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沙丁魚與文明序曲

每個個體在人類建造的宏大建筑面前又顯得多么的渺小。

南美洲安第斯山文明被認為是世界6大文明之一，是唯一沒有文字的文明，建筑是安第斯山文明的主要證據。

我們在第4章中介紹了，南美洲安第斯山文明大體上分為6個階段：以卡拉爾為代表的第1階段，準備階段；以查文文明為代表的第2階段，形成階段；以莫希王國和納斯卡為代表的第3階段，發展階段；以蒂亞瓦納科和瓦里王國為代表的第4階段，中興階段；以西坎和奇穆王國為代表的第5階段，中晚期階段；以印加帝國為代表的第6階段，晚期階段。本章到第14章將介紹這6個階段的建筑。

秘魯首都利馬以北約150公里處的卡拉爾古城遺址被認為是安第斯文明形成的證據，也是安第斯山文明可追溯到的清晰的源頭。卡拉爾是一個離海邊只有20平方公里的城市。它不是農業形成的定居點。

文明是定居的產物，定居是農業的產物。蘇美爾文明、埃及文明、印度河文明、華夏文明和中部美洲文明，都依循“農業——定居——文明”的路線。而安第斯山文明是一個例外，是“漁獵——定居——農業——文明”路線。雖然安第斯山文明也靠農業支撐，但海洋漁業和狩獵卻是定居的基礎。

安第斯地區不像蘇美爾、埃及、印度和華夏是大河流域，有肥沃的土地；也不像中部美洲是雨水充沛的地區。安第斯山是世界第二高山，沒有成片的大面積土地，山地多。大山與海洋之間的距離很窄，很多地方是沙漠。但有豐富的海洋資源，主要是非常容易捕撈營養豐富的沙丁魚，提供了采集-狩獵者定居的條件，為安第斯山文明的形成奠定了基礎。

考古學家邁克爾·莫斯利提出了“安第斯山文明的海洋基礎”假說。他論證說，太平洋沿岸獨特的海洋資源為迅速增長的群居定居人口提供了充足的熱量。另外，這些食物來源產生的大量盈余釋放了更多的時間和人力，從而能夠在新的復雜的組織下建造大型的公共建筑和神廟”。“對海洋資源的依賴導致龐大的密集人口的出現，使統治者能夠組織起大量人力資源來興建大型儀式中心，并開展大規模灌溉工程以改造河谷。”^[1]可以說，安第斯文明的序曲是用沙丁魚音符譜寫的。

對史前人類狀況的了解：定居之前靠骨頭（化石）；定居之后靠建筑（遺址）。建筑是歷史的證據。

公元前3000年前，安第斯山沿海地區出現了由半地下的房子組成的村落。我們已經知道，半地下住所是采集-狩獵者的習慣，建造相對簡單一些。

卡拉爾是在公元前2600年開始形成的文化中心，比中美洲奧爾梅克文明早了1千多年，是美洲迄今為止發現的最早的大規模文化中心。卡拉爾文化與印度文明差不多同期，比華夏殷商文明早了約1千年。卡拉爾人還沒有學會種植土豆和玉米，對遺址排泄物粉末進行檢測結果顯示，主要食物是沙丁魚。

卡拉爾遺址是一個公共建筑群，有金字塔、神廟和圓形劇場（圖11-1）。

卡拉爾的金字塔比奧爾梅克金字塔早1千多年，距今已經4600多年了。卡拉爾金字塔是階梯狀的，比非洲和中部美洲的金字塔的坡度都要緩很多。由于歷史久遠，風化嚴重，金字塔的輪廓已經模糊了。

卡拉爾有6座階梯狀金字塔，也可以稱之為梯形石臺（圖11-2）。最大的石臺長152米，寬137米，高18米。有6層樓那么高。

北美密西西比農耕社會的宗教建造物是堆砌土丘；中部美洲文明建造了大量的金字塔神廟；安第斯山文明也建造金字塔。金字塔是美洲印第安人建造宗教建筑的基本形式。

金字塔建設不是很難，只是土石方堆砌，表面做一下裝飾性處理。只要有能力組織勞動力資源就可以實現。金字塔建設要求社會具有動員組織能力，它也證明了社會所達到的規模和復雜性。

金字塔氣勢宏偉，個體在人類建造的宏大建筑面前會顯得很渺小。金字塔既隱含著對世俗社會層級架構的合理性解釋，又寓意著人世之外世界的層級架構。印第安人認為人世之外的世界也是分層的，有天堂也有地獄。

除了金字塔和神廟，卡拉爾還有圓形“劇場”。4600年前安第斯山人能夠自如地掌握圓形的幾何特征和實現方法。把卡拉爾下沉式圓形廣場稱之為劇場是現代人的判斷。不知道卡拉爾人的“劇場”究竟是舉行什么活動的？是宗教儀式還是政治聚會？或許像古希臘人那樣真的上演悲劇，或許舉行中美洲球場那樣的血腥刺激的比賽。

卡拉爾出土文物中有用骨頭做的笛子，表明4600年前南美人已經有了音樂。

不知道什么原因，卡拉爾在公元前2000年到前1500年間被廢棄了。之后，在利馬附近的智倫河畔，公元前2000年和公元前1800年相繼出現了新的儀式中心——布埃納維斯塔和埃爾·帕拉伊索。新的儀式中心也有階梯金字塔和神廟，還有雕像、大石頭和黏土砌筑的房子。大石頭重達10t，房頂是在柳木上鋪設席子。考古學家注意到，金字塔的圣壇在一年四季的某個時日與太陽和星座連成一線，這顯然是精心觀察和設計的結果。在沒有日歷的時代，利用星座判斷農時是有效的辦法。這也表明，在安第斯山文明形成期，農業的分量在加大。

圖11-1 卡拉爾遺址

圖11-2 卡拉爾遺址階梯狀金字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