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木盒記作者名: 賈彥勇本章字數: 6566字更新時間: 2020-06-17 16:02:32
第六回 新方丈識文斷字 美仙姑騙錢斂財
趙進寶提了一包碎骨,欲哭無淚。當下盤膝坐于吳清的堂中,按照吳清所教之法,慢慢參詳。
張玉見姥爺也學那老和尚玩骨片,頗為驚訝,倒也不再去亂扔骨片搗亂。有人再去摁響電鈴,張玉便在門內叫道:“今天不開門!”
最早的甲骨文書跡當為殷商時期甲骨所書,內容記載了盤庚遷殷至紂王間二百七十年之事。其書跡隨著年代不同,結構、筆法又自不同。那趙進寶翻來覆去,絞盡腦汁,如何能參得明白?
日復一日,忽然腦中靈光一閃,認出那吳清所留字條上的一字當為“絲”字,心中大喜,再去看時,另一個“絡”字便不難認出,欣喜不已,罵道:“奶奶的!又是絲又是絡的,原來這賊禿的師父是個女的,又比他年紀輕,怪道他偌大年紀了,說起師父趕他走就要哭哭啼啼的!”
既然認出了兩個字,找到了其中規律,其他幾個字不久便也都一一辨出,用楷書寫了,連起來看時,卻是“道之鬼潭絲絡州林南河”十個字。
趙進寶既久習甲骨文,于文字之義,句讀之法,也都觸類旁通。細細讀來,琢磨道:那“潭、州”兩字似乎是地理之稱,那么此句便應斷為“道之鬼潭,絲絡州,林南河”。“林南河”便應是那吳清師父的名字。當下欣喜若狂,見張玉正獨自在旁邊把玩骨片,一把抱起來連親兩口。
張玉初時見老和尚不是仙人,也就漸漸斷了讓仙人變出父母之想。后來又見姥爺也著了魔障,變得和老和尚一般只玩骨片,不陪自己,不由得興味索然。這日正在旁邊咬牙切齒,思忖著如何便能將這些骨片投進灶臺的火中,烤熟了吃進肚中方好。忽見姥爺來抱自己,倒是嚇了一跳,喜道:“姥爺!我以為你也變了老和尚,不來陪我了!”咯咯大笑。
趙進寶聽張玉說自己變了老和尚,心念一動,拿起了包袱中的度牒。當時吳清臨走時留下的包袱中除了骨片,尚有一套和尚的衣服,一個度牒,一張地圖。自己連日來苦思甲骨文,心無旁騖,竟忘記了這些東西。
當晚兩人洗浴安眠。趙進寶精力耗費過度,今日終于解開謎底,夢中都笑了出來。
次晨張玉醒來,伸伸懶腰,起身看時,只見房中不見了姥爺,卻多了個老和尚,大吃一驚,正待要哭時,卻聽那老和尚笑道:“玉兒,看姥爺這身打扮可好?”
張玉定睛一看,正是姥爺,驚道:“你怎么變作了老和尚?我不喜歡老和尚!”
趙進寶摸摸光頭,笑道:“姥爺也不喜歡老和尚。可是只有姥爺當了老和尚,我的小乖外孫才能住大店,吃好飯。”心想這番改了僧裝,有了度牒,便是大搖大擺地走進北京城去,也不必再怕了。
當下揣好度牒、地圖,抱起張玉,便要起身出發。忽聽門鈴聲大作,開門看時,卻是那位大爺。
大爺見趙進寶著了僧裝,吃了一驚,結巴道:“怎,怎,怎……”
趙進寶笑道:“老和尚云游天下去了,便將這里的方丈之位讓了予我。如今我也要云游天下去了,便將這方丈之……”本想說“將這方丈之位讓了予你”,忽然心中一動,改口道,“……地托你打掃。”
大爺驚訝道:“你又怎知我此時會來?”
趙進寶道:“我是方丈,怎會不知?”
大爺拜服。
大爺自得了趙進寶的一兩銀子,宛然山中巨富,漸漸地也變得粗聲大氣。每日夜間無人之時,便將那一兩銀子取出,細細摩挲,如今已只剩得九錢七分。于摩挲銀子之時,也常自思,得人厚恩,無以為報。恰逢今日無事,便來看望趙進寶。見趙進寶托以重任,滿口應承。
卻聽趙進寶問道:“現今是幾月間天氣?”
大爺道:“八月。”
趙進寶登時面紅過耳。原來老和尚吳清臨行時,說道即便是下人之智,也只三十天便可參出那字條上的文字。自己竟在堂中參了三個月方才勉強明白,實在是下下人之智。卻不知那吳清學問既博,眼中極為淺顯之事,在平常人看來,卻是千難萬難。趙進寶專意苦思,參詳速度已是極快,若是換了大爺,便是苦禪三十年只怕也未必能參詳得出。
大爺見趙進寶紅了臉,心里羨慕道:“怪道人人都愿做官,這大野人做了方丈,也是紅光滿面的!”知趙進寶要下山去,忙回家中牽了一匹瘦馬來給二人騎乘。
趙進寶又拿出一兩銀子要給,大爺慌道:“不敢給銀子了!上次給我一兩銀子,弄得我至今夜夜不能安睡!”堅辭不受。
趙進寶也不勉強,攜了張玉,一僧一童,古道西風瘦馬,飄然而去。
此后大爺說到做到,果然將一座大廟,收拾得纖塵不染。
且說趙進寶是做慣貨賣生意的人,尋思著既是要去求人,少不得銀子。下得山去,便在山腳下采購野蘑菇、松子等貨物,又買了馬車給那匹瘦馬套上。那瘦馬見了這許多的貨物,又被套了馬車,心中老大不高興,苦于不會說話,無可奈何。
到了晚間,一僧一童一瘦馬,大搖大擺,走進一座大店里去。早有店伙計牽過瘦馬,奉上佳肴。
一僧一童酒足肉飽,躺在軟榻之上,只覺說不出的舒坦。張玉玩鬧了一會兒,徑自睡了。
趙進寶撥亮油燈,取出地圖,細細觀看,尋找那“道之鬼潭、絲絡州”的所在。地圖上密密麻麻,標了無數小字,趙進寶細細看了一遍,并無這兩處地名,又看一遍,仍是沒有。只覺一顆心臟“咯噔”一聲,漸漸沉了下去。回想識字之法,雖然緩慢,絕無可疑,心下大為躊躇。坐在那軟榻之上,心里說不出的煩惡。見張玉睡熟,便走出房門去散心。
忽聽一處房間內兩人說話。一人道:“聽說那戊戌變法的康有為又創立了個什么保皇會。”
另一人道:“哼!幾個窮學生,沒兵沒權,又能鬧出什么故事來。”
一人道:“可惜了那六個被殺了的孩子,真是可憐!唉!人生無常啊。”
另一人道:“且莫說人生無常,聽那算命的講,一個人什么命,是生來就定好了的,變動不得。”
一人道:“算命的話,多半也信不得。”
另一人道:“不盡然!我認識一個算命的,叫作林南河……”
趙進寶聽了兩人閑話,本待離開,此時忽然聽到“林南河”三字,渾身一震,耳朵也長了數寸。吳清所留的字條上說,他師父的名字正是林南河。當下側耳細聽。
房內兩人并不知隔墻有耳,續道:“林南河算命百算百中,從來未失手過,人稱神算仙姑。”
趙進寶心道:“神算仙姑。嗯!我所料不錯!吳清這賊禿的師父果然是個女的。看那賊禿的傷心樣子,倒是個多情種子。”
又聽房內人道:“不妨明天便去找她算上一卦,看看今年的運道如何。”
另一人道:“明天還有事,另選日子吧。她就住在拐兒鎮,離此不遠,想去時,方便得很。”
那人道:“必得去一次,縱然卦不靈,見見美人兒也是靈的……”
趙進寶聽兩人說話漸不入流,便牢牢記住“拐兒鎮”三字,轉身離開。回房尋思道:“那字條上寫的是道之鬼潭、絲絡州,現今卻怎么是住在拐兒鎮呢?嗯!吳清所說,算來至少已是二十年前之事了,二十年來,兩人又從未見過。他這個老情人師父,總不會也和他一樣古板,二十年不換地方居住吧?”又笑那房中兩人道:“兩個傻兒,還想去看美人兒,這林南河就算比吳清小些,也總有六十幾歲了吧!一臉的核桃皮,還有什么好看?”既已得知了林南河的蹤跡,心中大寬,倒頭便睡。
卻說那店家見瘦馬所拉的野蘑菇朵朵肥嫩、干松子粒粒飽滿,一大早便來找趙進寶商議購買,又約定了今后的買賣。趙進寶大喜,順便連馬車也一起賣了,得了銀子。看天色不早,攜張玉騎了瘦馬去尋那神算仙姑林南河。
途中問路,提起拐兒鎮時,眾人皆知,紛紛指示明白。又問道“道之鬼潭、絲絡州”時,竟無一人知曉。趙進寶咬牙切齒,暗恨吳清弄人。
拐兒鎮果然很近,路又順,不多時便到。趙進寶見道旁有人在賣饸饹面,與張玉每人吃了一碗。問店家道:“聽說此地有個叫林南河的,可知道嗎?”
店家忙肅顏道:“怎可直呼仙姑之名?仙姑俗名原是叫作林南河,我們都稱神算仙姑,俗名是萬萬不敢叫的!”
趙進寶點點頭,問了仙姑住址所在,結了飯錢,起身告辭。
路上又遇到賣花兒的、說書的、討飯的,問起神算仙姑林南河之名,皆是恭敬肅穆,說是算卦看相極為靈驗的。
趙進寶見眾口一詞,更無懷疑,暗暗好笑道:“張志遠這一學派,倒是有點兒意思。一個算命的美女師父,教了個情人徒弟出來,卻是個參佛玩骨頭的,這個參佛玩骨頭的師父教了個小孩兒徒弟出來,卻是個經商弄木頭的。而且師父不愿教徒弟,徒弟不準見師父。哈哈!有點兒意思!”
不多遠,到了眾人所說的神算仙姑林南河門前。趙進寶抬頭一看,那房頂是單檐四角攢尖,屋面滿覆綠色琉璃蓋瓦,神獸飛立檐角,石獅分列門旁,房屋高大,氣勢雄偉,暗道:“不愧是吳清的師父,張志遠的祖師爺!唉!祖師爺神算仙姑能夠建造如此雄偉的高樓廣廈,她的徒弟吳清老和尚還將就可搭起個奇巧的小木廟,傳到了張志遠手上,也便只能打制些桌椅床柜了。這一學派真是黃鼠狼下崽,一窩不如一窩。這神算仙姑雖然學問大,卻不懂得傳承之法,唉!這一學派,終究是要衰微下去……”
正傷感間,忽見大門自開,一對童男童女走了出來,躬身道:“早知貴客光臨,仙姑已等候多時了!”
趙進寶大驚,道:“原來仙姑已知道我來了。”
童男童女當先引路。從大門進去,是一道長長的走廊,走了幾步,漸漸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張玉心中害怕,趙進寶也是暗自打鼓。
忽聽“當”的一聲響,燈火通明,將一條長廊照得雪亮。長廊兩側墻壁上,描畫著四大金剛,兇神惡煞,舞爪張牙,瞪著兩人。張玉見了這般光景,嚇得也不敢哭泣,緊緊拉著趙進寶,只覺趙進寶的一雙大手,正自瑟瑟發抖。
兩人提心吊膽,好容易走進院內,假山怪石,奇鳥異獸,皆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兩人心中嘆服。
只聽童男道:“貴客參拜仙姑,要知道些規矩。進去之后,不可高聲喧嘩,不可失驚打怪!”
趙進寶心道:“那是自然。”
童男又道:“見有他人敬獻寶物金銀,不可出言制止!”
趙進寶暗笑道:“別人要獻寶獻物,我又管得著嗎?”
童男又說了許多規矩,趙進寶和張玉一一應允。
當下童女將二人引進大堂之內,只見里面已有許多人在等候。趙進寶暗贊此處香火旺盛。
童女將二人引至一尊佛前,命二人參拜。趙進寶抬眼看那佛時,有幾分似如來佛祖,又有幾分像南海觀音,還有幾分如怒目金剛、夜叉阿修羅,卻是不識。也不敢多問,恭敬拜過。童女悄聲向二人講道:“拜佛本是要上香的,一炷香要一百枚銅錢,很貴的。我見貴客誠心,便為貴客省了這些花費吧。”趙進寶聽了道謝,心中暗暗感激。
童女便引了二人到登記臺登記,道:“每日來拜仙姑的人多,須得先行登記。”
趙進寶依言拿過登記簿子看時,見上面已經記錄了許多名姓,后面又詳列了銀錢數目,有十兩銀子的,有五兩的,還有上百兩的,最少的也是一兩。欲待不寫,已到此處,臉面上過不去,便拿出一兩銀子來交給童女,童女微有不屑,便在簿子上寫了“一兩”,又問了兩人姓名。趙進寶摸摸錢袋,兀自肉疼。
那童女收了銀子,見趙進寶小氣,道:“貴客登記了姓名,即便不見仙姑,仙姑也是知道的,今天人多,不妨改天再來。”
趙進寶心道:“我今天是專為見仙姑來的,如何能交了一兩銀子,又不見仙姑?真是豈有此理!”忙道:“不要緊!既然人多,我多等一會兒就是了。”
那童女道:“貴客既然要等,那也好。旁邊就有茶房,泡有上等好茶,可以稍坐。輪到了貴客,我便去喊來。”
趙進寶心道:“茶雖好,怕是要銀子的!”并不去茶房,拉了張玉,東張西望。
張玉見人多嘈雜,心中不悅,淘氣不已。趙進寶也自不理。
只等得望眼欲穿,忽那童女來叫二人進去拜見仙姑。
趙進寶連忙整頓僧袍,又幫張玉把一張小臉好生打扮,直如天仙童子一般,看起來可愛無比。攜了張玉,跟著那童女走進內堂。
趙進寶心想此番終于得見真人,張玉能否拜師成功,張志遠一家的血海深仇能否得報,端端在此一舉,一顆心“撲通撲通”亂跳。張玉知要見仙人,又把變父母的心思給勾了出來。
兩人見內堂昏暗,幾點燭光搖搖曳曳,也無暇左右細看,見地上鋪了蒲團,恭恭敬敬,便一齊拜了下去。
只聽得前面“撲哧”一聲輕笑,便即鴉雀無聲。
趙進寶等了許久,不聽仙姑說話,偷偷抬起頭來一看,只見面前站了一位妙齡美貌女子,衣著華麗,姿態優雅,端莊肅穆,料來必是神算仙姑無疑,再拜道:“貧僧拜見仙姑!”只覺自己這句話有些不通,一時又想不出不通在哪里。
又等了一會兒,那仙姑也不說話。抬眼看時,見那仙姑笑著沖自己擠眉弄眼,又往旁邊努嘴。趙進寶見那仙姑美貌,心魂俱醉,忙朝旁邊看去。
只見旁邊一座蓮花高臺,蓮臺上肅穆端莊,盤膝坐著一個更加美貌的女子,不由看得癡了。忽然領悟過來:“只怕這個高臺之上的方是真的仙姑,剛才拜錯了!”一身熱汗,面紅過耳,拉了張玉重新再拜。手忙腳亂,又使得張玉摔了一跤,大為狼狽。
那真仙姑卻并不去笑他,也不言語。
趙進寶拜完,過了許久,聽得四周寂靜無聲,抬眼看時,那真仙姑已在蓮臺上入定。
趙進寶大急,定一定神,想起自己此番是給張玉拜師來的,又想道:“俗話說,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今日即見了真人,少不得實言相告。”
又拜了一拜,正欲開口。只聽那真仙姑說道:“你犯了大事,謀了方丈,卻來求我!”聲音如玉,沁人心脾。
趙進寶聽了,卻是魂飛魄散,欲待否認,口齒哆嗦,不能言語。心想這仙姑果然厲害,知道我是朝廷通緝的重犯,又剛剛胡混了個方丈的度牒。穩了一穩,結巴道:“仙姑既知道我是逃命出來的,又是個假方丈,還請幫我一幫。”
原來那仙姑早見這人油光滿面,見了女人神魂顛倒,定是酒肉之徒,雖穿了僧袍,絕非和尚。又見他進來時神色驚慌,必是犯了大事,不可自決,方才來這里求卦。細觀他身上物品,一串木制佛珠掛在頸上,佛珠須子卻是拖珠掛法。這佛門弟子雖然六根清凈,萬事不縈于懷,掛念珠卻甚為講究。念珠常為一百單八粒,只有住持、長老等人才可以掛在頸上。掛時,念珠須子在右是當家師,在左是知事客,住持方丈須子則在背后,叫作拖珠。念珠掛頸上為一圈,持手上則兩圈,置于案上則三圈,方合規矩。此人既非和尚,卻是拖珠掛法,多半不是殺了方丈,便是搶了方丈,故此先嚇他一嚇,一擊而中。卻誰知這趙進寶是跟著吳清照葫蘆畫瓢學來的,哪里懂得佛珠掛法。
那仙姑嘆一口氣,道:“不過這些事兒,倒也不全是你的過錯。”
趙進寶如聞天音,心中大為欣慰。近來日日遭人捕殺,不想今日得遇知己,哽咽道:“仙姑知我!”
仙姑又溫言道:“只是苦了這玉兒。遭此大難!唉!這孩子從小嬌生慣養,怎能受得了這些罪過!”一面不住搖頭嘆息。
趙進寶見仙姑連張玉的名字都知道,更無懷疑,匍匐在地,號啕大哭,道:“仙姑,這孩子正是您老人家徒孫的兒子啊!”
原來那仙姑早已得童女報知來人姓名。見張玉雖然身穿農家衣裳,舉止神態,頗有教養,又細皮嫩肉,必是富家子弟,近來初逢家難的。是以又拍實了一層。不想這假和尚卻忽然說這孩子是自己的徒孫,卻是不知何故。當下也不接話,靜觀其變。
只聽趙進寶說道:“雖然您老人家尊稱神算仙姑,我卻知道您老人家的俗家姓名乃是叫作林南河,您老人家還有個情人徒弟叫作吳清……”說到此處,突然住口,心道:“這個情人徒弟之事,定然極為隱秘,我卻當面揭人隱私,只怕……”心中大駭,生怕惹怒了仙姑。偷偷抬眼看時,果見仙姑眉頭微皺。又結結巴巴地道:“仙姑!其實這情人徒弟之事也沒有什么,只是,只是……”
那仙姑聽這假和尚反倒替自己算起卦來,又算得離譜,閉目沉思,也不去理他。待了一會兒,見趙進寶仍是一臉驚恐地望著自己,微笑道:“你不必說了,我盡已知曉!”
趙進寶喜道:“您老人家既然已經全都知道了,就請給這可憐的玉兒報了這血海深仇吧!”說罷,連連叩頭。
仙姑沉吟道:“嗯!報仇之事,倒也不難。只是往來花費,數額不小。”
趙進寶聽說報仇不難,喜道:“卻要花費多少?我去盡力辦來!”
仙姑不答,又且入定去了。
趙進寶將一百兩銀票拿了出來,恭恭敬敬地放在地上。抬眼看仙姑時,只見仙姑眼中放出熠熠神光,卻不說話。只得伸手入懷,又拿了四百兩銀票出來。
仙姑眼中神光更盛。
只聽仙姑叱道:“你這假和尚!作惡多端,和我那不爭氣的徒兒纏夾不清,又思謀報仇殺人!又竟敢對本仙姑不實不誠!好大膽!”
唬得趙進寶渾身顫抖,把身上帶的一千兩銀票,二十兩碎銀子和早上賣蘑菇、松子、馬車所得的五百個銅錢,一齊都拿了出來,擺在地上,不住地叩頭。
仙姑怒氣稍息,道:“罷了!”
趙進寶料想這仙姑雖然厲害,畢竟女流之輩,報仇之事,早晚還須著落在張玉長大成人之后,道:“還求您老人家好生養育玉兒,待他成人,報仇雪恨。”
仙姑見趙進寶不但送銀子來,連孩子也要送,倒是出道以來頭一次遇見,大出意料之外,正自尋思怎生把這孩子拒之門外,卻聽趙進寶對張玉道:“玉兒,你今后好生跟著這位仙姑,她便是你爸爸的太師父。我每隔三月半年,就給你送銀子來。”
張玉尚未作答,只聽仙姑說道:“玉兒自然是要跟著我的,跟著你這蠢人,又怎能報仇雪恨?”
趙進寶大為喜悅,連連叩頭。
張玉卻極為不滿,必要跟了姥爺走,不跟這妖女人。早有童女過來,拿了好看的小狗小馬玩偶,又有許多香甜的糕餅,一時把張玉迷得神魂顛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