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擊未中，之后的攻擊就難上加難了。

安行摘下幾片樹葉在手中把玩，葉兒尖尖，因下了幾場雨有些濕潤。

這些北鶯的少年處事不驚，遇事不亂，也是能干大事的，不過到底是年齡小，那寄居在蘇家主身上的“殘食”卻是個久活多年的老妖物。逐漸，程離他們便落了下風(fēng)。

安行抬起一只手，貝齒輕咬指腹，不多時，猩紅的血珠從指尖滲出。

后曲起手指，捻起那幾片樹葉，鮮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浸入，瞬間，葉子如同有了生命般在安行掌間撲騰。

她湊近低語了幾句后，隨手一拋，葉子猶如被狂風(fēng)席卷，直直的沖向打斗那方，再收手時，指腹的傷口已然愈合。

這邊，葉子正牢牢地吸附在蘇家主的身上，然而他正斗的起勁，并未注意到這小小一物，直至身上一陣刺痛才察覺到不對。

“殘食”雖是邪，但能附身的卻是血肉之軀，肉身是斷不能被破壞的。

蘇家主臉色一變，垂首一把將身上的東西拂開，卻不想竟只是幾片樹葉子。

只見那樹葉如同幾個頑皮的孩子環(huán)繞在他周圍嬉笑，轉(zhuǎn)瞬間，又如鋒利的刀刃往他身上割來，一刀又一刀，鮮血奔涌而出。

蘇家主大怒，拱起掌心就往身上抓去，然而葉子的速度太快，竟只摸到了邊。

程舟丟掉適才被扯破的腰帶與程離對視一眼，眸中驚疑不定，心道：定是有哪位高人相助。隨即眸中一定，揚起長劍，再次擊殺。

蘇家主暗道不妙，如今這具身體已是千瘡百孔，恐怕再無法支撐下去。當(dāng)即，他索性棄了這軀體，往蘇府大門逃去，卻不想，那處竟也有人等候。

安行只見一團黑霧竄來，卷起的風(fēng)熄滅了一路的燭火，她眉頭一皺，身形剛動，余光便見白光劃過，一把利劍從黑霧中央刺出，聽得一聲凄厲的慘叫，黑霧已經(jīng)化成灰燼。

程舟收回長劍，猛地瞧見前方站著一襲黑衣的人，心道：怎的又是一團黑。待適應(yīng)了黑暗，才看清原是名女子，眸中又是警惕，問：“你是何人？”

安行眨眨眼睛，思索著該怎么解釋。

“這位便是方才出手相助的高人吧。”趕來的程離在一旁拱手道。

安行彎彎嘴角，只覺這少年十分有眼識，便道：“我見這府中有妖霧，就過來瞧瞧，沒想到竟看到了北鶯山的弟子。”

“這…姑娘認得我？”程離疑惑。

“也不是，”安行搖頭，“我與北鶯山山主司懷是舊識。”

不待程離反應(yīng)，程舟已發(fā)出一陣嗤笑：“我們山主已是一個年過古稀的老人，你一個小姑娘怎會是他的舊識。”

安行并不惱，只斜睨了一眼繼續(xù)說道：“…待你們返山之時，我可否與你們同去？”

程舟聽罷還想說什么，便聽程離道：“好。”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她，她不過是與你說了幾句話，你便要帶她回北鶯山！？”

程離也知不妥，不過他覺得這姑娘既然會幫他們那就不是懷著歹意的，況且，北鶯山中還設(shè)有陣法結(jié)界。

待要與程舟細說，突然，程離感覺有人在碰他的肩膀，側(cè)頭一看，是程舟。

此時程舟正皺眉看向府門外，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朱漆大門外站著一個黑影。

安行也回過頭，那個黑影身材矮胖看起來是個人。

“夜已深，仙士怎的還不歇息？”黑影開口說道，聲音略微粗獷。

“嘶”有人點起了一旁的燈籠。

火光朦朧，安行瞧清了來人的容貌，好像在哪兒見過…

“江大人？”程離的聲音響起。

程舟松了一口氣，再無顧忌的收起長劍：“江大人，您來的正好，方才可真是驚險。”

“哦？”江大人面露疑惑，“發(fā)生何事了？”

程舟在一旁解釋，程離則并未搭話。

他一向多疑且心思縝密，如今垂眸不知在思索什么。

許是距離太遠，又或是江大人耳朵不好使，程離一句話就被他重復(fù)聽了好幾遍。

正當(dāng)程舟不耐想靠近些時，程離抬手攔住了他，他問道：“江大人來蘇府是所為何事？又不知江大人來之前可有見過蘇公子？”

江大人身形一頓，神色莫名，卻是略過了第一個問題：“不曾見過他……怎的，發(fā)生何事了？”

程離不說話，別的弟子也不敢多言，他們止步不前，江大人只得跨步而入。

捕靈銀網(wǎng)微泛波瀾，火光拉長了他們的影子。

異香若有若無的混入安行的鼻息之間，再四下一瞧，見少年們皆在暗自揣測猜疑，看來并未聞著這股子香味。

“…這位姑娘是？”江大人看向安行。

安行聞言抬頭，并未回答，只覺跟前的燈籠晃眼的很。

“走夜路的行客，前來借只燈籠的。”程離說罷便遞了燈籠過來。

燈籠搖搖晃晃，安行穩(wěn)了穩(wěn)，暗道：這少年怕是知曉情況不對，恐傷及無辜，想將她撇開干系。

既知道用意，安行自是不會戳穿，徒添尷尬。

她面帶笑容，退開一步點頭道謝，隨即出了蘇府大門。

程舟見她這般干凈利落的掉頭就走，心中諷刺，卻也沒說什么。

……

入夜的長街道空空蕩蕩，唯有樹影婆娑，枯葉紛飛。

安行抬手按下因風(fēng)揚起的衣擺，抬眼看向深處的長街小巷。她自是要回去蘇府的，“殘食”兇狠，這幾名少年怕是應(yīng)付不過來，況且…體帶異香的“殘食”她還從未見過，好奇至極。

不過，她才剛從里邊兒出來，現(xiàn)在回去不太給面子。

安行再次躍過青石高墻時，余光瞥見蘇府朱漆大門后，少年們正在拐著彎試探那個，披著江大人五短身材扮戲的兇惡妖物。

她在空曠的廊庭下走走停停，步履平緩。

眼角余光掃過一個模糊的影子，定睛一瞧，還是那間書房，壁上還擱著那幅美人圖。

作畫之人畫工了得，將美人畫的栩栩如生，宛若真人。

眼波流轉(zhuǎn)，唇間泛笑。手中團扇輕輕一轉(zhuǎn)，似有徐風(fēng)……

安行確信這畫中人動了，不過在這妖邪橫行的蘇府中，這情景看起來也不怎么驚悚詭譎了。

她推門進屋，抬手就覆上畫中之人，只覺指尖泛起微涼…似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