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過話先說在前面。你要堅強一些。”

“嗯，你說吧。”菲奧娜說著，臉上的表情繃緊了。

零深吸了一口氣，道：“按照勞倫特的說法……防疫局療養院，似乎是個研究設施，他們在使用鱗化病人做人體實驗，被帶去療養院的鱗化病人，都會被殺掉。”

“………”

菲奧娜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一動不動的盯著零。

“零……拜托……拜托你再說一次？”

“防疫局療養院，是為了進行人體試驗而建立的設施。被帶去的所有鱗化病人，最終……都會被殺掉。”

“…………”

菲奧娜似乎是石化了一般，沒有任何動作，沒有任何話語。

零也想不出，能用什么話來安慰她。他能做的，也就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那么……被我們保護的鱗化病人……全都……全部都……？”菲奧娜看著零，露出了乞求的神色，似乎希望零能否定這一切。

但是零卻點了點頭，肯定了菲奧娜的說法。

菲奧娜騰地一下站起來，捏緊了拳頭喝道：“別開玩笑了！！！！”

“那種事……那種事怎么可能啊？！！！！”

菲奧娜左手探出，抓住了零的衣領，右拳高高舉了起來，但是最終還是沒有打出去。

“那種事……那種事情……”的拳頭無力地落了下去，“零，求求你，告訴我你只是在騙我對不對？求求你……”

零搖搖頭道：“我也很想認為這是無稽之談。但是，事實上就是，從來沒有人見過有人從療養院痊愈歸來。”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那種……荒謬的事情……”

菲奧娜說著，抓著零衣領的手緩緩滑落。

零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我只是向你傳達勞倫特的原話。”

“這不可能……我不相信……”菲奧娜再次無力地坐在椅子上，“這你是編的謊話吧？”

“不是。”

“你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菲奧娜捂住耳朵，猛烈的搖著頭。

“我沒有騙你。”零再次否認道。

“不要說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菲奧娜渾身都在顫抖著，臉上失去血色，如同壞掉了的機械人偶一樣只顧不停地甩著頭。

但是零并沒有打算停下，按住菲奧娜，強行把她的手按住，道：“勞倫特就是為了像你說這個事情，才從那個設施里逃出來。不惜讓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也要茍活下來，把這件事告訴你。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在和我說了這些話后，讓我殺掉他……”

“住口啊！”菲奧娜再次揪住零的衣領，“閉嘴閉嘴閉嘴啊！！！！”

這一次，零也按住了菲奧娜的肩膀，直視著她充滿悲痛色彩的雙眼。

“求求你……不要再說了，求你……”菲歐娜哭泣著懇求道。

“這是勞倫特賭上性命都要告訴你的話事情，如果你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那他的死還有什么意義？！”

“我……”被零放開的菲奧娜沒有坐回椅子上，而是直接癱倒在地。

此刻，想必各種紛亂的思緒正在菲奧娜的心中上下翻騰吧？

被自己以“保護”的名義送進療養院的鱗化病人們，都已經被殺了？

深以為傲，自己做出進入療養院的決定的父親，也已經被殺了？

那個曾經贈與自己一枚胸針，笑著要去療養院安享晚年的老婆婆，也已經被殺了？

…………

自己常常掛在嘴邊的，必須秉持的正義，究竟在哪里呢？

這份工作的正義，難道就只是為了把鱗化病人送上劊子手的處刑臺嗎？

那么自己，和殺人兇手又有什么區別呢？

本以為，自己是為了民眾的幸福，為了制止暴利與殺戮才從事的工作，結果卻偏偏助長了大量的殺戮嗎？

這簡直就是，命運開的一個惡劣至極的玩笑啊。

“我曾經堅信，防疫局的工作，是我的命運所在。”菲奧娜用仿佛下一瞬就會脫力般的無力聲音說著，“秉持著榮耀感，全身心的投入其中……這是為了民眾……當然也是為了鱗化病人的安全和幸福……我一直對此堅信不疑。”

“是啊，你的努力，我可以看得見。”零肯定道。

“但是……”菲奧娜悲傷而又茫然的看著零，“這份工作，結果只能給鱗化病人帶來死亡？父親也好……那個贈與我胸針的老婆婆也好……現在都已經……死了嗎？”

接下來，就是一段時間的，令人痛心的沉默。

零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對現在的菲奧娜說些什么。

過了良久，菲奧娜再次開口道：“哥哥他也許是想探望父親，又或許，他也注意到鱗化病人一個都沒有回來過的傳聞，所以才潛入療養院調查的吧？結果被抓到，自己也變成了陰影……把人們，把我的部下……”

自己和哥哥親手把父親送上死路，然后哥哥變成怪物殺掉了菲奧娜的部下。而如今，她想拯救哥哥，卻再也做不到了。

實在是太過絕望了。

“但是啊菲奧娜，正是因為有勞倫特先生的存在，我們才能被告知實情。”零的手輕輕搭住菲奧娜的肩膀，“你知道嗎？現在可不是說‘如果不知道就好了’這種話的時候。勞倫特他究竟想要向你傳達什么？你要自己去思考，去拼命的思考。”

零把斬殺了勞倫特的劍交給菲奧娜，道：“你曾經說過吧？這把劍是你們家族的驕傲。”

菲奧娜點點頭。

“想想勞倫特最后的話，菲奧娜，你已經自由了。無論是家族也好，漁夫也好，名譽或者榮耀也好。到底什么才是正義，你要用你自己的心去判斷。”

菲奧娜接過寶劍，輕輕擦拭著上面的污痕，喃喃道：“或許是這樣沒錯……”

菲奧娜凝視著劍身，良久不語。看著劍身上映照出的自己，似乎一直在思考著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菲奧娜將劍插回劍鞘，道：“零，很抱歉遷怒于你了。你能阻止哥哥的暴行，讓哥哥獲得安寧，真的非常感謝。我被感情沖昏了頭腦，沒能看清情況……如果不阻止哥哥，他肯定會殺更多的人吧……”

“嗯，可能……你說的對吧。”零觀察著菲奧娜的表情，慎重的回答著。菲奧娜說的話雖然已經像是開竅了，但是總感覺有些不自然。

菲奧娜嘆了口氣道：“事到如今，我也知道把防疫局的工作認定成自己的命運，是一種束縛。所以……我想退出防疫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