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兄，如何？”

姬裕興上前來，問道。其他幾人亦是看向他，頗為好奇。

徐清源苦著臉，遞過手中簽文，姬文曄一手接過，姬裕興與韓玥上前幾步，三人看完簽文，不由面面相覷。

秋水黛眉微蹙，美目盼兮。

一側的夢靈一笑，走上前去，于姬文曄那里拿過簽文，輕“咦”一聲，柔聲念道：

“下下，未明。”

秋水眉頭舒展開來。

“姐姐，可知這是何意？”韓玥問道。

夢靈嫣然一笑：“想必是前路不明，姻緣未到。或是……不明到底心系何人……”

“不明？”韓玥看向徐清源，再看向夢靈，有幾分詫異。

徐清源苦笑一聲，卻也并未多想。

姬文曄眉目含笑，輕拍了拍他的肩，闊步進了里屋。片刻后，苦著臉出來，哀聲連連。

“如何？”姬裕興好奇道：“你簽文呢？”

姬文曄嘆口氣：“沒拿到。那老道長只說我‘求而難得，情路坎坷’。”

姬裕興頓時啞口。韓玥掩面輕笑，隨后同夢靈與秋水道：

“二位姐姐，先請？”

“妹妹先吧。”秋水輕笑。

“那小妹先行一步。”

韓玥并未矯情，轉身進了屋。

老道士見她進來，笑意盈盈。韓玥微微欠身，便道：

“道長，我求得第三十六簽，不知有何解？”

“姑娘不必多問。”老道拿起桌上茶盞，摩挲著，卻不飲。

“世人求姻緣，不過求一‘緣’字，但一見鐘情是緣，兩情相悅是緣，求而不得亦是……姑娘的‘緣’，心里應當早已有解，又何須問？”

韓玥不答，認真施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門外幾人看向她，她微微搖頭，只道是：“我亦未得簽文，兩位姐姐不妨進去瞧瞧。”

姬裕興眼底的失望一閃而逝。

秋水略有猶豫，夢靈柔聲道：“去吧！”

秋水這才進去。

進了屋，秋水才發現幾案前站著一中年道士，青衫棉冠，俊逸脫俗。這與他們所說的仙風道骨、須發雪白顯然并非同一人，但她也不方便過問。

那道士凝神看向她，細細打量著。秋水不知對方是在看她面相以推演命途還是其他，但一男子如此去瞧一年輕女子，終究是失禮之舉。

秋水欲要開口打斷對方，卻見那道士倏然一笑，剎那萬象更迭。他背過身去，只道：

“你的姻緣，事關天下歸屬，可要挑仔細了。”

秋水一愣，實在是被他這話驚得不知如何答復。那道士卻直接趕她出去：

“快走吧！日后你便明白了。”

她只好出去。

“我亦未拿到，不過，我所見之人與你們所說全然不同。”

“不同？”韓玥疑惑道：“有何不同？”

“我見到的道長正值盛年，超凡脫俗，容貌……”秋水臉色微紅：“俊美……”

“怎么會？”姬裕興驚詫道：“分明是一老道長，慈眉善目……”

“我見到的亦是老道長……”姬文曄附和道。

徐清源亦點了點頭。一旁的夢靈卻是忽然沖了進去，剩下幾人不明所以，徐清源欲跟上去，不過被韓玥攔了下來。

夢靈到了屋內，卻是不見一人，不論是老道長，還是年輕一些的道長，皆未見到。桌上留下一張字條：

中平，中平。

“小姨……”見到夢靈出來，秋水立即上前挽住其胳膊，神色略有擔憂。

“沒事。”夢靈微微搖頭，道：“我拿到了簽文，中平，中平。”

卻是未提她未見到任何道長一事，韓玥幾人倒也并未多問，盯著她手上的簽文，不明所以。

“難道是寫錯了？”韓玥疑問道：“怎么會兩個吉兇？”

“應該不會。”姬文曄道：“第二個‘中平’，應該是解辭，如同‘九四無咎’、‘未明’。”

徐清源滿是愁苦，這“中平”無論如何解釋，也不能得出吉象，而他自己更是得了一“下下”，姻緣不幸。

幾人皆解了簽，自然不會多待，當下出了月老廟。

已是酉時，城中各街“斗巧”已有多時。長樂街人聲鼎沸，官差于街頭擺起花臺，拿出早便備好的一框框針線。各家年輕姑娘紛紛至此，一爭“巧女”的名頭。各家公子則共賞此盛景。

姬裕興一行趕至之時，正值最終一輪。

不知哪位官差眼尖發現了太子殿下，急忙通報給了主事的官員。那官員不過是京兆府衙一門下議曹，平日哪里有機會見到太子殿下，聽聞部下稟報，便急忙趕來迎駕。在場眾人這才注意到姬裕興，烏壓壓跪倒一片。

姬裕興令眾人起身，此時身份暴露，他倒是不好再停留于此，只是可惜了今晚這般機會。

那主事官員見太子殿下眉頭輕擰，頓時知曉自己這殷勤獻得不是時候，懊悔已是徒然，但心中迅速盤算一番，立即有了補救辦法。

“殿下。”他恭敬道：“卑職斗膽恭請殿下為‘巧女’賜福。”

姬裕興眼睛一亮：“好。”

眾人聽聞太子殿下竟愿屈尊，自然喜出望外，那些斗巧的姑娘們更是神色激動，而個中成績不如意者則滿是懊惱。

“大人。”韓玥叫住那官員：“我可否參與這最后一輪斗巧？”

“韓姑娘。”他不敢托大，急忙道：“當然可以。”

姬文曄幾人倒是沒料到韓玥竟也善女紅，不禁有幾分好奇，姬裕興更是有幾分期待。

韓玥登上了花臺，一名衙役遞上針線用具。

龍川斗巧，僅有一項：

便是穿針乞巧，以五色絲線穿過七孔針。以特制的小型漏刻計時，用時短者勝，得“巧女”名號。

“巧女”不僅能得官府獎勵，最緊要的是能夠拜祭織女，討得一好彩頭。來年能夠諸事順遂，覓得一如意郎君。

且不說韓玥出身將軍府，身份尊貴，地位顯赫，單是那傾城傾國的容顏，便令人矚目。

計時官示意后，韓玥拿起彩線一條條穿過針孔。自第一針至第七針，竟絲毫未停滯。五條彩線穿罷，不過短短數息。

眾人皆是瞠目結舌，為之驚嘆。

此輪結束，斗巧便也落幕。主事官員迅速整理好卷宗，首先給姬裕興呈上，方才朗聲宣布道：

“承天官賜福，此次‘巧女’為韓玥，用時十刻。花車已備，恭請太子殿下授印。”

衙役呈上一塊玉質雕花印璽，上刻“巧奪天工”，“巧女”將以此印蓋于祭文上，以求福祉。

韓玥上前欲跪，姬裕興急忙扶住，他于衙役手中取過印璽，小心遞給韓玥。韓玥忽而一笑，若春風撩人。

姬裕興頓時失神，欲罷不能。

韓玥乘上花車，姬裕興御馬上前。卻是頗有幾分新郎迎親春風得意之感。

花車起自東邊街頭，行至西邊街尾，韓玥將代“織女”游街，進神廟。此前看客簇擁花車前行，長街兩側店家、住戶盡皆出門觀賞，街上游客亦是駐足觀望。

好在姬裕興事先令人沿路宣告：不必跪迎。

省了不少麻煩。

路過柳文正一行時，柳文正依舊恭敬拱手彎腰，其身后幾人亦然。姬裕興無可奈何。

“玥兒妹妹！玥兒！玥兒！”

人群熙熙攘攘，姬裕興還是聽到了這幾聲呼喚。他轉過頭瞧去，是一華服青年，正追著花車呼喊。再看向韓玥，她卻是置之不理。

姬文曄幾人便在花車邊上，自然聽得更真，看得更切。

“這人誰啊？”姬文曄好奇道。

“若是沒猜錯，這便是何成了。”徐清源若有所思道。

“何成？”姬文曄滿是詫異：“你不是說他為人成穩？”

“這便足以看出他待韓玥有多誠摯了，竟會不顧禮義廉恥。”秋水嘆道。

姬文曄張了張口，卻是沉默下去，若是他，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