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辭輕輕握住悠然滿是汗的小手,擺正仙劍的方向,扶著悠然的腰向后退了兩步:“我的傻徒兒,這樣,記住師父的姿勢……”
當夕陽的最后一縷光輝照耀他和她廝磨的鬢角,他抱著她凌空而起放開手中的仙劍,仙劍在空中優雅地轉了一圈,直落地面劍鋒入地一尺紋絲不動,他淡然的笑是她看過的最安寧的風景了。
記住師父的姿勢,她記住了,他是這世間最優雅的上仙,舉手投足如風瀟灑,白衣翩翩氣度風華,眉宇是星辰眼間有銀河,隨長風飄逸的發仙氣飄飄,笑時春風桃花始盛開,平靜時看淡這人間的煙雨冷暖,上下四方古往今來修為蓋世,手執仙劍破開黑夜黎明,哪怕紅塵瀟瀟雙眼始終明凈,歷經人世間千般萬般蹉跎,像平日里淡然一笑穩穩回到她身旁,這一天的黃昏,她依偎在他懷中給他的肩膀覆上最后的余暉,這樣和他說。
沒有爹爹也無所謂,還是師父好,師父是這個世上最英俊瀟灑的男子,師父是這世上最親密的戀人,師父是這世上最善解人意的相公……悠然說不下去了,夸著夸著連自己都臉紅了,夸獎愛的人會讓她有成就感,他是她的相公啊,晃著他的肩膀問:“相公,我是不是很有眼光啊?快夸我幾句。”
“是是是,你的小嘴巴這么甜,說什么都是。”
傅辭輕輕捏了捏悠然的鼻子,沒有安全感的手摟緊她的肩膀,兩人在絢爛的夕陽霞光下肩膀挨著肩膀注視著遠方花影迷離芳菲競美,竟有如仙境般如夢如幻引人入勝,因為深愛,向來只羨鴛鴦不羨仙。
身后傳來小皇帝冰冷冷的呼喊,傅辭回過頭,自知又有事情要忙了,不料這天子竟然湊上來問:“竟然你是陰陽師,你亦知明天是先皇先后的下葬之日,現在你便開口告訴我,怎樣殉葬才能使人永世不得超生受盡苦楚?”
傅辭驚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回陛下,自古妃嬪活著時斗不過對方,死后還想斗得過對方,莫不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天昭一張過度勞累沒有情緒的年輕臉龐帶著沉沉的怨氣:“若你今天不告訴朕,明天我便讓你娘子陪葬,這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傅辭笑道:“皇上想知道的史書中不是寫得明明白白了嗎,自古刑法手段不計其數,折磨活人虐待死人的方法更是不堪入目,皇上還想知道些什么?”
“朕只是要把她們封印在宮外的某個地方,讓她們的魂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世不得再回到宮中,你既是陰陽師自然有辦法。”
“既然皇上不能保證一生一世只愛一個妃子,便不能怪先皇的妃子們勾心斗角競相爭寵陷害他人,皇上該記得欠了兩個女人才招致禍患,其中一個女人便是皇上的貴妃,不知皇上想要如何處置貴妃娘娘?”
“朕欠了寧兒什么?”天昭有些吃驚,想了想又覺得這樣問不太好,小心翼翼地問,“黃金萬兩夠不夠?”
“你欠了她三生三世。”
天昭唯恐傅辭不再往下說,緊接著問:“三生三世這么少,她是要陪朕到白頭的人嗎?”
傅辭不得已點點頭,看著這個年輕的小皇帝眉頭緊鎖印堂發黑思索著什么,天昭沉默良久才說:“既是如此,朕便饒她們一次,不必把她們封印起來,只需她們給我父皇母后殉葬。”
“皇上喜歡就好。”
傅辭心知自己是挽回不了天昭復仇的決心了,非要先皇的妃子殉葬難才能解這個小皇帝的心頭之恨。他失去親生母親的后果就是要讓和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同樣失去他們的母親,其實他在這座皇城中如孤魂野鬼舉目無親,既是皇帝又何須親人,他擁有天下不是么?
就在寧兒在御書房后抱著天昭新賜的琴沉沉入眠的時候,不知儲秀宮中房間的門被宮中的琴師悄然推開,琴師端坐在寧兒原來的位置上,修長的手指輕撫琴弦,清越婉轉的琴音飄揚于儲秀宮的上空。
正在嬉笑談天的秀女聞聲皺起眉頭,一個年齡稍大的秀女推開房門,三下五除二拔爛琴弦,氣勢洶洶地和琴師理論:“喲,是還未被冊封的貴妃娘娘派你來的?哈?得意什么?”
天昭執一把富貴吉祥錦扇從屏風后走出來,砰的一聲,扇子重重砸在秀女頭上,其他秀女見狀紛紛跪下低著頭看著皇上的臉色,天昭冷笑著問:“告訴朕,你叫什么名字?你爹是誰?”
李楚楚慌慌張張應道:“回皇上……臣妾姓李名楚楚,家父都察院都事李甲……”
“臣妾?朕何時冊封你為妾了?”
“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傳朕旨意,封李楚楚為才人,是月傷寒病亡追封賢嬪,來人,賜賢妃娘娘毒酒一杯白綾三尺給朕死得像樣點,膽敢走漏半句風聲者賜毒酒兩杯白綾六尺。”
在場的秀女皆被嚇得臉唇慘白,天昭隨意理了理寬大的龍袍,倚著木榻坐下來撥弄琴盤,悠然深遠而又不失莊重的琴音不同與宮中女子所彈奏,在枕上發現些細細的柔軟的長發。
他喜歡她的香氣,喜歡視野中她的身影,喜歡她靈動的身姿飄逸的長發喜歡她微笑的容顏,喜歡存留著她的氣息的每一個地方,如同回到生活多年的東宮親切而溫暖。
他權傾天下之日便是她登上皇后寶座無上榮耀之時,奈何不知何時欠下的三生三世終究是太少了也是一種遺憾。
可如今,各地的權力并不直接掌握在中央手中,這個年輕的小皇帝沒有實權,廢一個秀女還要畏懼背后的權貴。除了玉璽和龍袍,他就是一個空殼皇帝。
他最愛的女人的生父手握重兵權傾朝野是他的心頭大患,她會幫他嗎?如果她足夠愛他,她便會明白他有多希望她為他誕下未來的小太子,讓她的生父心甘情愿把權力轉移到小太子身上自然是最好的。看得太多深宮女子的婚姻只與政治有關與愛情無關,他捉住了人生第一縷光,傾注于她七分的愛情三分的利用。
那就這樣決定了,這個年輕的皇帝的想法單純著,在還相信愛情的年齡里上天注定他遇見她是要陪他到白頭的人,他多么幸運擺脫政治婚姻娶自己心愛的女人,不至于重復他父皇母后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