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靈蛇纏到了衛拂練的手腕上，沖傅奶奶歪了歪頭。
傅奶奶嘆了一口氣，自佘佘死后，靈蛇除了對上官長老外從未對誰這么親近過……
傅奶奶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語來說服自己：
“我那屋里還有一瓶丹藥，說不定有用，要是佘佘在，恐怕也是會救的……”
傅奶奶說著，上前彎腰將已經再度陷入昏迷的衛拂練扶了起來。
傅奶奶已經年過古稀，力氣竟然大得驚人，背著衛拂練回了雜役處的屋子里，雖然算不上健步如飛，但一路臉不紅氣不喘，走的非常穩當。
路上沒有遇到雜役處的其他人，傅奶奶心里松了一口氣。
赤紅蛇游上床，將自己蜷成一團，躺在衛拂練的手邊，時不時吐出蛇信子碰著衛拂練的手腕。
傅奶奶這才看到衛拂練手腕上的蛇牙咬痕：
“小家伙，你怎么還咬了她？”
赤紅蛇可愛地歪了歪頭，又抬了抬蛇尾，蛇信子吐出，嘴里發出“嘶嘶”的聲音。
傅奶奶聽不懂蛇語，見赤紅蛇不像是要再咬，便轉身去了窗戶那邊，從木柜下方取出一匣子，用鑰匙打開后，里面還有一個小匣子。
傅奶奶用她那枯斑竹一般的手輕輕地捧著小匣子，手心里漸漸有綠色的光往外溢出，最為純凈的綠翡翠色調的光化成絲縷狀，慢慢滲入小匣子里。
小匣子因為有靈力進入，自動開啟，里面有一個小小的玉瓶。
陰陽宗只是位于南洲的一個小宗門，屬南洲下七宗實力最弱的第七宗，門派里弟子不算多，要不是有每五十年必開一次的八月秘境在宗內，恐怕早就被擠出了下七宗的位置。
陰陽宗整個雜役處的雜役都是從山下的凡人中招來的，恐怕宗門修士里誰也沒想過――在這最不起眼的地方，這些凡人中，竟然有人學會了修煉，踏入了修真大道。
更加不會有他人想到，這從凡人變成修士的只是一個垂垂老矣、沒有一個親人在世、十分不起眼的老奶奶，指不定哪天就壽命耗盡，躺在床上眼一閉再也睜不開，就此一命嗚呼。
但哪怕老人家還只是在道一境，她也已經不再是凡人，而是一個修士了。
“一個修士，于不公的遭遇中，能做的事情總比一個凡人多太多了，對吧，我的佘佘？”
傅奶奶布滿皺紋的手撫過玉瓶，她年紀大了，聲音也蒼老著，臉上盡是悲戚，卻還要硬生生地擠出一個笑來。
傅奶奶起身，走到床邊，打開了玉瓶，從里面倒出了一粒藥丸，喂給了衛拂練。
“只是一粒清心固氣丹，不知道能不能有用……”
傅奶奶打算在旁邊等一會，看看衛拂練吃完丹藥后的反應，要是有點作用，就從剩下的兩粒丹藥中再拿出一粒。
但是她剛將丹藥收回原處，外面就有人喊她的名字：
“傅奶奶，您今天怎么沒去廚房那邊吃飯啊？”
傅奶奶聽出這是同在雜役處的郭家小子的聲音，她推門出去：
“有點不舒服，打算睡一覺再去。”
郭家小子今年才九歲，整個人有些黑瘦，看起來比真實年齡更小些。
他家里困難，入陰陽宗不為見仙人，也不為住近點看護親人，而是為了生計，年紀雖然小，但做事麻利，性格極好，和雜役處的人相處得都不錯。
郭家小子關心地問：
“是又偏頭痛了嗎？”
傅奶奶沒否認。
郭家小子又道：
“也是，昨天晚上那一場大雨下得太突然了，窗外風呼呼地吹，還打雷帶閃電，在夜里都把我給驚醒了！”
傅奶奶挺喜歡郭家小子，聽他這么說，便笑了起來，眼神十分和藹。
郭家小子將手上提著的食盒朝傅奶奶遞過去：
“廚房里現在沒東西了，這是我給您帶的飯食，不過這味道沒您做的好吃，您一走，廚房里的飯食大不如前，以前還有內門的長老過來吃呢，現在那長老都不來了……”
傅奶奶聽著郭家小子的話，神色有些愣怔，她接過食盒：
“那位長老可不是因為我沒在廚房做飯才不來的……”
再不來雜役處廚房的那位長老姓上官，是她孫女的師父。
郭家小子問：
“那是為什么？”
傅奶奶笑了笑，卻不再答，她摸了摸郭家小子的頭，謝他還記得給自己帶飯，然后就將人給哄走了。
上官長老不來雜役處廚房，不過是因為當初沒能為佘佘討一個公道，所以不敢見自己這個老人家罷了，以至于不知道她其實換了個雜役處的活，從廚房去了藏書閣。
雜役處里的幾位老人笑她傻，在廚房里干活有不少油水撈，去打掃藏書閣，那活又臟又累，每個月拿到的靈幣還更少。
傅奶奶聽了這些話，只笑笑，也從不反駁。
佘佘死了，當時她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凡人還繼續待在陰陽宗，怎么會是為了那幾枚靈幣？
傅奶奶拿了食盒，回到屋內，關上屋門，看向躺在床上的衛拂練。
傅奶奶走過去，手扣在衛拂練手腕處的靈穴上，大致感受著衛拂練體內的靈力狀態：
“清心固氣丹好像有點作用，紊亂的靈力比之前穩定了。”
傅奶奶修為不高，因此沒能發現衛拂練的好轉，更多的是因為那顆改命丹的緣故。
清心固氣丹只是讓衛拂練因為走火入魔而混亂著的神思清醒起來。
衛拂練在萬年前是不折不扣的天才，成神梯亦為她降下，此刻神思清醒后，衛拂練便開始試著用神識引導體內改命丹的藥力，以求更快更好地疏理在經脈中紊亂的靈力。
這是很耗費心神的事，衛拂練挺尸在床，梳理了小半個時辰便覺得意識再度渾噩起來。
就在這時，一顆丹藥借著涼水，被喂進了她的嘴里。
是和之前一樣的清心固氣丹。
傅奶奶已經吃完了飯，將第二顆清心固氣丹喂給衛拂練，因為有用，于是她并不心疼，哪怕喂出去后，她這里只剩下最后一顆清心固氣丹。
丹藥這種東西，最怕用不到需要的地方，只要有作用，那就是值得的。
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不想造七級浮屠，就想為她的佘佘積多點下一輩子用的福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