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可以隨便封的嗎

有民間故事曰，某人被公布為大師后，喜不自禁，遍告諸友。一位朋友不屑一顧地說：大師有什么新鮮，我們縣里就有二三十位工藝美術大師。

此事有些滑稽可笑，對大師也有些不恭。誰說“大師遠去無大師”？當今時代，大師又如同那雨后春筍，層出不窮，又如那過江之鯽，前呼后擁。當下，不僅國家可以冊封大師，省里可以命名大師，連一些市縣都急不可耐，一次性公布數十個大師。大師封號，已幾近又多又濫，已幾乎真假難辨。你說是真的，人家不相信獲得大師稱號竟然這般輕而易舉；你說是假的，畢竟都是一級政府所公布，文件證書上的頒發單位與公章都是真的。

2010年10月，浙江公布了第四屆省級工藝美術大師，一次性公布了111位。歷屆國家級、省級大師，加上市級公布的大師，在有些縣域大師比比皆是。有一組令人驚詫的數字：一座只有28萬人口的小城，平均每1000個人就有一位工藝美術大師。大師這般泛濫，還有人對他們膜拜有加嗎？

這兩年，集體井噴了一大批工藝美術大師。這大師的頭銜，可不是一個啥也不是的空頭銜。這頂帽子下，有政治地位，有作品含金量，有社會影響力，其好處不是一句話可說完的事。

何謂“大師”？陳寅恪先生在《王靜安先生遺書序》中說得明白：“自昔大師巨子，其關系于民族盛衰學術興廢者，不僅在能續先哲將墜之業，為其托命之人，而尤在能開拓學術之區宇，補前修所未逮，故其著作可轉移一時之風氣，而示來者以規則也。”用現在的白話講，大意就是在學術上能做出“承前啟后、繼往開來”事業的人，方能稱為大師。

咱提起大師，自然而然想起為國家科技事業做出巨大貢獻的“三錢”，想起錢鐘書、季羨林、啟功等學貫中西的大家，想起袁雪芬、王伯敏、胡家芝等開創民族藝術流派者，并肅然起敬，有望之彌堅、仰之彌高之感。自然，工藝美術大師不可能比擬推動社會文明進步的科學巨人，不可比擬國學大師“開拓學術之區宇，補前修所未逮”。但總該是工藝美術群體中最杰出的代表，屬于業內的楷模型人物，既有天才創造力，又有業內公認的影響力。大師謂之大，雖然不能絕對要求年紀也要大些，但總該有點大成就吧。

歷史上，哪一代的大師，不是歷經苦難而不悔的傳奇人物？不是追求理想和張揚科學精神的志士？不是為振興民族文化而執著追求的翹楚？謂之大師者，皆是有學問又有風格者，皆是德藝雙馨者，皆是貢獻卓著者也。

曾幾何時，大師帽子開始滿天飛。甚至初出茅廬者，只過而立之年的，也被冠以“大師”稱謂。即便后生可畏，但可冠以“大師”稱號乎？帽子發多了，大師也就不稀罕了，“大師”這一金字招牌的含金量也就不高了。亂發“大師”的帽子，是否該提醒及時剎車了？

但愿已經有大師頭銜的大師們，頭腦清醒，好自為之，真正繼承前輩大師的衣缽，傳薪文脈，光大事業，德藝雙馨，做到名實相符、名至實歸。但愿江山代有人才出，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2012年4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