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寶隆醫院本身就是一座濃陰匝地、綠草如茵的大花園。主樓有十層,在花園的正中,附近有些輔助用樓房。花園西頭四分之一的地方被一道墻分隔開來,成為一個單獨的小天地。墻上的門平時是鎖著的,散步的病人和來往探視的人都不能進去。這塊小園子最西邊角上有座精致的四層紅磚樓房,周圍也有些附屬的小平房之類建筑物。紅磚樓門口有塊“細菌學部”字樣的牌子。
魯文基教授的病室在主樓四樓的西端。其實大部分病室都在東頭,西頭是醫療輔助用房,只有一間備用病室。教授嫌東頭人多吵鬧,便住到西邊這間來。其實這邊也不安靜,工役常推著小車走過,而且病室對門是道運貨電梯,每日用品和廢物都從這運進運出。不過晚間倒很安靜,沒人過來。
羅杰斯醫生負責教授的治療,他制訂了一套近乎“大修“的計劃。主要是心臟移植,但訂制的心臟需要半個月才有,因而先替教授移植了一副聽骨以改進聽力。手術后教授頭上纏著繃帶,很少走出房門,所以多半坐在朝西的窗前眺望底下的情景。這窗正對西小園那座紅磚房,相隔有兩百米左右。教授發現那樓房很少有人出入,偶爾進出的都是穿白衣的醫務人員。
梅麗每天都要帶點東西來探望教授一次,并陪老頭聊聊天。“教授,佩迪想你哪,天夭聞著你的坐椅汪汪叫。”
教授一聽就心癢難耐。“這畜生真懂事!下次讓它對著對講機叫幾聲我聽聽。”教授的機子帶來了,是手表式的,戴在手腕上。
梅麗笑道:“那行。但你得留點神,醫院里不準使用通話工具,怕干擾了醫療儀器。”
除了佩迪之外,教授在薩頓島上結交的第二個伙伴是住在三樓的病號霍登先生,他們是在花園散步時認識的。霍登是個靠救濟金生活的孤寡老頭,從沒人來看望他。“我真嫉妒你呀,天天有個女孩來探望你。我是死了也沒人哭的。”
“不會吧,至少我會傷心的。你是什么病?”
“可是怪病!打前幾年起,我得了‘思維中斷癥’。發作的時候——”霍登突然住口,雙目呆滯,表情僵固。教授吃了一驚,只過幾秒鐘霍登忽又恢復原狀,難為情地說:“你看,又發作了。好端端地談到一半,頭腦中突然一片空白,過后又好了。”
“思維中斷是精神分裂癥的癥狀呀,你怎么住在三樓的心臟科病室?”
“有的醫生也是這么說。但這里院長說是因為心臟不好,供血不足,大腦發生缺血引起的,所以要移植心臟。手術定在大后天。”
“這有根據嗎?不能單憑推論決定手術啊。”
“做過腦掃描,確實沒病。那天檢查回來時還從你門口過的,忘了嗎?”
“不錯。”教授忽然疑惑起來,“你怎么從運貨電梯上來的呢?一般病人都是乘當中的載客電梯。”
“我不知道,是醫生帶著我走的。”
“還有,上來時干嗎不在三樓停,要上到四樓,再從樓梯走下去?這不反常嗎?”
“三樓沒電梯門,不停。對了,一樓二樓也沒門,一進去就直達四樓你房間旁邊。”
“越發不對了。腦掃描室是在一樓,一樓沒電梯門你打哪進的電梯呀?”
“你搞錯了,老伙計。我不在一樓腦掃描室檢查的,是在地下室的另一個檢查中心,離這很遠哩。從運貨電梯下去,通過一條很長的走道,向左倒拐,我想是朝西,走幾百米再上樓梯。這么遠,肯定不在這大樓里了。但管它干什么呢?明天見吧,我該去服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