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滄海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離思五首·其四》元稹

（1)輾轉反側

“喂，王簡，你什么時候給我講你提的要求，我定了下午的機票，很快就回上海了。”一大早，唐糖就撥通了王簡的電話，開門見山地說道。

“別急啊，我到你門口了，開門吧Candy小姐。”唐糖聽見聽筒里王簡慢悠悠說出的話。

“啊？”唐糖將信將疑走到門口，從貓眼那看向房間外，果然是王簡。

打開門，只見王簡直截了當地給唐糖懷里塞了一束捧花。

“你這是干什么？”唐糖愣神。

“路過花店，看到這紅玫瑰，覺得很適合你，就買了啊，”王簡邊說著邊慢條斯理地打著哈欠，“啊今天起得早，好困啊。”

“說吧，要求是什么。”唐糖放下捧花，問道。

“哎你連一杯水都不給我倒，就讓我說，未免太沒人性了吧。”王簡徑直坐在沙發上，斜靠在沙發背上，半瞇著眼笑著說道。

“行，大少爺，我給你倒水。”唐糖忍著大清早的起床氣，去給王簡倒水。

“現在可以說了吧，王總？”唐糖倒好水，坐在王簡旁邊的沙發凳上。

“嗯，”王簡喝了一口水，又慢悠悠地吐出幾個字，“你跟我協議結婚。”

“什么？你在說什么？”唐糖直接懵了，不敢相信眼前人所言，嚇到從沙發上起身站著，審視著眼前這個她看不透的男人。

“沒聽懂嗎，我說咱們協議結婚。”王簡微笑著，把水杯放到茶幾上，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

“不是……我不明白的是，為什么要搞什么協議結婚，而且為什么找我？”唐糖一臉焦急。

“為了堵住悠悠眾口，”王簡臉上還是保持未變的笑意，讓人根本猜不出他內心的想法，“第二個問題，因為他們都不認識你，所以你最合適。”

“我？合適？可是我……”唐糖說道，一臉疑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嗯你一個公司股東，不如來香港發展一下分公司吧，下午的機票我幫你退了，人脈我幫你建立，你很快會在這邊有一番新的事業。”王簡道。

“不行，”唐糖總覺得會被王簡賣了，想著此地不宜久留，準備回臥室收拾行李，“你找別人吧，這忙我幫不了。”

在她轉身那一刻，王簡起身拉住了她，耳畔是聽上去極為誠懇的語氣，“留下來吧，我需要你，就三個月。”唐糖回頭，看到王簡的目光一時有那么些清澈，讓她瞬間回想起很多年前那個認真學小提琴的少年，目光也是如此真誠懇切，如此清澈，如此美好。

“我已經身陷泥淖了，我需要你，唐糖。”末了，他又加了這么一句話，讓唐糖瞬間亂了方寸。她不得不承認，那一瞬間，她動了惻隱之心。

“好。”她忘記她那天是如何答應王簡說出“好”字。也忘記了她是如何在王簡立刻拿出的協議結婚契約單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那日的記憶很模糊，可多年后想起，心頭還是會有一陣悸動。

她記得王簡眼底的笑意，只覺得太過玄幻，等簽署完協議后，她卻突然后悔了，想著王簡是不是給自己下套呢，但又在用“他是個好人，他是不會騙老同學的”此類的話不斷勸服自己。

“從今天起，你就是王夫人了，走吧，見見你的房子。”王簡伸出手臂，意思讓唐糖挽住他。

“嗯。”唐糖淡淡地回應他，然后自然而然地挽起他。

王簡把車開到半山，這里視野開闊，幽靜山林中坐落了一座精致的別墅。

“哇，這里環境不錯，空氣好清新啊。”唐糖下車，呼吸了山林的新鮮空氣，感慨道。

“以后這房子就是你的了。”王簡指著面前的這套別墅，說道。

“永遠給我了？”唐糖疑惑。

“不是，更正一下，接下來三個月這房子由你支配，”王簡道，“進來吧，來看看內飾。”說著，朝大門走去。

“喔喔，我就說你哪有這么慷慨大方？”唐糖說著，也跟著王簡走進別墅。

“怎么，我在你眼中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嗎？”王簡笑道。

“嗯？商人都是重利輕離別。”唐糖環顧室內，說道，“等會兒，你讓我住這里，那我工作得有多不方便？”

“我說了，房子由你支配，但你周內得和我住。”王簡道。

“咱倆是分房嗎？”唐糖很淡定地問道。

“不然？難道你想和我住一間房嗎？”王簡忽然湊近，玩味一笑。

“沒、沒、沒。”唐糖連忙避開了對方的目光。

從此，兩人的命運線就這么交織在了一起。

夜深人靜之時，陳念念收到微博大V“瀟瀟江上雨”的消息：“柚藍小姐，可否請你明日吃頓午餐？”

看到消息的陳念念感到驚喜：“是要網友見面的意思嗎？”

對方回復：“覺得我們很投緣，想交個朋友。”

“啊我是踩了狗屎運才能和大神見面嗎？”

“大神不敢當，見面地點稍好發給你。”不一會兒，對方發來一串地址，是見面的餐廳。

“好，明日見。”陳念念這般回復道。

然而令陳念念怎么也沒想到的是，網絡ID名為“瀟瀟江上雨”的大V居然是他。

在大V說的那家餐廳，陳念念見到了不久前才見過的——李瀟越。

“李瀟越，你怎么會在這？是等人嗎？”陳念念問道。

“是啊，我在等你，柚藍。”

那一瞬間陳念念臉上寫滿震驚：“所以……你就是瀟瀟江上雨。”

“如你所見，”對方頷首，微笑，“請坐吧，柚藍小姐，不，是陳念念小姐。”

“這也太巧了吧，”陳念念不禁感嘆，“哎那你怎么知道我是柚藍？”

“上次你給我看的那個攝影博主是我的ID，于是我知道了原來你是柚藍。”李瀟越這般解釋道。

“啊原來是這樣啊，那也太湊巧了。”念念道。

“念念，咱們點菜吧，你想吃點什么？”李瀟越忽然問道。

“啊我都行，這家店以前沒來過，你選吧，選點特色菜就行。”陳念念很客氣地說著。

“那行。”于是李瀟越叫服務生過來點了幾個特色菜。

吃飯的時候，兩人一直保持著奇怪的沉默，這樣的氣氛讓陳念念有些惶恐與緊張，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緩解尷尬。

陳念念的腳尖不小心碰到了對方的腳，她尷尬一笑，表示些許抱歉，對方也只是含笑點頭，似乎并未在意女孩的冒犯。

“我送你的禮物你還喜歡嗎？”是李瀟越率先打開話題，安靜的空氣終于出現一道縫隙，仿佛陽光灑入，雙方都感到放松和愜意了一些。

“啊什么禮物？你送我的？”念念疑問。

“鮮花、巧克力，別告訴我你沒收到啊哈哈。”對方試圖用笑容來掩飾尷尬和羞澀。

“原來是你……你送的啊，”陳念念有一瞬間的失神，“啊我很喜歡，巧克力很好吃的。”

“沒了？”李瀟越不甘心陳念念只有這幾句要對他說。

“還要有什么？”陳念念其實心里明白，但還是裝作不知道對方的心意。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對你有意思，”笑容再次爬上李瀟越的嘴角和眼底，“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好嗎？”這下李瀟越直進主題，不再拐彎抹角。

“大神你沒開玩笑吧。”陳念念沒想到對方這么快就袒露了自己的心意，打她了個措手不及。

“我很認真。”李瀟越的語氣很堅定，他的雙眸直接對上念念的瞳孔，滿含笑意也直接顯露了真情。

陳念念立即避開對方灼熱的目光，喝了一口橙汁，想要緩一下心情，她感覺她現在心律不齊。

“我想我現在還不著急談戀愛，工作很忙沒那個意向。”陳念念選擇委婉拒絕對方的好意。

“哦是嗎，我覺得你并非不著急，只是心里有人了吧。”李瀟越這般說道。

“沒有啊，我心里有什么人啊。”念念擺手。

“喏，陸望川。”李瀟越忽地說道。

“沒，我倆早斷了好嗎。”陳念念自說自話，絲毫沒看李瀟越的表情。

“我是說，那是陸望川。”李瀟越提醒道，用眼神示意陳念念看其三點鐘方向。

念念聞聲看去，確實是陸望川在他們附近的一張桌子上吃飯，他對面那個衣著精致的女生恰好背對著他們，看不清臉，不知道是誰。

“哦，估計是跟寧盛蘭在一起吃飯。”陳念念回過頭，沒有表情，聲音也沒有什么起伏，好像陸望川這個人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什么故事也沒發生似的。

“我沒有說你心里的人是他，可你第一反應卻是他，看來已經很明顯了。”李瀟越壓抑著內心的失落，卻還是坦露真言。

“不好意思是我會錯意了，我對他真沒那想法。”陳念念低著頭，不看李瀟越。

“哎，陳念念李瀟越，你們也在這吃啊。”是寧盛蘭的聲音。

陳念念聞聲抬頭，對上的卻是陸望川的笑顏，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是啊，這家店最近很火，所以帶念念來吃。”李瀟越先開了口。

“所以，你倆是情侶？”寧盛蘭說道。

“我……”李瀟越欲要解釋，卻被陳念念搶了話頭“瀟越，我答應你，做你的女朋友。”

寧盛蘭和陸望川兩個人面面相覷，而于李瀟越是意外之喜，但李瀟越心里跟明鏡一樣——他知道陳念念為何這么說。

“啊這么說是你剛跟陳念念表白咯？恭喜啦，有情人終成眷屬。”寧盛蘭眉眼泛起笑意，這般說道。

“嗯謝謝。”李瀟越很有禮貌，但言語間也很客氣，而一旁的陳念念默不作聲，卻見眉頭似有點緊鎖的樣子，可能此時心潮澎湃。

“我還有事，李兄，我和盛蘭先走了，不打擾你們用餐了。”一直不說話的陸望川突然說道，但此時的他早已沒有了之前剛看見陳念念時的笑意。

兩人走后。

“念念，你真的確定嗎，你要為你說過的話負責。”李瀟越很嚴肅地說著。

“我并不是對你沒感覺，我說過的話，我會承擔責任的。”陳念念這般說道，目光開始變得堅定。

這一夜，除了寧盛蘭，另外三個人都沒睡好。

李瀟越仍舊對陳念念的決定表示懷疑，他覺得是陳念念看到寧盛蘭和陸望川在一起吃醋了，所以賭氣答應他的表白，說白了，還是在乎陸望川更多些。在他看來，陳念念的行為不過是在試探陸望川罷了。輾轉反側，起床望月，樹無影，夜漆黑，他覺得他倆似乎像這云遮月的黑漆漆夜空一般，看不清未來。

陳念念說不清她今天心里的想法，突然發現欣賞很久的微博博主是身邊的老同學，突然收到了這個男生的告白，突然見到陸望川，突然開始莫名其妙地接受了李瀟越的告白，還顯得特別堅定不后悔。輾轉反側，她已經說不清了，說不清對這兩個男人的感情，尤其說不清對陸望川的感情，她不敢承認他還在她心里腦海里，卻已經明了這個人在他心里的位置。

陸望川今天的心情來了個先升后降——他沒想到會在那家餐廳見到陳念念，可看到陳念念身邊的李瀟越，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等到他親眼目睹陳念念說出那句“瀟越，我答應你”的時候，他的心情跌到冰點。輾轉反側，冷冷清清，無疑，他現在確定陳念念還住在他的心里，但不堅定的是，他不知道陳念念到底是何心思，多年未見，她不再天真，她像一團濃云，這般遮住清冷月光，讓他深陷其中卻越發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