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氣有些泛涼了。

由于集體舞的練習時間比較早，總是要五點之前起床的，使得陳染看上去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102的其他幾位也是如出一轍，一臉倦容地嚼著早點，在教室里等待著一天的課程。

今天的第一堂課是教師職業技能，從學長們的口中得知，負責這門課程的孫桂香老師是名震江湖的教師之一，甚至就連外系的學生都對這位教師的威名有所耳聞。也許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從別人口中聽到過她的事跡，所以，第一排的座位都是空著的……可能也是對她的脾氣有所忌憚吧……

看了一眼教室前面的時鐘，陳染趕緊多咬了幾口早飯，把食品袋里面的東西全部吃完。馬上就要到學生會查課的時間了，按照學校的規定，學生是不允許在教室里吃早餐的，可是有的學生起床不是那么早，所以時間總是不夠用的，通常都會趕在學生會之前把早餐吃完，然后再把垃圾袋都塞到書桌里面，用來掩人耳目。

有一些素質稍好的學生會在下課時會把垃圾袋帶走扔掉，以保持教室里的清潔；而有的學生則會把這件事忘得一干二凈，總會莫名其妙地挨著值日生的咒罵，但當輪到他們值日時，也總會去咒罵別人，如此惡性循環。

當時鐘的分針剛剛跳動的時候，學生會的人便準時出現在了教室內，嗅覺靈敏地逮到一兩個早餐還沒吃完的人，并作扣分處理。

陳染暗暗地松了一口氣，算是僥幸逃過一劫。

在學生會的人點完名字，記錄完遲到的人數后，他們才大步流星地離開，去到下一個教室去了。

“呼……總算走了。”周燁松了口氣，“得虧今天吃的是素餡兒，他們的鼻子怎么那么靈？前面那個人吃的肉餡兒餡餅都能聞出來，可怕……”

張銘偷偷地笑了笑，從書桌里摸出了半張沒吃完的餅，把一層一層的、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食品袋扒開，繼續大口大口地嚼著。

“嘿嘿，他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

但是他還沒有吃上幾口，有一個人便從門外悄然而至。

她的個子不高，但氣場十足。烏黑的短發梳成了上個世紀的風格，看上去很干練，頗有女強人的風范。松垮的臉蛋有些微胖，架著一副金絲眼鏡，犀利的眼睛里絲毫沒有笑意，甚至還有些刻薄，嚴肅地掃視著每一個人。她的身材可能因為年齡的緣故看上去有些臃腫，寬大的胯部讓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不倒翁似的，威嚴卻又滑稽。

只見她掃視了教室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最前一排的空座上，淡淡的眉毛倏地皺了起來，看起來像包子褶似的。手里的教科書隨意地向講桌上一摔……

“為什么沒有人坐在第一排？”孫桂香厲聲斥問道：“你們的腦袋里都在想些什么？教室這么寬敞，都在后面擠著做什么？”

……

沒有人敢應聲。

“你說說你們，讓我說你們什么好？上課也不積極，前怕狼后怕虎的，怎么？怕我能吃了你們么？”孫桂香伸出手指了指，“你們這些男生，把第一排給我坐滿嘍！快點兒！動起來！”

雖然大家的心里都不太情愿，但這畢竟也是老師要求的，還是照做為好。不然日后真給你遞雙小鞋來，你說穿還是不穿？

“這里是師范學校，你們以后走出校門時，都是要為人師表的！現在連上課都不敢靠前坐，等以后上了講臺該怎么辦？連嘴你都張不開！”

孫桂香的話擲地有聲，在幽靜的長廊里陣陣回蕩。她的這番話雖然難聽，卻說到了每個人的心坎兒里。她的一字一句，就像是一柄柄利刃刺痛著每一個人。

毫無疑問，師范類學校畢業的學生，從事教育方面的行業是絕大多數人的出路，可陳染卻覺得，這條出路對他來說太過于沉重了。他有著一定程度上的心理潔癖，總是會不自覺地在某件事上強加給自己一種使命感，所以在他的眼中，事物往往都是沉重的，可能當最后一根稻草壓在他肩頭上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會分崩離析了吧……

一陣短促的騷亂過后，孫桂香滿意地看著前排的男生們，一臉“我才是課堂里的主宰”的表情。

“你們都給我記住了！以后再上我的課，你們的座位就固定在這里了，知道嗎？”

男生們也不敢出聲，只得連忙地點了點頭。

“要是我發現了你們誰偷偷換了座位，我這門課期末直接掛科！你們自己多掂量掂量吧！”

孫桂香的話絕對不僅僅是威脅，還有警告，她的眼神告訴眾人，這種事她真的做得出來，絕不是玩笑話而已。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她又重點通知了一下她的課上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如此三令五申之后才告一段落。

“那好，我們接下來正式開始上課。”

孫桂香轉過身在黑板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看上去應該是一些書籍的名字，因為陳染清晰地看到了包括四大名著在內的各類書籍，再加上近現代的一些名家大作，既包含了浪漫主義，又囊括了現實主義的各種文學作品，甚至還有類似弗洛伊德之類晦澀難懂的著作，就連歷史唯物主義之類的論作也赫然在列。分類不僅僅是多，而且冗雜，動輒便是全集總編，無不令人咋舌。

“這些書，你們不光是要閱讀，而且要買，只有買回來你們才知道愛惜，身為中文系的學生，且不論博覽群書，肚子里總歸是要有些墨水的吧？得有一些藏書，并不是束之高閣，知道吧？拿出紙筆把這些書名都記下來，抽空我會檢查。”

孫桂香正在講臺上雷厲風行地說著。這時，一個戴著鴨舌帽的女生，背著雙肩包不緊不慢地從門外徑直走了進來。此舉無疑是在給不茍言笑的孫桂香的眼里揉沙子。

“這位同學，請你等一下。”孫桂香把她叫住。

“怎么了？”

“你還問我怎么了？遲到了不會和老師喊聲報告嗎？真不知道你以前的老師是怎么教你的？還有，你嘴里的是什么東西？”孫桂香厲聲呵斥道。

“哦？你說這個啊，棒棒糖啊。早上沒吃飯，拿這個頂一下血糖咯。”那個女生指了指自己的嘴，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如果是身體方面的原因老師會諒解你，但是你覺得這是上課時應該做的事情嗎？”孫桂香強忍著心中的怒火，說道：“而且你對于自己遲到的事情竟然毫無悔意，如果是高考的話，你這個樣子連考場都進不去，我都可以直接算你逃課知道嗎？而且你戴的那個是什么帽子？上面還帶著兩個兔耳朵，你這屬于奇裝異服，像什么樣子？快把帽子摘下來，況且課堂上也不允許戴。”

“為什么呀？這個多可愛啊？”女生頂嘴。

“我現在和你探討的不是可不可愛的問題，而是應不應該的問題！這是課堂，有紀律！不是你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孫桂香的語氣開始變得歇斯底里起來。

“現在的社會講究人權，我有我自己的自由，而且我的穿戴也不是傷風敗俗的東西，你有什么權力來干涉我的生活？”女生也不甘示弱，雙方各執一詞，互相爭犟了起來。

所有人就這么震驚地看著她們兩個，無不瞠目結舌。言辭之激烈，互有往來。

或許是注意到了教室里的人所投來的異樣目光，孫桂香長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

“今天這件事就算了，你去找個座位坐下吧，我不可能因為你一個人而耽誤了全班同學的上課時間，下不為例。”

那女生翻了個白眼，徑直朝著后排的座位去了。

整堂課的氣氛十分微妙，因為這一段小插曲，教室里的空氣壓抑得像是凝結出水珠似的，仿佛快要讓人窒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下課的鈴聲幽幽地響了起來。孫桂香也沒有半刻停留，夾著課本悻悻地離開了。

“呼……總算下課了，這孫桂香果然是名不虛傳啊，實在太有個性了……”周燁一邊走著一邊伸著懶腰，“還買書？她那一黑板的書要是都買下來，都夠我換兩個電腦了。”

“多好啊，讓你多經受一些知識的熏陶，不至于總說白字，對吧？”張銘損了他一句。

“要你管。”

“咱們都不愛看書，買了也沒啥用啊，估計陳染能買吧？我看你收的快遞基本都是書。”谷雨說。

“我會先挑感興趣的買幾本，慢慢來，一口氣買那么多書有點不現實。再說了，咱們哪有財力去買啊？”陳染說。

“不管那個了，今天早上本來就沒睡好，正好下午沒有課，回去補一覺，心情美美噠。”周燁擺了擺手，說道。

“真好，真羨慕你們下午沒有課的。”陳染嘆了口氣。

“我記得你下午是有一節體育課吧？”谷雨問。

“是啊，估計也是體能測試吧，一千米……想想都累……”陳染叫苦連天。

“唉，其實也挺好的，早死晚死都得死，早早跑完了心里就沒那么多負累了，省的一天天的總是提心吊膽了。”王哲說。

“是啊，你說得對。先回去休息一會兒，下午還有場硬仗呢……”

陳染抻著懶腰，和其他人一起，悠哉悠哉地融入人流，難覓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