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涯舊恨欲見回腸
- 重生之云心傳
- 漁舟無魚
- 2526字
- 2019-06-12 20:53:18
為何會對這樣一個剛認識不久的人放下戒心?也許就是這樣,這幾年獨自一人的時候,沒有覺得孤單,可當這樣的人出現時,也不覺被打擾,這是,相知?
可惜這個時候,沒有人過來提點一下她,亦沒有人來告訴他,冥冥之中,聯系兩人的,到底是什么神奇而隱秘的力量,所以,一切都朝著既定的方向和軌道發展了去,時間推移,物轉星回。
重化昀見過重以崢后,就來到后院。
楚源背對著他站著,身影蕭瑟,一身黑衣,長發如墨,只是有一種莫名的冷然。平日里的楚源也是冰冷的,不過那是習慣的樣子,也是楚源自投身王府后慣常的表情。可今天,卻有一種真實的冷冽。
重化昀上前:“你怎么了?”楚源沒有轉身,重化昀走到他身邊,“去念衣醫館了?”
楚源側過臉,“嗯。”
重化昀一時垂下眸,緩緩走到石桌前坐下,“怎么,他又去找期無先生了?”
“是,說什么三夫人身體有恙想讓醫館的人去看看,其實也不過是想來諂笑示好。”
“他不過這樣,你就動怒了?”重化昀一臉奇怪。
“他沒有見到伯父,只是不停地說再怎樣的事情也都已經過去,畢竟血濃于水。”
“對期無先生來說,他早就沒有任何影響了。”重化昀淡淡說道。
“只是我難以做到。”
“好了,”重化昀站起身,“期無先生的話怎么你都聽不進去?對于你憎惡的人,沒有必要這樣。”
“聿初,”楚源轉過臉來,看著重化昀,稱呼他的字,緩緩地說道:“我自問,沒有伯父的胸懷。”
重化昀抬眼,看見楚源眼中射出魄寒如冰的光,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手中的杯子。兩人相識多年,重化昀自然知道,也許對楚源來說,唯一難以自持的時候,唯一難以自持的事情,就是這件,蕭,翼。
當年楚源的祖父楚嘯風與當時的重皇歸王是生死之交,天下爭霸,楚嘯風與歸王并肩作戰,為重國拓疆萬里。在天下三分局面已定之后,便攜幼妹回到故鄉霽城不再涉足朝政,歸王視其為一生之知己。而那個幼妹,就是后來嫁給蕭翼、生下蕭期無,卻在蕭翼的一次次背叛和不斷進門的眾多夫人的打擊下終赴黃泉的楚凝。
蕭翼本就是為了楚家的聲名權勢,一旦目的達成自然原形畢露,可憐楚凝認清了蕭翼的真面目卻沒有機會脫離蕭家,臨終遺恨不得不以蕭家人的身份入土,心心念念的還是尚未長成的幼子,和被蕭翼折辱有孕的自幼的婢女豆蔻。
彼時楚嘯風已經離世,獨子楚長天為了維護命途多舛的姑姑,只好暫時讓楚凝在蕭家下葬,并且宣布奉豆蔻為楚家姑姑,名曰楚豆蔻。楚豆蔻十月懷胎,終于生下一女名喚衣言,然后不久便離開人世追隨昔日主人而去。
楚長天不顧蕭翼阻攔堅持將楚凝和楚豆蔻一同迎回楚家下葬,自此蕭楚兩家決裂。只有蕭期無帶著蕭衣言一直與楚長天往來,蕭翼對長子竟奈何不了,只有不理。
本以為自此無事,只是后來蕭衣言出人意料地被封為皇后,接下來沒有多久就葬身火海,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楚長天卻知此事絕不簡單。果不其然,蕭期無事后發狂,毀掉蕭府中所有與母親妹妹有關的東西,蕭府一片殘垣,人人慘嚎自危,蕭翼幾乎昏死,蕭期無卻冷眼相看,自此再不以蕭期無自稱,也再沒有踏入蕭家一步,只在城中開一家念衣醫館,以此懷念從小視如掌中之寶的妹妹。
楚長天得知真相,竟是蕭翼為攀附皇家,在得知重皇對蕭衣言有意之后,竟借機對二人用藥!蕭衣言萬念俱灰,重皇不知內情以為是自己酒后鑄下大錯,一道封后的圣旨,便將蕭衣言推向了死亡的深谷。
蕭家上下幾十條人命,一旦事情揭露則人人皆不能保,楚長天縱使對蕭翼恨之入骨,也不能害了無辜之人,只好忍下。霽城楚家雖不在朝堂卻依舊受皇室尊崇,楚嘯風一生只有一妻一子,但楚長天卻承其父志胸有溝壑,蕭翼自此漸漸成為徒有空名的左相,蕭家男子也再不能涉足朝堂,楚長天心中之恨難解,只為楚家女兒的安息多積善德,才放蕭家生路。
外人以為楚家幾位女子都魂歸早年,便自此與蕭家永不往來。蕭期無痛失愛妹,恨父親沒有保護周全,也就離開家門。至于蕭衣言,則是紅顏薄命無福于母儀天下之位,皇帝重情,迎娶蕭衣言靈位進宮,史書記載,王迎京城蕭氏衣言靈位,全封怡寧皇后,取安寧之意。
當年的事,在這兩個人的記憶中都非常模糊,重化昀幼齡,楚源還在霽城的家中。
只是楚源已經五歲,記得有一個長得很美,喜歡彈琴的姑姑,記得有一個在當時的他心里最為瀟灑俊逸的伯父,也記得那天在蕭府,慘烈的火場,伯父撕心裂肺的神情和狂喊,火光與血光,還有很多人不同表情的面孔,惶恐,驚愕,冷笑,得意,失望,記憶似乎就定格在那個時刻。
后來的時間,直到現在,沒有了姑姑,只有一個淡泊無爭很少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期無先生。楚源從父母那里聽到事情的真相時,幾乎瞬間就要沖到蕭家,但是所有人都告訴他,期無先生永不會再是蕭期無,葬身火窟的也只是楚家不幸遇難的女兒衣言,楚家與蕭家,再無關系。多么可笑!楚凝,楚豆蔻,衣言姑姑,楚家的女兒,為何一個接著一個被蕭翼逼上絕路?
而重化昀,當時只有四歲,幼時并沒有很多關于蕭衣言的記憶,甚至不知蕭衣言之死的真相——只有楚家人和蕭期無知道罷了。只是常聽姨娘秦翡華說起當年,母妃秦翡瑩、姨娘和蕭皇后三人情同姐妹,母妃嫁于父王之前,三人經常一起玩笑,后來母妃出嫁生子,三人還是經常在王府相聚。以王七年,蕭衣言被封為皇后,隨后不幸過世,母妃身體孱弱,也于第二年染病亡故,姨娘每每說起當年之事,都會無限懷念和傷感。
重化昀以為是為了多年前的楚凝夫人,加上后來豆蔻夫人和蕭皇后相繼離世,期無先生自然次次承受打擊,楚源才會這樣敵視甚至仇恨蕭翼。聽姨娘說起蕭皇后,知道她是一個世所難得的女子,況且朝堂之上只覺蕭翼笑臉藏刀趨炎附勢,所以也就對他厭惡不已,只是這種厭惡,絕對比不上楚源和蕭期無的刻骨之恨。
“這些年,你都冷靜淡漠,只有面對這件事的時候我才會見你這樣失控。”
重化昀看著楚源,難道多年前的事情真就那樣難以抹去?如果身為后輩的楚源都是如此難以釋懷,那么期無先生又該怎樣面對?
“畢竟事情過去這么久了,蕭翼當然不值得諒解,可是放過自己難道不好么?期無先生自己尚能看淡,為何你卻不能?即便是蕭皇后在世,恐怕也不想你這個樣子。”
蕭皇后?
楚源心中如墜寒冰,就是這個名號,才讓衣姑姑決然赴死,爹娘和伯父或許可以原諒重以復當初對衣言姑姑的傷害,可是他們不能做到對蕭翼釋懷,他是衣言姑姑的親生父親,卻親手將她推向死亡,多么可笑!
“好了,”楚源輕輕嘆了口氣,恨也好怨也好,都在這聲嘆息里,“不要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