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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紫衣引起

  • 一笑千金定傾城
  • 曉笑笙
  • 4051字
  • 2019-07-07 22:12:17

冰涼的海水浪潮輕輕浮動,四處海天相接,隔著紫氣,透著氤氳。

“哈?”扒開相接連的蓮葉,眸中困惑。

剛剛還在,又哪去了?明明這里有動靜著。

金蓮金光散漫,漂浮麒麟狀祥瑞云氣。

小小糯米團似的小姑娘轉著狡黠的眼睛,化成龍身,吞吐玩弄。

萌萌的大眼睛,忽閃忽閃,頭上短短的龍角,不認真看,會誤認為是因為調皮弄出的鼓包包。

一只小巧的龍身,金色龍鱗閃著瑰麗的光色。鱗線穿到龍尾,尾部系著紅色的小鈴鐺,嘩啦擊打出水花,正開心。

“北海公主觸犯天條,欺上瞞下,罪可當誅!”晴空突然黯淡了天色,天雷密布!雄渾巨響從頭頂炸響,回蕩……回蕩……

隱約可見那層云間風母的風袋,雷公的雷錘,兩人看著自己,神色淡漠。

怔怔地,淚水泛濫,不停躲閃風雷。

“娘!嗚嗚——娘——”喉嚨卻澀著,發不出聲音,奮力無助嘶喊,卻無濟于事。

海上出現巨大漩渦,旋轉,海水洶涌,暗流翻騰,浪潮卷起幾丈高的海水,猛撲過來!而來的,還有一記雷光!

救命!不知哪里的一瓣金蓮,擋住了雷電,飄灑成灰,一朵一朵。

金蓮不見了,四面八方都是海水,又被包圍了,冰涼,噬骨。

瑟瑟發抖,到處亂闖,那水墻,卻比礁石還要硬,撞得渾身疼痛,頭腦暈眩,分不清方向。

一點一點,吸進漩渦……掙扎著,搖擺著,一個大浪,狠狠拍在水下。

水下怎么這么黑?不過,好像擺脫了渦旋。轉身,有了光亮,欣喜之余,奮力游去。

那……是兩團幽幽白火,看不清是個什么東西。

冥燈……水下竟然是兩個巨大的慘白色燈籠。

冒著腥臭的血水,從里面,流散——再一看,又全都不見了。

“霜兒——過來——”高貴的宮妝女子輕聲呼喚,對著方向,張開藍色荷葉袖的雙臂。

“娘親——”撲過去,沒有溫香暖懷,是鐵骨錚錚,撞得鼻子疼。

怎么變成了冒著黑煙的巨柱,抬頭望去,高聳入云的玄鐵木,陰綠枝椏懸掛著的,顆顆還鮮紅鼓動的心臟!

手中一凜,落在手中的是殘破裂開的心,慌忙抖開,怎么也扔不下去,滿手的血,滿手的血!

有人在獰笑,全都是陰冷的鬼臉,轉圈,漂浮,蠢蠢欲動……

被拍了肩膀,一個小女孩,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女孩詭異笑容,張開獠牙的嘴,嘎吱嘎吱,咬的是自己的手臂,發出毒蛇般嘶啞的吐嘶,笑得燦爛。

衣服染上新綠,掛滿青苔,滴墜水漬,半身懸浮著。

懷中一團團,慢慢蠕動,突然冒出來一堆纏繞的黑蛇,交織翻滾。

見這場景,霜禁不住胃中翻涌,寒嘔惡心,只想逃的遠遠,想開腿,身體僵硬硬束縛,恍若千斤,法力……都消失了。

“娘!”終于喊了出來,喉嚨發澀,止不住顫抖。

抓破了淺紅色桃花被里,大睜開眼睛,喘著粗氣,額頭上流著細密的汗珠。

頭頂上的紗帳,輕搖的流蘇,空氣中甘甜,混著淡淡竹葉芳香。

緩了神,透過帷幔輕紗,門口的燈籠傳進絲絲光亮,微弱,卻是實實在在的。

……夢么……嚇成這個樣子……

“是夢?!陛p聲呢喃,抓起頭頂枕邊的荷包捂在心口,心有余悸,起身。

垂下雙腿,又恍神好一陣。

外面細風陣陣,窗紙雖不透風,她卻好似被吹得清醒。

趿拉鞋子,慢慢走過梨花木的妝臺,避開銅鏡,扣下了。

拉開花匣,里面是纏繞的金銀絲線筒,底下還有精巧的花墜、亮亮的光片。

嘆了氣,舉著荷包的樣式,用心琢磨。

伶巧纖瘦手指翻飛,無意中打了幾個死結,泄氣。

想著怡心上上下下穿扎清楚簡單,到了自己,怎么一團糟呢。

怨自己眼高手低,自傲自大。

夜還長的很,已無眠。

失去了編織的心思,果然這些丫頭的東西不適合她,她就該是打打殺殺冷血無情的。

打殺念頭閃逝,一抹靈光卻留下了。

……嬌兒娘……

四處翻弄,床褥底朝天,一個影子都沒見到……還能自己長腿兒飛了?嗯……好像是能自己飛……

簫呢……

“霜兒——”

轉過身,“您——在哪呢?”

“這兒來?!?

墻上一叢墨蘭潑墨圖里多出一位明艷仕女,半坐巍峨怪石,上下紫衣紫裳,明艷不可方物。

墨上伊人在,單解點簇姿。

談得上是:嬌女撫簫,含笑百媚。

一副黑白的點墨,少了古板,多了顏色,多了風情。

想當初留下紫簫,紫同兩姐妹,也是因為她們二人相同的愛好,喜著紫衣。恰恰與前世的嬌兒娘的喜好相同,讓她失了心魂,動了惻隱之心。

陽丘山上巍峨高聳,還有仙童的守護,不曉得兩個小姑娘是怎么闖進來的。

兩個小姑娘全身上下被樹木刮成多條血口,衣服破破爛爛,遠遠還沒注意。

月憐霜也是不大的樣子,剛比背著的藥筐高了一頭。

眼中是肅殺蕭條的寒冬、冷冷環視四方,失了溫暖。

踩著濕濡的、浸潤露水的草枝,找尋師父特別叮囑的一味藥材。

應該就是那時,碰巧,遇到了奄奄一息的她們,結下了半生的主仆之情。

她冷漠,不代表冷血,何況師父經常講,萬事因果,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面無表情看著兩人渾身上下細小的血口,撿石頭把筐中有的草藥研磨,又扯破自己裙角,撕成紗條,粗略包扎。

可是,她也沒有高似火的熱情,人她是救了,也就談不上逗留了。畢竟恩將仇報的事兒經歷多了,對人情,也就淡了。

至于生死,聽天由命,是她們的事兒,與她無關。

一個女孩陷入昏迷,另外一個女孩虛弱費力眨眼,黑葡萄似的杏眼,流逝了神采。

“救……救我。”

處境悲慘,不忘求生。

“這山中,飛禽走獸,受傷的多了,我有何理由要救?”

“求你,”虛浮的手拉住月憐霜的腳腕,哀聲凄切。

“說過了,救人,給我理由?!鄙街杏幸幘?,她也不能壞了門規戒律。

她要的就是一個理由,哪怕,蹩腳的理由。

女孩知道身前這個穿著簡單,堪比寒冰的姑娘會說到做到,不會理睬花言巧語。

是啊,理由。她與妹妹現在一窮二白,身無分文,走路都是問題,更不要提肩提手扛,當牛做馬了,的確沒有任何價值,來不得理由。

“那,打擾了?!苯鯚o聲。

慢慢放開抓住的手,即使知道,這一放,可能就再也不會有人再經過。這一放,就真的放開了。

就那樣,姑娘像來時一樣,神色冷淡,慢步離開,沒有遲疑。

她說了,沒理由去救。

仙山從不養無用之人,這是規矩,規矩!

她認為,她的心,恐怕真的是比那石頭還要硬吧?

是她想的么?她不知道,只知道良心不安,心情低落。

可是,那不是她的事兒,心里寬慰著。

那夜,她睡的并不安寧。

翻來覆去多次,眼前不禁浮現那兩個穿著紫衣的小姑娘,其中一個,苦苦哀求,又絕望放手。

那哀愁虛弱的“救我”,撞擊著她寒冰的心,撞開了裂縫,像是刀剜著,刺痛。

她瘋子一樣起身,撫摸著落了灰的劍柄。

笑的癡狂,進而笑的悲婉,她或許,沒那么無情。

就算破了規矩又怎樣,前世她大逆不道,壞的規矩,還少么?

她受不了那紫衣,她知那人,也是一襲紫衣,也是……

就算沒了命又如何?這條辛苦換回來的爛命,原本就不是她的!她的命,早就化成了塵灰,流竄天地,做了輕塵。

說到底,只是為了彌補心中那、掩飾了很久、原以為封藏得很好的遺憾。

她無能,她逃避,害了一個又一個,自己倒重新轉世,置身事外了!她想,她就不是個東西。

她果真是說道做到的,不過,是出乎了那紫衣女孩兒的意料。

她拿起劍,沖了出去,圓圓的皓月,灑一地白霜,正如她的霜寒。

急促,快步,奔跑。

腦袋里想著滿山的飛禽,爬行的走獸,害怕又僥幸。

因為,她離開時,暗中留下那物,可驅毒驅邪,可避兇禽惡獸。

她一直都是良善之人,只是沒有發覺而已,亦或是她自己都不愿承認。

山中月夜的水氣很濃,樹枝垂水,花草掛珠。

奔跑了許久,捂著心口蹲下,腳下虛軟,看著一圈一圈的大山,對著月亮,辨認方向。

她從不后悔,所以只能盡能力補救,以做到真正無悔。

連她也自知,這是唯一,對她執拗倔強性格的救贖。

她不記得那是幾歲的光景,哪怕好好想一想,就能想起來,可她寧愿模糊著、朦朧著。

美好的東西隔著幻影讓她心安,即使是她的,時刻提醒她可能只是夢,從未擁有。

身上冰涼,發現身體能與心一個溫度了。

又笑,瘋癲,她也不懂,她究竟感懷什么?笑什么?

劃破了袖口,勾壞了鞋襪,衣服發潮,有些粘,卻不覺難受。

快了,沖進七零八亂的雜草綠蔭,果不其然,兩個人都在,只是……她顫抖過去,平復呼吸,伸手把脈。

脈是虛,卻仍倔強跳動。

這份倔強,她喜歡。

自己來的及時吧?要是明天……她甩頭,不敢想。

讓人驚訝,那個白日央求過她女孩子,聽到聲響,竟然睜開了眼,看到了姑娘,眸色清亮。

“你……”

月憐霜也不知說什么,蹲下,低下后背,不冷不熱,

“上來?!?

女孩也不遲疑,爬著,上去,發現這姑娘身體與她一樣,涼徹骨。

“救我妹妹,行么?”

背上的女孩小心翼翼,可能她摸不透這個姑娘的性子,怕冒犯沖撞了姑娘,更怕再次看到這姑娘遠去的背影。

感受到女孩過度緊張,身體緊繃。姑娘失笑,沒有捉弄的心思,也不想說什么二人只選擇一人的話,她認為那幼稚得很,只是逗小孩子的故事,更何況,她本來就沒有那個閑情逸致。

既然選擇做,便不能撒手不管,要做,就做的完善。

“好,”答應得干脆,“你替我拿劍?!?

此時凌刻宮閉關的紫簫,盯著琉璃的瓦燈,燃燒的火苗,同樣勾起了這件往事。

當年她爬上姑娘的后背,能感到姑娘的纖瘦。

但是背著自己,還抱著妹妹,姑娘飛得相當平穩。

她是第一次,看到像她年齡大的孩子,會飛。

是真的飛,踩著樹枝。

想到了,她舅舅會飛,姐姐也會。

但是她不會。阿姊說,等她們大了,就都會了。

可是還沒等她們長大,就出了變故。

康叔拼命帶著她們倆跑了出來,只記得沖天的火光,喧嚷的廝殺聲。

睡夢中,被阿姊叫醒,把她們交給康叔,推到了密道。

“好好活著,阿姊愛你們,一定要逃出去,要乖?!?

“阿姊,不要!”眼前一黑,被人砸暈。

醒了以后,是漫長又短暫的逃亡。

說漫長,是看到晨起夜落。

說短暫,是事情來得匆忙,她也只記得晝夜交替。

她后來進山,獲救,一切都像個美好的夢,以至于她不敢睡,怕夢破碎,讓她失落。

她拖了病體,養了好半個月,妹妹也及時進了湯藥,安然無恙。

她還清楚記得,當晚,她們被帶到一個干凈的房間后,姑娘匆匆離開了。

第二天中午,才一瘸一拐,端著飯菜。

很久以后才聽人說,姑娘跪在真人的仙閣外,直到正午,真人才讓她起來。

而姑娘起身后,一聲不響,忍著痛,更是沒有一點停留,領了自己的飯菜,送去給了她們。

聽人說,她給真人的理由。

“我喜歡看人穿紫衣,她們兩個穿的好看,我看著開心?!?

她也是后來才知,仙山上每個人的飯菜,只有一份。

那大半個月,除了見女孩喝水,就沒見她進食了。

她問,

姑娘也是神色淡淡,

“練辟谷,不能吃?!?

后來她與妹妹修習仙法,才懂得辟谷之術意味著什么。

現在想想,仍覺得是個艱苦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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