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阿回說過，現在的安行沒了術法要加倍小心，斗不過那便不得硬碰硬。

是以，安行騙了鼠妖，其實如果它不去扯那張人皮那便沒什么事，可是它不但扯了還扯的異常發狠，人皮就只會越裹越緊。

果然，它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皮囊了。

……

安行一直遺憾南苑沒有一棵樹，要等她的樹種子長高還得許久。

“你怎的老是在樹上休息？”程舟仰頭站在樹下，“蝙蝠不是一般都喜歡倒掛在房梁上嗎？”

“你該慶幸我不喜歡倒掛在房梁上，不然…怕是得嚇死你！”安行惡狠狠地說道。

程舟想了想一進屋就能看見一團頭發垂下來，頓時覺得還是現在好些。

他默了一會兒，才別扭道：“上次…多謝你救我。”

安行低頭想看他是何表情，可惜他也在低著頭。

“我只是怕到時候只有我回來，沈頌會殺了我。”安行不以為意。

程舟卻誤會了：“你不用這么說，我知道你定是個好妖！”

安行搓搓雞皮疙瘩，想著這程舟少年怕是生病了卻不自知。怎的如今變化這般大！

樹下的話音還在繼續，“我一直想不通師父為什么要讓你進北鶯山，畢竟你是一個妖啊。亦不明白一向正經守紀的程離為何總是為你說話…原來都是有原因的…”

安行面無表情的想著：能進北鶯山是因為我們是舊相識，你還沒出生前我都能在北鶯山繞個幾十圈了。至于程離…她總覺得他是把她當長輩了，還是奶奶那一輩的…

“你是哭了嗎？”安行問他。

程舟聞言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惱怒道：“什么哭了！怎么可能！我…我怎么可能會哭！”

“哦，可能是我看錯了。”

“你！我真的沒哭！”

“嗯，我知道了。”

“不是…”

司懷出關的那一天恰好是弟子們回家探親的日子，偌大的北鶯山便就只剩下寥寥幾人。

彼時安行正在給樹種子澆水，沈頌過來與她說司懷出關了。

許久不見司懷，安行都快忘了來北鶯山的主要目的了。

看著安行手腕上的鐵鐲子，司懷捋了捋胡須，道：“此乃黑水，先前云梧國用它鑄就過兵器，雖說是無堅不摧，但反噬極大，是以又棄之如敝屐。”

說著白花的眉皺起，“能解開的法子怕是只有他們才知道。”

北鶯山與云梧國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云梧國野心太大想將北鶯山也納入自己的陣營。就在兩軍交鋒之時，云梧國的桑央皇命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安行逮了去，密函告知司懷要想救她便先投降，安行也不知道這位桑央皇為何會覺得司懷會救她？

果然，司懷無動于衷。安行不會有多失望，因為他們都知道安行死不了。所以，要云梧國來解開黑水，不大可能。

“不如…我將這只手砍下來算了，反正過個十幾年它就長回來了。”安行說完興致勃勃的問他，“如何？”

這句話有點半開玩笑的意思，安行也不可能真的把手砍斷。怎知一句話下來，他便厲聲打斷：“斷手雖能把黑水取下，但它封印了你數百年的術法，一旦這樣做只能落得反噬的后果！”

安行訕訕一笑，連忙轉移話題：“今日見他們離去時，眼中雖透出欣喜之色，卻還是不忘挑幾本書籍回去溫習，甚是好學。”

講到此處，司懷稍稍緩了臉色：“因為他們回山后，便有幾場同門比試，自是要好好練練。”

北鶯山的弟子試煉，安行倒是見過幾回，雖忘得差不多，但也委實提不起興趣。

從司懷那處出來，天已經成了灰色，幾只雀兒從樹叢飛過，落了一地飛葉。

前方一點一點亮起燭火，安行覺得奇怪。

走近時才發現，是有人在點燈燭。

蘇杳一只手提竹籃，一只手握著火折子，燈芯沒入燈油里。他想放下竹籃，突然旁邊伸來一根細樹枝將燈芯挑了起來。

見燈燭亮了起來，安行將樹枝向后一拋，旋即拍拍手道：“不用謝。”

蘇杳一愣，抬頭看了她一眼下意識說道：“多謝…”隨即反應過來，有些懊惱。

安行不在意，隨口問問：“今日你怎的不下山去？”就像長輩詢問孩子為何不回家。

“父親捎來信說，再過幾日便有幾場試煉，不必回去探望，好好溫習便可。”蘇杳聲音有些低，低到安行聽不大清楚。

她抬頭看了眼長廊上搖曳的燭火，“這些都是你點的嗎？”

“早些時候出去摘青果，回來晚了，便順道點了。”

安行眨了眨眼睛，有些游移：“青…果？”

蘇杳點頭，見她眼睛黑亮，道：“可要嘗嘗。”

“可。”

……

北鶯山的試煉已經開始，不少弟子翹首以待。

安行旁觀了幾場早就興致缺缺，便悄悄退去。一路上沒撞見什么人，安行走的倒也悠哉。

直至迎面瞧見一棵巨粗的果樹時，才堪堪停下。

“這樹…怎么長的這么大？”安行摸了摸樹干，“莫非這便是公羊項所說的百年果樹不成？”

兀自點頭，走了兩步，“果真是長了百年，都這般胖了…”

突然，腳下一個踏空，眼前突然陷入了黑暗。

在睜眼時，四周灰蒙蒙一片，時不時眼前還有幾朵烏云飛過。

定睛一瞧，發現并不是什么烏云，而是幾縷妖魂。那些妖魂操著大嗓門喊著：

又進來一個。

又進來一個。

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和我們一樣了吧？

唉，過不了幾時，咱們都該沒地兒去了吧。

安行這才看清這個地方的模樣。

就如天地開辟之時的混沌，還彌漫著一股股涌動的霧氣。霧氣中央有一池泉水，泉中發著白光，似乎底下有什么東西在涌動。

“我勸你最好別看。”一個粗糙的聲音突兀的出現在身后。安行回頭，只看到一個矮胖的輪廓。

“為何？”

那聲音嘲諷一笑：“那水里的東西會惑人心智，只消瞧上幾眼就能將你拉入水底啃食殆盡。”

“連魂都不剩。”

安行打量他一眼，疑惑道：“你是誰？我們在哪見過嗎？”

不料那聲音聽后，竟哈哈大笑起來，似是聽到了一件十分好笑的事情。

笑罷，一張五官模糊的大臉猛然湊近，聲音森然：“你說我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