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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苦牛(二)

久久匆匆,終于將田里的事做完,想著能休息下,而玉米也在那時長出了小苗,然后家人又一起去土地里種上玉米苗,然后順帶著種上白扁豆,走在十八彎的山路,翻過一座又一座山,種在那不大的片片紅土地上。

這樣一天又忙活到晚,然而田里的事還不能安心,田里缺水秧便難活,收成也會不好。如此父母親總是在大半夜的時候去看水。山里的小河在最低處的地方,流不到田里,只能靠著細細的山水供養田地,那時每家每戶總是爭搶著放水。有時你前腳放了水,后腳就會被別人堵住,所以只能在深夜,在深夜才有水可流。

就此般,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他們依舊黑白顛倒著。然后一操心就是到八月,八月谷物快豐收卻還得擔心,擔心稻子會不會被鳥兒糟蹋,會不會雨一下就十幾來天。

擔心并不是多余,總會有這樣的狀況,往年就是最好的案例。

然而做完這些便是種薯,收麥的時候。這已接近夏天,天真的很熱,割小麥弄得全身瘙癢難受,一個一個的紅疹,鼻孔堵滿灰屑。小麥割回后,曬干。到了下午,她便與母親和阿婆用木錘子將其敲打,“碰碰砰!”,一錘兩錘,七八捶左右就可除去了外殼。敲完一把,小弟就從遠處太陽底下抱回一把把帶到他們身邊,火熱的天,大家都大汗淋漓。小弟更是臉紅紅的像太陽,有時真怕他受不住。

“阿木,寶崽,你們去菜地上摘些黃瓜來!”每天做到一半,母親總想著讓他們休息。開始她還不懂,真以為他們想吃,就非常歡快的帶著小弟出了門。這樣持續好幾天,才后知后覺母親的小心思。

“阿媽,沒黃瓜!昨天就摘完了!”

“這樣啊!恩?你阿婆昨天晚上去看還有啦,你們是不是沒去那塊地看。”

“是啊!寶寶,昨天阿婆去摘晚菜,看了還有呢!”見她還不信,阿婆也跟著附和。

“哪塊啊?”她還是不信,她明明都摘完,怎么母親和阿婆都說還有呢。

“就是上坎那塊呀!”母親接著道:“天色也不早,你快去把牛也放了,順道就把黃瓜和晚菜摘回來的吧!”

“阿木,你也跟著阿姐啊!”

“為什么?我麥子還沒收完呢!”小弟是那種事不做完,不罷休的性子,所以沒等母親回答就跑到太陽底下,抱了一大堆回來。這麥子曬了兩三天,這樣的蒸籠天,到現在早就干得差不多。見小弟這樣執拗,她也跟著將麥子收回,畢竟小弟還是太小了,抱著一小捆都怕他摔倒,雖然對他來說是很多,稍遠點看甚至都蓋過了他的人,看不到小小的身體。

“這兩孩子!”看著來回忙活的兩個小小身影,母親無奈的笑笑,阿婆也跟著慈祥的瞇眼。

“愿明天待他們好!”

“媽!他們會是有福之人,您不要掛心。您也累了,這些我可以搞定,您去休息會吧!”

“這么多怎么搞得完嘍!蓮花啊,你也別遷強著自己,媽老是老了,可只要手腳還能動,就不會讓你和阿天兩個人累著。媽是真的感謝你,起起落落,還好你能陪著阿天,還好你能讓這兩孩子都快樂。”身后隱隱約約的感嘆,她皺著眉頭,回頭看了看,大人的好多話她還是懂得不深,小孩的心性自然聽得模糊,過不了多久就會淡忘。

“媽,你說的什么話,能遇到阿天是我的福氣,這兩孩子,您別擔心,他們也會有他們福氣。”

“媽,看你神色都疲了,聽我的話去歇會好嗎?”

“不累,不累,你看你不也同樣聳著眼嗎!沒多少了,再敲幾下今天的就弄完了。”看著小山高的麥堆,都快及棚頂,阿婆搖搖頭。不論母親怎么游說,阿婆就是坐在那里不動。

砰!砰!錘麥的聲音,她和小弟離開很遠,很遠,都能聽到。

這時候父親依舊很晚才回,為房子的事操碎了心,母親阿婆幫不上忙,只能深深嘆息。為了不讓父親為家中的事操心,母親和阿婆一大早上就去挖地,順帶著挑一擔草糞去。阿婆去摘薯苗,母親就繼續往地上挑著草糞,然后兩個人忙一上午,反復著挖地,分行,散糞再將薯苗種了。

那些天清早,她醒來手捧著清水洗了下臉,便匆忙的將棚里的小麥抱到外面的平地上散開了曬,當小弟醒來時也會幫著她的忙。

“阿姐!阿媽,阿婆,阿爸又出去了嗎?”

“恩!我醒來阿爸就不在了,只看到阿媽和阿婆在豬圈里弄草糞。”

“哦!阿爸割草回來了?”

“早割回來了!”

“這么早,阿姐你怎么不叫我呢!”小弟埋怨的看著她,那時小弟唯一的愿望就是快點長大,像父親一樣,撐起整個家。其實他是在怕,怕父親倒了,母親累了,阿婆病了,他和阿姐就只能無依無靠了。小弟對自己的不爭氣總是狠狠的甩兩巴掌,可小孩就是要充足的睡眠時間的,何況他那么小,任誰都不忍心。

“阿姐不是在等你嗎!走吧,我們放牛去,等下再回來做早飯!”

“恩!你麥子曬了?”說著小弟望下棚口,見到外面金燦燦的麥子才放心拉著她的小手,去旁邊的牛圈牽牛。他知道阿姐怕牛,所以總是小小的他來開門,弄不到那木栓就搬了兩個水泥磚到那,踩在上面就夠得著了。其實水泥磚很重她都搬不動別說小弟了,自然就是父親放在這,也不知道小弟是怎么與父親說的。可是小弟不知道其實她早就不怕了,但她喜歡被小弟保護的樣子,所以每次都站在他身后。

“這么早,小梅,阿木你們去放牛啊!”

“嗯呢,阿權叔,清姨你們也是要去栽薯苗嗎?”

“是啊,現在天不曬,等中午太陽出來了就沒法干活了。你爸媽還好有你們兩看著牛,你阿貴哥哥在上學都沒法幫我們的忙,我們還得自己牽著牛到菜地旁,邊看邊做活。”

“小梅啊,牛要放久一點,吃飽了再帶它回家,你家牛太瘦小了!”

“哦!”

她應著聲,這是分叉路,阿權叔他們往上走,她和小弟得繼續朝前。那上去的路,也是去學校的路,長大到現在她都沒有去馬路上邊的學校看過,就算是遠遠的瞧一眼也不敢,雖然家離得很近,雖然呆著棚里都能聽到那上課鈴聲,雖然她的內心是如此的渴望,可她不敢,她怕,她怕多邁了一步,便難回頭。

家已經是如此模樣,能活著已是最大的慰藉,她不能強求,不能奢望。

哞!

“阿姐,牛在叫我們了!”

“啊?走!走!”

就一會愣神,沒想到老牛已經走了那么遠,好在老牛與他們待久了也有點人性,知道叫喚。就這樣兩人一牛,走走停停,身后的村莊漸漸有了人影,那條上去的路也有了嬉笑,侗族人的山歌又再一次從音響里傳出,沒多久他們就拐了一個山彎,完全看不到家的方向

“阿姐,你說牛為什么那么瘦呀?”

小弟看著在前頭吃著嫩草的牛滿頭疑惑,而她則蹲在地上,扒扒草叢,挑挑樹葉,現在時辰還早,草樹都還沾有露水,鳥兒也沒有去避暑,在嘰嘰喳喳叫個不停,這個時候尋找蛐蛐是最好的時機,畢竟過了此時他們就沒有閑暇時了。

“阿弟,蟋蟀,這里也有一只。”草叢里,黑色的蛐蛐有點肥大,一路上他們尋到了不少,但每每小弟都說是母的,她就郁悶了,她真的看不出蛐蛐公母有什么區別,就算是現在長大如此,她依舊沒弄明白。

“阿姐,你別找了,又是母的,打不了架!”

“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啊!阿姐,你還沒告訴我牛吃那么多,在外面吃,回家了也吃,為什么還那么瘦呢!”

“它還小!”

“阿爸不是說牛換牙了就長大了嗎?”

“好像是!”

“真奇怪,它吃這么多也不長大!”

一路上,小弟都在思考這問題,而她則在惱著那蛐蛐。等太陽曬到這面山,她和小弟也該回家為父母準備早飯。不管牛有沒有吃飽,也只能如此,好在牛心有知,沒有掙逃。

這樣循環往復著每一天,曬麥,放牛,種薯,小麥去殼,等等。將那殘留的麥竿子丟到豬圈,牛圈,再將剩下的麥子篩好,來回多篩幾遍,然后父母再一擔擔挑到五里外的比足小街上弄成面條。

有時她和小弟也會跟著父母親去,在那不大的木房子里,有著碾米機子,也有做面的機子,還有幾臺木風箱,用來篩去米殼。一到這里她總是莫名的興奮,她喜歡這味道,濃濃的麥粉味,感覺全世界都是飽的,不用勒緊褲繩扼殺那份饑餓。而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也終于不用再喝沒油水的白米粥,可以天天有面吃。只是這屋里面機子聲音太大,她想和父母表達的喜悅總是會被淹沒。

現在的她和小弟依舊喜歡吃面,就算是白水面她也依舊喜歡,只是當她下面時母親卻說她想吃米飯了,傻傻的樣子,好像是一種最美的憧憬。開始她聽著以為是母親在說笑,然后一而再再而三,生活小事問題頻頻而出她才知道母親是真的累壞了。

有病則有藥,可藥治不了根,愈合不了本,亡羊補牢,為時已太晚。可生活就是活過去,不外乎千倉百孔,遍體凌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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