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索爾·貝婁小說研究
- 汪漢利
- 6420字
- 2020-03-25 15:31:57
第一章 文化原型
小說《雨王漢德森》出版前夕,貝婁發表《世間深沉的讀者們,注意啦》(Deep Readers of the World, Beware)一文,宣稱反對尋找作品的象征性含義,然而小說出版以后,實際情況卻與這份聲明大相徑庭,立刻在評論界引起褒貶不一的爭論。哈桑認為:“在貝婁全部作品中,《雨王漢德森》的生活意義最廣泛 …… 把幻想、希望和知覺都提高到哲理名言的水平。”《紐約時報》等報刊上的文章則斷言,作品晦澀難懂不會成為佳作。托尼·坦納指出:“作品神秘難解,意圖極不清晰,在個體價值問題上存在不確定性。”(Fuchs,1984:98)約翰·克萊登甚至責問:“貝婁創作《漢德森》這樣充滿象征的作品,他不知道這部小說有多象征嗎?”(Clayton, 1979:169)從上述批評看,小說遭受非議的焦點在于主題模糊與歧義。實際上,小說故事情節并不復雜,主要敘述富翁漢德森感到壓抑而遠走非洲,經歷一番挫折后又返回美國的故事。小說敘事始終圍繞主人公的經歷展開,情節不蔓不枝。然而細讀作品,又能分明感受到小說故事背后有著復雜的意義指向。眾所周知,貝婁是一位頗具存在主義意識的作家,極為關注當代人的生存處境,他創作小說的目的決非為了主人公的非洲旅行。實際上,作品之所以能在簡單情節中包蘊復雜內涵,與作家采用的獨特的創作手法密切相關。貝婁從《圣經》中借用大量的原型結構、原型人物和原型意象等,使得小說生成紛繁復雜的思想意蘊,作品主題也因此顯得朦朧不清、似是而非。
第一節 原型結構
《雨王漢德森》開篇寫道:“情況在不斷地惡化、惡化、惡化,沒多久,終至錯綜復雜,不可收拾。”作品以回憶手法回顧漢德森的人生經歷,接下來,作品敘述漢德森不斷與警察、妻子和侄女等人爭吵,陷入生活瑣屑與精神苦悶之中。漢德森為尋求解脫而遠走非洲,歷經了多種磨難,最后帶著幼獅回歸美國,立志當一名醫生為他人服務,從而將內心的“我要、我要”轉換成“他要,你要,你們要,他們要”。如果要對《雨王漢德森》中的故事進行一番概括,可以發現這樣幾個重要節點,一是主人公漢德森不甘于庸俗無聊的現代生活,為此陷入痛苦、絕望的泥潭。二是漢德森在非洲經歷了種種磨難,不斷懺悔。三是漢德森最終在獅子的啟發下領悟人生意義,決定回國當一名為他人服務的醫生。進一步講,漢德森經歷了“墮落—受罰—懺悔—救贖”這樣一個人生歷程,這與《圣經》中的U型結構比較相似。弗萊指出,《圣經·舊約·創世記》講述人類始祖犯戒而被逐出樂園,失去生命樹和水,后來在《舊約·啟示錄》里重新獲得拯救。在失、復樂園這段時期,猶太人經受了各種無法承受之災難(如數次落入異教王國的統治等)。在表現上帝拯救人類的主題背景下,《圣經》存在一個“創造—墮落—懲罰—懺悔—拯救”的U型結構。這種結構的特點是,“一系列的不幸和誤會使情節發展到為難的低點,此后,情節中某種吉利的線索使結局發展為一種大團圓”
。《雨王漢德森》的結構模式符合上述特征,也可以說,貝婁在創作中借用了《圣經》敘事的U型結構。
由此,小說《雨王漢德森》與《圣經》就產生了互文性。如果認定《圣經》的主題是“墮落—救贖”的話,那么《雨王漢德森》中“拯救”內涵至少體現在三個維度。一是拯救自我,即漢德森為擺脫精神危機而遠走非洲,在歷經生活磨難后領悟了人生真諦,實現了對自身苦難和心理危機的消解。二是拯救社會,即漢德森認為美國現代文明的生命力衰竭,需要通過外界強力幫助其恢復活力。他在獅子身上發現了原始活力并將它帶回美國,意味著他找到了救贖社會的有效途徑。三是拯救他人,即漢德森看到非洲部落受難后展開救援行動,立志回國后當一名醫生,以便更好地為他人服務等。僅就“拯救”意義而言,作品就關涉到拯救自我、拯救社會和拯救他人三方面內容,而“拯救”還只是小說的基本主題之一。不難發現,《圣經》的U型結構對小說意義的生成起到了很大作用。
另一方面,《雨王漢德森》又并未完全照搬《圣經》模式,至少在兩方面背離了《圣經》敘事。首先,《圣經》(特別是其中的《舊約》)強調人的行為與救贖的因果關聯,是具有較強倫理觀念的律例敘事。而貝婁在作品中特別注重揭示人物的心理活動,小說敘事帶有流浪漢小說和意識流小說的復合表征;其次,小說在借用《圣經》結構模式的同時,又對“圣杯故事”結構進行了戲仿。“圣杯故事”講述漁王因為患病失去生殖能力,導致國土缺水淪為一片荒原。只有某位青年武士歷盡艱險找到圣杯,大地才能恢復生機勃勃的景象。在《雨王漢德森》中,漢德森感到現代文明的生命力正在衰竭,如同“圣杯故事”中因缺水而干涸的荒原。他要去非洲尋找野性的生命力以拯救現代文明,在經歷一系列磨難之后終于帶回一只幼獅。小說結尾,漢德森舉起石像求雨成功,大雨最終降臨干旱的土地。由此,漢德森—騎士、獅子—圣杯、大雨—水分別形成對應關系。貝婁借助圣杯故事結構傳達出這樣一個信息:漢德森像騎士一樣尋找救世良藥,他已經獲得拯救自我和社會的秘籍,最終也能夠實現拯救現代文明的目標。
由于“圣杯故事”結構介入,小說《雨王漢德森》的內涵顯得更加撲朔迷離,因為“圣杯”的意義并非一成不變,而是一直處于不斷增值和游移的過程中。根據學者研究,“追尋圣杯”至少具有三層含義。其一,在“圣杯故事”的開山之作——克雷蒂安的《帕齊法爾——圣杯故事》中,“圣杯”只是一件神秘的寶物,還不是后來基督教世界的圣物,但它具有一種超自然的神力。騎士們冒險去尋找圣杯,希望在尋找過程中獲得名聲和榮譽。在這一層面上,騎士尋找圣杯就意味著追尋名譽和物質。其二,在羅貝爾·德·勃朗的著作《亞利馬太的約瑟》中“圣杯”的含義開始發生變化,它從神秘之物演變成基督教的神器,從而被賦予一定的精神內涵。“尋找圣杯”則意味著人渴望實現精神上的完善。其三,“圣杯”在當代小說中象征道德墮落和人性缺失,反映現代人在傳統價值觀念崩潰后的精神危機。“現代圣杯傳奇雖然表現出人們信仰的缺失……人類還是要再次表現出精神的追尋,因為人類需要確認意義,需要理想的支撐。”可以看出,“圣杯故事”內涵同樣是豐富復雜的。“圣杯”模式與《圣經》的U型結構疊加在一起,使得《雨王漢德森》的主題更加令人琢磨不透。
第二節 原型人物
《雨王漢德森》與《圣經》等文化經典的互文性還反映在人物上,主人公漢德森與許多英雄原型存在相似特征。宏觀上看,漢德森身上至少具有三位英雄的影子。一是救世主彌賽亞。作品三次引用《彌賽亞》的歌詞:“他被藐視,被人厭棄,多受痛苦,常經憂患。”這幾句歌詞源于《舊約·以賽亞書》第五十三章第三節,原本是對“耶和華受苦的仆人”彌賽亞的贊歌,主要歌頌彌賽亞以自身受難為眾人贖罪的故事。彌賽亞受到刑罰、鞭打和各種痛苦,將眾人的罪都歸在自己身上。貝婁通過歌詞暗示漢德森與救世主彌賽亞的關聯。其一,漢德森像彌賽亞一樣有著拯救意識。他一看見黑人孩子就想到:“我確實希望送點東西給他們,可就是身上什么也沒有。如果我用這只打火機,放火燒掉一片叢林,你看他們會高興嗎?”
此后,他幫助非洲阿內維人炸死青蛙,試圖幫助他們消除牛瘟和蛙災,他還幫助瓦利利求雨并獲得成功。其二,漢德森像彌賽亞一樣受盡磨難。漢德森在瓦利利部落遭到囚禁,被關進陰森恐怖的死人屋。非洲人要他接替國王達孚的位子,并非真心要他去當政治領袖,而是要他為整個部落利益做出犧牲。逃亡過程中,他在非洲荒原上“離開世人,與野地的獸同居”,甚至以野草、樹葉和小蟲為食。小說多次引用《圣經》中的句子似乎是在暗示,漢德森與救世主彌賽亞一樣,一心幫助部落脫離苦難,卻使自己陷入了危險境地。
二是猶太英雄摩西。漢德森看到非洲部落發生牛瘟和蛙災后,決心用自制的炸藥殺死青蛙。漢德森還想起了遙遠的過去,“我曾經聽說的最后一次蛙害發生在埃及”。漢德森的言行令人想起《圣經》中的猶太英雄摩西。《舊約·出埃及記》記載,摩西接受耶和華喻旨后回到埃及,千方百計地拯救受難的猶太同胞。為了讓埃及法老信服摩西,上帝賦予摩西三件法寶,其中之一就是摩西有權讓埃及遍布蛙災。摩西讓埃及青蛙遍地,目的是要拯救自己受難的猶太同胞。而小說中漢德森炸死池塘里的青蛙,目的是要拯救阿內維部落。兩次蛙災都發生在非洲大地,盡管漢德森與摩西對付青蛙的手段各異,但他們拯救他人的動機是一樣的。這樣,小說通過蛙災在歷史與現實之間進行了意義切換,將美國富翁漢德森與猶太英雄摩西聯系起來。
三是上下求索的浮士德。歌德筆下浮士德博士的追求經歷了五個階段,即追求知識、愛情生活、政治生活、古典美和改造大自然等。在追求過程中,浮士德不斷突破小我走向大我,逐漸實現人生境界的升華。在貝婁筆下,漢德森身上的“浮士德特征”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其一,他對周圍環境和生活狀況非常不滿,渴望超越現有的庸俗無聊的生活,于是飛往非洲大陸尋找人生真諦。其二,漢德森心里不斷發出“我要,我要”的呼聲,一直處于焦灼和痛苦之中,在領悟人生意義后,他將“我要,我要”轉換成“他們要,你們要”。這種“我要,我要”的呼聲比較耐人尋味:“我要”只是一個主謂短語,作為完整的句子它至少還缺少賓語。小說多次出現“我要、我要”的呼聲,又一直未揭示“我要”的賓語內容,這就給讀者閱讀留下極大的思考空間。“我要、我要”實際是漢德森內心欲望的符號。“我要、我要”有可能是物質上的不滿足,也可能是精神層面的需求。像浮士德一樣,漢德森不斷尋求人生意義,積極探索存在的價值,是人類追求理想、渴望實現自我超越的典型。由于漢德森的非洲冒險并無具體的時間,也可以認為他的尋找是在歷史與時間之外展開的,表明人類對真理和夢想的追求從未間斷,超越時空。由此,作品通過漢德森“我要、我要”的呼聲設置了許多空白,讀者需要借助生活經驗才能進行填補,而不同讀者的人生經驗存在較大差異,這也意味著,在不同讀者的眼里這部作品的含義并不相同。
作品通過對《圣經》、《浮士德》等經典人物的多次移用,賦予漢德森以許多原型人物的特征:“漢德森像《舊約》中的先知那樣,渴望四處去懺悔;像受洗者約翰那樣,浪跡沙漠以蝗蟲為生;他像摩西一樣,用打火機點燃灌木……”在此意義上,有學者認為《雨王漢德森》是貝婁最具文學性的作品。主人公漢德森是一個富有隱喻意義的形象,他身上體現了人類對生存境遇的普遍反應。漢德森身上既有彌賽亞的自我犧牲精神、摩西帶領同胞走出困境的拯救意識,也有浮士德探尋人生出路的焦慮心理。作品將彌賽亞、摩西和浮士德等形象特征疊加在人物身上,致使漢德森這個形象更加豐富、復雜。
第三節 原型意象
《雨王漢德森》兩次引用但以理對尼布甲尼撒的預言:“你必被趕出離開世人,與野地的獸同居。”這個預言涉及“獅子”和“曠野”兩個文化意象。首先,達孚國王的獅子也即但以理所說的“獸”,對作品意義的生成起到了重要作用。漢德森厭倦美國荒原化的生活,去非洲找到象征原始野性的獅子,并把它帶回美國社會以促使現代文明恢復生機。這里,獅子是勇敢、智慧和活力的象征,也是漢德森拯救現代文明的重要載體。這與西方文化語境中獅子的文化內涵是一致的。在《舊約·但以理書》中,但以理因遭陷害而被扔進坑中,由于神的保護并未受到獅子傷害。后來,但以理夢見四頭巨獸從海中上岸,其中有一只是長著鷹的翅膀的獅子。《舊約》中,猶太先賢祝福后輩時也經常用獅子形象做比喻。在《雨王漢德森》中,獅子代表一種特殊的精神動力,但這種動力在現代社會業已枯萎。“一個基督教徒在圣索菲亞大教堂所能感受到的東西,正是我從獅子身上所吸收到的。我在學生時代去土耳其時瞻仰過這座大教堂。這頭獅子的尾巴只要一甩,我的心就像被猛擊了一下。”
達孚國王勉勵漢德森觸摸和親近獅子,模仿獅子動作并發出獅子一般的吼叫,以刺激漢德森并喚醒其沉睡的精神。漢德森與獅子接觸后逐漸理解生命的含義,仿佛全身再次灌注生存的激情和力量,小說結尾,漢德森帶著幼獅返回美國,表明不僅漢德森本人獲得生命的啟示,整個美國現代文明也有獲得拯救的可能。
然而獅子同時又象征著死亡,而死亡卻是漢德森極力逃避的厄運。漢德森之所以要遠走非洲,在很大程度上是源于他對死亡的恐懼。漢德森對自己說:“看在上帝面上,漢德森,采取行動,作出努力吧。你也會死于這種瘟病的。死亡會消滅你。除了一堆垃圾,什么也不會留下來。因為將來無所謂有,無所謂留,而還能抓住的是——現在!為了一切,走吧!”老小姐倫諾克斯死于心臟病后,漢德森感到死亡離自己越來越近,于是千方百計地逃避它。貝婁后來在文章中指出:“漢德森極力尋找的是治療死亡焦慮的良方。”(Opdahl,1967:123)在非洲部落,達孚國王的獅子阿蒂卻是象征死亡的符號,它不僅被視為死去老國王的靈魂,還在搏斗中直接造成新國王達孚的死亡。達孚在彌留之際告訴漢德森,圣戈(漢德森本人)將是下一任國王,這就預示著漢德森勢必要與獅子搏斗,必須面對死亡的命運。達孚國王還教導漢德森:如果他不能無畏地直面獅子,那么他只能接受自然界的殘酷現實。從達孚身上,漢德森意識到生存就要勇敢面對死亡。漢德森戰勝了面對死亡的恐懼心理,他甚至呼喊:“再來一次較量吧,死亡,你和我。”
小說結尾,漢德森與獅子實現了和諧相處,決定將幼獅帶回美國社會。漢德森同時也將“我要、我要”的呼聲,轉換成“我們要、你們要和他們要”的宣言,預示著漢德森獲得了人生的真諦。在這里,獅子是智慧、生命力和死亡的象征,同時也是漢德森自我的一種投射,與其說他戰勝了對死亡或獅子的恐懼,不如說他完全戰勝了自我。漢德森從狹隘的小我世界中走出,投身于為他人服務的歷史洪流之中,這可能是他實現自我價值的最佳途徑。
其次,曠野也是一個有著豐富內涵的意象。《舊約》中,地中海和紅海之間有過許多曠野,如書珥、巴蘭和西奈曠野等。對猶太人和基督徒來說,這些曠野有著特殊的文化含義,凝結著他們復雜的民族記憶和心理經驗。曠野意象一旦出現,就能喚醒他們的集體無意識。有學者對這種民族記憶有著深刻的認識:“他們太熟悉那使他們的先知聽到上帝召喚的荒野,也太熟悉那靜靜的山谷及山巔,在那里人們聽到了上帝的聲音。”在小說中,漢德森與洛米拉尤在荒野上奔逃,過著吃田薯和蠕蟲的非人生活。這時漢德森想起《舊約》中的約翰:“我終于像施洗者約翰一樣,靠蝗蟲過日子了。在曠野上有人喊著說……”
貝婁通過曠野意象將小說與《圣經》聯系起來。《新約·馬太福音》第三章第三至四節寫道:“在曠野上有人聲喊著說,‘預備主的道,修直他的路。’這約翰身穿駝毛的衣服,腰束皮帶,吃的是蝗蟲、野蜜蜂。”
《新約·路加福音》記載,耶穌被圣靈引到曠野,在曠野里多次受到魔鬼的試探,經歷四十天的艱難生活。但由于耶穌始終心向上帝,最終經受住考驗而沒有走向墮落。聯系《圣經》中的曠野意象,《雨王漢德森》中的非洲曠野就不再是不毛之地。貝婁借用曠野意象隱喻漢德森正如耶穌基督一樣,也在承受各種各樣的考驗,而這些考驗又是他獲得靈魂救贖的必要條件。從宗教文化看,曠野意象的含義是多重的,先民們或在曠野中蒙難,或在曠野中懺悔,或在曠野里得到神啟,或在曠野里獲得神佑,曠野并無一個明確固定的文化含義。但在獅子和曠野等意象作用下,漢德森擁有的已不再是他本人的經驗,而是具有更普遍意義的民族經驗、集體經驗。弗萊指出:“原型是一種典型的或重復出現的意象。我用原型指一種象征,它把一首詩或別的聯系起來,從而有助于統一和整合我們的文學經驗。”
詹姆斯·阿特拉斯(James Atlas)認為,漢德森自我認識的旅程是對圣杯故事的戲仿。作品嘲諷了傳統文學評論對作品象征性的探尋,是一種復合型的模仿之作。實際上,貝婁借用的《圣經》元素比圣杯故事要多。貝婁借助《圣經》U型結構包容龐雜的內容,采用隱喻言說方式賦予漢德森《圣經》英雄品質,從《圣經》中借用文化意象,以象征手法拓展小說的文化內涵等。如果聯系貝婁在小說出版前發表的那份聲明,我們甚至可以猜想,這是作家貝婁精心謀劃的一個寫作策略,或許,他就是要通過這份聲明提醒廣大讀者,對于《雨王漢德森》這部有著獨特品格的作品,不應該從文字表層理解其含義,作品的象征性和隱喻性內涵無論如何都不應被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