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大早，這內刑司的人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十幾個人齊刷刷地站在學士府門前，惹得過路人都頻頻駐足。
“甄太醫，得皇后懿旨，請你協助內刑司調查永樂郡主被下毒之事。”王繼何面無表情，一席話說得清脆響亮，讓甄懿腦門黑了黑。
這話跟她之前被無辜關入內刑司的時候說得如出一轍，感覺怪怪的。
“先去大理寺。”
這種案子往大了說，就是事關兩國邦交，絲毫不得含糊。
就因如此，甄懿才覺得棘手。
甄懿一踏入大理寺就看到鐘譽一陣風風火火地沖了過來。
“瑄儀！”看到甄懿身后的一幫內刑司的人，鐘譽驀然剎住腳步，一臉不可置信：“內刑司的人？瑄儀你又犯事了？”
甄懿被鐘譽這清奇的腦子無語得差點沒背過氣去，她在他眼里就這么······
甄懿白他一眼：“你才犯事！怎么你天天想著我犯事？這樣好來大理寺陪你么？！”
鐘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不前幾日才聽說你被關入內刑司的事情么······一時情急，就這么以為了。”
甄懿不跟他瞎掰，回到正題：“永樂郡主昨日被人下了毒，我推測著，像是馬錢子之類的毒草，進入了郡主的杯口之中。”
“如此巧合？西涼送來的那匹馬的腹腔內也有大量的馬錢子！”鐘譽從懷里掏出仵作的筆錄給甄懿。
“可是馬錢子多生于九、十月份，喜陰喜濕，在西涼是司空見慣，但在北辰是極為罕見的，可以說是基本上沒有，那么這是哪里來的馬錢子？”
“《北辰邦交譯言·往來注》有言，嚴禁北辰向外引入毒性極強的植株，所以，一般的北辰人是不大可能，要么是兇手來自西涼，要么，便是從西涼商人里買來的。”鐘譽道。
“用西涼的東西，破壞西涼與北辰的邦交？”甄懿抿下心思，水色的眸子暗了幾分。
“還有一事，你說的那個小宮婢，我爹排查了皇宮里頭的所有年紀相仿的人，都沒有找到。”鐘譽面帶復雜，將接下來要說的話壓低了聲音，“瑄儀，說實話，當日我雖未親自在場，但如我所料不差，北陛下將這件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在試探那個真正的兇手，包括對你的懷疑。”
甄懿好看的眸子狠狠抖了一抖，既意外又不意外，暗自驚嘆著慕容洵的心思。
果然，君王的心思就是比一般人長遠些，否則也坐不穩這九天之上的龍椅。
一代帝王的城府若是輕易便讓人猜中了，那么無疑就不是一個好帝王。
那么當日公輸先生對自己的事情一言不發，也是因為猜到了陛下的心思？如果真如鐘譽所說，那么慕容洵想要的不僅是找出對烈鬃下手的人給西涼一個交代，更要將這個敢在北辰皇宮動手的幕后連根拔起。
帝王之思，長遠至此。
“還有嗎？大理寺還查到了什么？”
“還有就是······”鐘譽倏地瞟了一眼甄懿身后的王繼何，欲言又止。
甄懿半垂下眸子，對王繼何的警惕高了幾分，神色不動道：“王大人，我走了半天腳跟子也酸了，要不您先去到宮里去把我這的消息告訴皇后娘娘？想來您也都聽見了。”
甄懿拿出今日早晨做好的馬錢子筆錄遞給王繼何。
王繼何冷臉，不屑置否：“多事！”
說罷，王繼何便離開了。
甄懿暗暗松了一口氣，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了，此事與他有關？”
“沒錯。”鐘譽十分肯定，“大理寺還查到，就在幾日前，王繼何與西涼人在茶館會面的消息，當時茶館里的人都能作證。”
“怎么確定那就是西涼人？他是穿著西涼的服飾呢，還是說著西涼話？”甄懿想到一個西涼人大搖大擺地說著西涼話走在明都大街上，想想就引入注目。
“大理寺的人在茶館里看見的是那人用的西涼的見面禮節，我們的人還跑去后廚問了和王繼何會面那人的飲食習慣。”鐘譽補充道，“二人都穿著便服，身形相差不多。”
“這么說來，這個王繼何與這件事脫不了干系，先是毒害烈鬃企圖破壞兩國議和，再是對永樂郡主下毒，想要兩國徹底破裂？”甄懿捏捏下巴，一時間思緒飛涌。
“東林？還是南淵？我覺著東林的可能性比較大些，那個大名鼎鼎的鎮臨王蕭繹早就是虎視眈眈了。”
想要破壞兩國邦交的，除了對北辰虎視眈眈的東林，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來？
二人陷入一片沉寂。
“算了，多想無益，咱們先進宮吧。”甄懿道。
“也好。”鐘譽點頭。
昨夜永樂郡主被下毒之事早就在皇宮里傳開，一時間各大宮門口都增加了不少的侍衛巡查，生怕再出一點亂子。
鐘譽和甄懿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遠處驀然出現的一個熟悉的身影讓鐘譽放緩腳步。
“甄懿，你看。”
甄懿望去，朱紅琉璃瓦下，慕容鄞一身古銅色的長袍，高束起黑褐色的瀑布長發，和平江王妃文若卿比肩而立，自成一派風景。
“難得看見平江王和他王妃同框而立，嘖嘖嘖，難得，難得。”鐘譽一臉早已看穿一切的姿態，拉著甄懿繞到了一旁的石獅子旁。
站在甄懿的位置看不清文若卿的臉頰，向前踮了踮腳尖。
四下無人，他們二人之間的對話被這二人聽得一干二凈。
“王爺，母后說我過門已久，仍然不見動靜······”文若卿的臉上浮上一層緋紅。
“我知道了。”慕容鄞不冷不熱道，揚起袖袍就想走。
“王爺！”文若卿趕忙拉住慕容鄞揚在半空的袖子，聲音怯弱，“母后那里·······我無法交代······”
慕容鄞毫不猶豫地甩開文若卿的手，面色發寒：“本王諸事纏身，你又不是不知道。”
“再多的事也······也比不上后嗣啊······”文若卿憋了一口氣，明月般清秀的臉上愁云密布。
趴在后頭的甄懿與鐘譽相視一眼，眉眼間交流得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