到他了。”

聞人靖道過謝，帶著眾人離開。

來到昨日看到周鳴擺攤處，果然見到他又百無聊賴的坐在了桌子后邊。

眾人上前，周鳴看著站在桌前一行人，坐直了身子，面帶微笑：“諸位可要代筆？”

聞人靖笑：“先生還做代筆的活？”大齊朝文風鼎盛，文會眾多，交游廣的人一個月可能會參加多個文會，每個上面都要有所產出的話，有時也會有江郎才盡之感，于是找人代筆就應運而生。

周鳴也笑：“只要價錢合適，有何不可？”周鳴也是看這些人都是讀過書的，而且直奔他而來，不可能找他寫字，便猜測是從書院先生那里聽到他的名聲，不是來找茬就是來求代筆的。他當然希望是后者，這樣他就可以大賺一筆了，故有此一問。

聞人靖問：“怎么才算合適？”

周鳴報價：“友人小聚，只為應付，做詩五兩銀子，作賦八兩。為拔頭籌，作詩十兩，作賦十二兩。”

聞人靖：“若是想請先生指點辯題需要多少？”

周鳴來者不拒：“辯題是公子給出還是在下提供？要輸還是要贏？”

陳靈聽了來了興趣：“辯題先生提供，只是這輸贏如何說？辯題提出，萬一是抽簽確定辯方和駁方該如何？輸還好說，先生如何確保贏？而且要輸為什么還要找你？”

周鳴道：“輸贏收費自然不同，而輸，也有不同的輸法。如無特殊需要，當然不用找我，在下只是能讓公子輸也輸得漂亮罷了。

如何操作，等公子看到在下寫的提示簽自然明白。”

陳靈來了興致道：“那你都給我一份吧，輸贏都要。”

周鳴笑的開心，一伸手：“承惠輸方十五兩，贏方三十兩，一共四十五兩。”

陳靈看周鳴，周鳴看陳靈

陳靈：“……”

周鳴伸著手微笑。

陳靈：“我們還沒看到先生的文章，萬一你誆我怎么辦？”

周鳴微笑：“公子要得是想法，我寫出來你看了就跑我怎么辦？”，依舊伸著手。

“你看我們是這樣的人嗎？”

“不好意思公子，我沒學過看相，看不出來。”，繼續伸著手。

陳靈：“……”

看著面前的手，有點理解書院里想揍這人的學子了，這人是真欠揍。

還是旁邊，侍衛在聞人靖示意下，遞上一袋銀子。

周鳴大方的打開錢袋數了數，數出五個小銀錠子：“多了，退給您。”

聞人靖道：“賞你了，希望你的辯論能值這個價。”

周鳴也不推辭，笑著收好錢袋。坐下磨著墨，臉上顯出思索的神情。

片刻后，提筆潑墨，游龍走蛇。他寫字極快，兩刻鐘的樣子。洋洋灑灑就寫了好幾頁紙。

陳靈上前拿起一頁，周鳴也不阻止。陳靈一目十行看下來，不由暗嘆，不虧是敢要這么高價的，果然有幾分本事。

只見這紙上，寫了正方論點一二三，論據出處一二三，反方如何駁斥可能性一二三，可提供的論據出處一二三，針對辯駁可以反駁的觀點一二三。文辭華美，旁征博引，引人入勝。

后邊幾張則是站在反方，同樣寫明了如何辯駁。簡直就是自己在和自己辯，還都滴水不漏。

陳靈看著不由將自己帶進去，發現周鳴思路更全更廣，她能想到的周鳴都已經列舉出了對策，果然是想輸就輸想贏就贏。不由沉迷進去，想著如何辯贏。

看著看著沒了下文，不由問道：“后面呢？”抬頭，看見周鳴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在下以為，到這里，基本可以定局了。難道公子還想要我左右互搏下去？”

陳靈臉一紅，確實，這些已經足以應對一場辯論了。

因為辯論有輸贏，但辯題無對錯，就周鳴寫出的內容，確實已經豐富得足夠一場辯論了。而且就算是選擇輸方，也能輸的精彩。

于是陳靈也不扭捏，拱手到道：“受教了。”

聞人靖也翻閱了一下，放下紙張：“先生大才，我還有一事想請先生幫忙。請先生開價。”

“什么事，說來聽聽。”

“隨我上京，入聞人府幕僚。待科考時金榜題名。不知先生可做得？”

周鳴一愣：“可是聞人駙馬府上？”

“聞人昊正是先祖。”

他知道聞人府，也知道聞人家不拉幫結派，如果是旁的人讓他做幕僚或者資助他，他肯定會認為那人是在拉攏他。這也是他離開家鄉的原因。

成為舉人，自有人要上門送田送地送宅子，銀子也不會缺。但是真收了，這份人情和黨派劃分就會烙上一輩子。

而周鳴是有想法的人，他自有自己的抱負，因此也更注意這方面的忌諱。

但是聞人家找他做幕僚，怕就只剩下資助得意思了。他可以肯定就算接受了，將來入朝也不會因此受到攻詰猜忌。

聞人靖見周鳴不說話，繼續道：“若這活先生接得，還請先生開價，不止金銀，有何條件都可以提。”

周鳴斂起笑意，正色看向聞人靖，聞人靖毫不閃避。從字看人，這周鳴自是胸有丘壑之輩，中舉卻不接受資助，又能坦然面對困境，放得下身段不吝于用才學賺錢，想來是有難處，可能是親人有疑難雜癥，所以聞人靖才有這么一說。

周鳴沉吟片刻，說：“接倒是能接，只是價格不知聞人公子能否接受。”

“說來聽聽。”

周鳴收拾好桌子上的東西，背起書袋子“諸位請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