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裴斯鞭子的響讓周圍人一驚。

“收尸?”艾若問道。

“狄府的人指定死了。那群廢物可敵不過白風。”瑞裴斯沒有看他，將馬鞭一揮，示意自己先走。“咱們此刻乘著白風未歇，沖殺過去，豈不是收尸?”

“張無鋒，咱們槿宸有規矩，凡將領必先沖鋒，我看今日正好練練你們兩個，”瑞裴斯聲音平穩，“咱們四人分開，各領一隊人馬，比比誰砍的人頭多如何啊？”

“這倒挺有意思。”韓星野道，“你們倆確實該練練行軍打仗，男孩子不學這個，干嘛呢？”

“你行嗎？”艾若低聲問張無鋒，他其實也是第一次上戰場。更別說殺人了。

“我不會武功啊。”張無鋒皺著眉頭。

“不會武功嗎？”瑞裴斯歪過頭看他，眼里閃爍著一種看不清的意味，“我身下這匹馬，乃是當世名種，迅捷如電，你騎著它，只需把刀握好，那人頭自會往你刀上滾。”

張無鋒看看艾若，又看看韓星野，道：“我還是不來為好。”

“你既然心中有志，那就一定要學會殺人。”瑞裴斯淡淡地說，“像韓星野，心中無志之人，為了在這亂世自保，也只好殺人。你該破破膽子了。我十三歲時第一次殺人，吐了兩天就習慣了。”

“我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張無鋒挺直身子，周圍的人都在看他，“我不會武功，敵人若是將刀劍招呼上來，我可只有閉眼。”

“如此，我沖在你前面，先把他們的手腳斷掉，留個腦袋任你砍可好？”瑞裴斯笑道。

“不得不殺啊。不得不殺啊。”韓星野嘆著氣，揚鞭而去，一隊人馬跟著他沖開了。

“上我這兒來。”瑞裴斯輕身一躍，縱下馬來，幾步搶到張無鋒跟前，一伸手把住他的肩膀，輕輕一提，回身兩步便把他放上了自己的馬上，動作流暢毫不拖拉，周圍的兵卒皆拍手叫好。

“跟緊了！”瑞裴斯翻身上了另一匹馬。一時間兵卒們盔甲刀劍摩擦刮打之聲四起。

“別怕，我跟著你。”艾若在路過張無鋒時輕聲說。

……

白風過后的一個小土坡的背風處，一個大大的雜著枯枝爛葉的雪堆突在地上，細細看去，那雪堆底下伸出著某個金屬物的一部分，幾縷寒冷的光貼在上面，微微刺眼。

周圍自然一片雜亂，一支五萬人的軍隊散亂在這片草野，那白風來得急去的快，天空上仿佛什么也沒發生過，大地上卻跟打翻的垃圾桶似的。

忽然，那裸露的金屬物動了，那堆將要凝成冰殼的臟雪面上頓時迸發出幾條深深的裂痕，只聽得“砰”的一聲，一只手從雪堆里爆出來。

“娘的。”

（以下狄府人之語皆為外語，為保持行文流暢和讀者觀感，不再做言語文字處理。請讀者自行想象。）

“咱們的隊伍都被打散了。”一個身披堅甲的男人從雪堆里站起，身上的雪像山洪一樣從他的戰甲上崩落。他朝周圍看了看，零散的幾個人在向他招手。

“劫云！拉我一把！”雪堆里傳出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含含糊糊悶悶沉沉。

名叫劫云的男人轉身一看，一只腳從旁邊雪堆里倒著伸出來。他無奈地一笑，上前抓住那只腳，用力一扯，將那個男人倒拔了出來。

“謝天謝地，劫云，沒你我就死在雪堆里了。”那個看起來有些敦實的男人猛地擦了擦臉，將他臉上粘著的臟物抹掉了。

“柯良，我糾正一下，要是沒有我你連白風還沒遇上就死了。”劫云說道，“快檢查一下弩箭和其他武器有沒有受損。我去集結一下人馬。”

柯良點點頭，回身在劫云把他拔出來的那個雪堆里開始刨動起來，不一會兒，他刨到了一個硬硬的有棱有角的東西，他心下一喜，用力將那東西拖出來，原來是一口大箱子。

他將箱面上揩干凈，撥動了一個鎖型的機關，那箱子內部便發出一聲“嘭”的悶響。

他將蓋子打開，只見里面精細地分為了兩半，一把锃光瓦亮的弓弩嵌在左邊，右邊是一些可以安裝在弓弩上的機關。他伸手在箱內扣了一下，那兩半隔層便向兩邊彈開，露出箱子最深層來，里面密密地扎了好幾扎鐵箭，箭頭帶倒刺，其中幾只上面還有著未洗凈的血跡。暗暗地黏在令人心驚的箭鏃上，散發出野獸般的氣息。

除了箭之外，箱子里還放著幾個看起來很精巧的東西，都擦得亮亮的。柯良撫過那些東西，頓了一會兒，拿出來了一個可以帶在手腕上的東西。

他收拾完之后，抬頭眺望周圍，劫云已集結了一小隊人馬了，他帶著人走過來，無心道：“馬受了驚，跑了不少。人倒是還剩了幾個。”

“箱子還在，毫發無損。”柯良驕傲地宣布著。

“對了，劫云。”一個臉色不好的男人忽然開口，“咱們還是先躲躲吧。在白風里我好像聽見什么東西在嚎，快壓過風聲了呢。”

“嚎?妖怪嗎？”劫云不屑地說。

“如此說來我好像也隱隱聽見了。”柯良仔細回憶起來。

“哼，你一頭扎在雪里還能聽見外面響動嗎？”劫云看著柯良胖胖的而認真的臉。

“我……這……”柯良臉紅起來，不敢反駁。這一路上都是劫云帶著他，儼然成了他的大哥。對于他們這一批新兵來說，拉幫結派是傳統做法。

“喂喂喂。”那個男人不耐煩地說，“我這幾個兄弟可都是聽見了那鬼嚎了，我們可要先撤了。”

他那幾個兄弟連忙點頭。

“要當逃兵是吧。”劫云嘲笑著。

那個男人的臉色蒙上了一層青，之后又蒙上了一層黑。表情也變化了一陣，眼里將瀉的情緒被他深深壓下，最后吐出來一句：

“別把自己當成什么東西。”

之后他就帶著那幾個人走了。

“娘的。你走嗎?”劫云將長刀從腰間拔出來，那把刀新上著油，拔出來的時候迅捷而順滑，像是滑過水面的燕子。

柯良搖了搖頭。

劫云劃起嘴角，道：“你不走嗎？這時候長官都不知道在哪兒去了。我們這群人原本就是強征的新兵，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柯良默默地將箱子背起，手腕上的機器散著微光。

“劫云，你還是注意一下那些嚎叫吧。說不定是敵人。”

劫云哼了一聲，他將刀抗在肩上，“咱們再去找人！我不信除了咱倆都是孬種。”

兩人默默行了一會兒，只見遍地狼藉，幾只無人的馬木然地站在臟白的草地上。

“唉……”劫云嘆了一口氣，正要說話，忽然他聽見了一陣聲音。柯良呆呆地望著身后，他猛地回頭看，一陣煙塵從遠方升起來。

那是一群野獸般的人馬。

“一個人頭，三個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