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幫我！”

“就兩只哥布林！你能行！”

“我不行！”

“……”

“啊！阿黛拉，***！**！”

阿黛拉露出了難堪的表情，伊莎這罵得也太難聽了……

她正站在一棵高聳的樹冠里，以樹枝為立足點，用弓箭伏擊地面的哥布林。地上伏尸一片，笨拙的哥布林搞不清暗箭來自何方，于是唯一暴露在視野中的伊莎貝拉成了它們追擊的對象。

“拔出你的斧子砍它們啊！”

“我辦不到！”

“啊！”

慌亂之中，伊莎貝拉被樹根絆倒，原本幾步開外的距離被瞬間拉近。眼看哥布林手中的石斧就要落在伊莎貝拉的腿上，阿黛拉的箭幾乎就要離弦，她在等待，等待伊莎貝拉的求生本能。

{“你知道我第一次殺生是什么時候嗎？”}

{“八歲那年新年摔死公雞那次？”}

{“那算不上殺生……”}

{“呃，在魔域的時候嗎？”}

{“嗯……被狼生啃時我未曾想到殺生，我感覺不到疼，也沒有恨意，我第一次殺生是在埃文救下我之后，當我不再麻木，開始懼怕死亡的時候。在一次外出時，我遭遇了牛頭怪物的襲擊，就在‘死亡’來臨前的剎那，我擊碎了它的頭顱……”}

{“埃文他沒有出手救你？”}

{“沒有。他等待這一刻等了很久，當我發現自己殺死了牛頭怪物時，他在微笑，手中還握著弓箭。”}

……

阿黛拉想起兩年前與姐姐的談話，當時的她剛剛認清現狀，但還是從前那個淳樸的島民，從未手持過利刃。姐姐開始教授她戰斗技巧時，她和現在的伊莎一樣，甚至還要糟糕。

{反擊，快反擊，伊莎，你能行。}

阿黛拉捏著箭矢尾羽的手幾乎要松開，這時，伊莎握著戰斧的右手終于離開了地面。

“叮！”

哥布林劈下的石斧被彈開，伊莎貝拉一腳將它踹飛老遠，然后迅速爬起來。

這次她沒有選擇逃跑，她追過去，一斧子劈死倒在地上的哥布林。然而，她光顧著眼前，另一只哥布林已經悄悄靠近她的后背。

“嗖。”

“啊！”

哥布林癱軟著趴到伊莎的后背上，伊莎嚇得大叫一聲，連忙跳開，這才發現哥布林已經死了，被一支箭矢刺穿了胸膛。

“阿黛拉！你給我死出來！”

阿黛拉從樹上一躍而下，欣慰地看著伊莎。

“你終于邁出了第一步，恭喜。”阿黛拉將弓背到身后，“不過我挺好奇，你為什么能殺得了狼豺，殺不了哥布林。”

伊莎貝拉喘著粗氣，氣憤地看著阿黛拉，好一會兒，她才歪過頭去，用腳碰了碰倒在地上的哥布林。

“它們太像人了，殺它們感覺……就像殺人……我小時候，村里有個老侏儒，它們跟他簡直一模一樣。”

“呃，原來是這樣……”

伊莎貝拉看著死哥布林還未閉上的灰色眼睛，打了個激靈，胃里一陣翻騰，她突然回頭，惡狠狠地看著阿黛拉。

“剛剛我都快死了，你為什么不動手？”

“我的箭就差一點就要飛出去了，我在等你動手。”

伊莎貝拉撅著嘴不理她，扛起斧子轉身往溫泉方向走。

“呃……嘿，等等我。”

這座山的半山腰被一整個哥布林部落占領，它們把巢穴建在山洞中，外圍都是放哨的雜兵。阿黛拉射死了約二十只，伊莎砍死了一只。山洞里散發出陣陣霧氣，大概就是阿黛拉她們要找的溫泉。

伊莎貝拉進入了霧氣騰騰的山洞，阿黛拉緊隨其后。開了殺戒之后，伊莎放開不少，至少和她以前揍人時的力氣，她個子不高，跟北方哥布林混戰起來幾乎分不清彼此，這樣的好處就是她的下盤防御難有弱點，不像那些高大的新人冒險者容易被割斷腳筋。

“你怎么變化這么大？”阿黛拉看著伊莎瘋狂砍殺的樣子很驚訝。

“因為我很生氣！”

“就因為剛剛嗎？！你得明白，我們會出生入死，伊莎，如果你還是瑪瑙杖學院的伊莎，你我都走不遠！”

“吭！”

伊莎這一斧子把一只高大的哥布林戰士的腦袋劈了下來，硬生生砍進石壁之中。阿黛拉以為伊莎真的生氣了，結果她艱難地把斧子拔下來，低著頭轉過身，嘴巴動了動，說：

“你說的沒錯。給我一些時間。”

她抬起頭，神情很不自然，嘴巴像是無處安放地撅著，看到她這樣，阿黛拉欣慰地笑了。

砍死最后的哥布林首領，二人到達了洞穴深處，霧氣的來源，就是這里。

火把的照耀下，一個巨大的水池就在鐘乳石大廳的正中央，滾滾蒸汽從中涌出，撲向四周，有一股奇怪的礦物味道。這就是她們要找的溫泉了。

“水溫正好！”

伊莎伸手感受了一下，露出了興奮的表情，然而，當她抬頭看向周圍，表情逐漸失望，“可惜，這里沒有一個溫泉該有的風景。”

糞便、哥布林尸體以及哥布林部落收集的各種垃圾堆積，加上昏暗的照明，這里實在狼狽。

“我覺得不妨一試，說不定泡到泉水里，什么都無所謂了。”

阿黛拉將火把搭在鐘乳石上，開始脫衣服，她不喜歡身上的哥布林氣味，況且她急切地想體驗一下溫泉的感覺。

“喂，你——算了……”

伊莎也開始寬衣解帶，馬甲和襯衣逐一褪下，她有種異樣的感覺，自己還是第一次在野外光著身子。她無意中瞥了阿黛拉一眼，視線便再也無法挪開。

“呃，我身上有什么東西嗎？”阿黛拉將馬尾扎起來的時候，注意到了伊莎的視線。

“沒，沒有。”伊莎意識到自己盯太久，臉有些紅。

“哦？那你看我干什么？你剛剛的表情和我見過的那些偷看女人洗澡的男孩子一樣。”

“你，你說什么啊！我只是，我只是第一次在知道你身份之后看你的身體……”

“有區別嗎？”

“沒有，皮膚和從前一樣完美無瑕。”

阿黛拉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她慢慢將身體浸入溫泉中。

“也許是自愈的原因，風吹日曬在我身上沒留下痕跡……啊，真舒服，你快下來！”

“水溫合適嗎？深不深啊？”伊莎有些膽小地蹲在池邊。

“下來就知道啦！”

阿黛拉握著伊莎的手輕輕一拉，伊莎尖叫一聲失去重心跌進溫泉里。

“唔哇，阿黛拉，你個***！噗！”

“你就是太膽小，在學院里那么牛氣，出來那么慫。”

“你以為都跟你一樣有不死之軀？真是的，和你一起旅行，十條命都不夠用。你說我跟你出來旅行圖啥？”

“好啦，別生氣，下次不這么玩了。”

“……”

二人沉默不語，溫熱的泉水包裹全身，暖流順著血管里的血液均勻地在體內擴散，每一根神經都得到討好，每一寸肌膚都被撫慰，煩惱的事情和那些蒸汽一樣蒸騰出去……

“奇怪，慢慢就感覺不到臭味了。”

“還有煩心事。”

“是啊，還有煩心事，呼~”

“所以，現在，不生氣的你能否告訴我，和我一起旅行圖啥？”阿黛拉只露出一個腦袋，挑逗地看著伊莎。

“你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都想聽。”

“真是貪心……”伊莎面色微紅，微笑著靠在池邊。

“先說假話，假話呢，自然是同那天晚上跟你說得一樣，什么我完全相信你，我會一直支持你，跟你出去闖蕩，反正我的人生很難再有出息巴拉巴拉的……”

“吼，原來那是假話啊。實話呢？”

“實話，區別也不大。我當時其實很不安，我對你的信任只有十之八九。我想著啊，你要萬一真的是惡魔，能來找我聊天，也算眼里有我，說不定我還能成為什么黑暗騎士，圓了我的騎士之夢，然后我再反水捅死你，再然后自殺，也算死得風光。哈哈哈哈哈，很扯不是嗎？人心有時候就會產生莫名的僥幸成分，因為只有一絲絲，所以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都往里塞。”

阿黛拉在一旁笑得直吐泡，二人湊得很近，高溫讓她們氣血上涌，面色潮紅。

“哈，的確是實話，太真實了，我記得你有多么想當一位騎士。”

“是啊，但你這個混蛋把我的前途毀了，所以我想著當個什么黑暗騎士來著。現在，我要跟你拯救世界，然后才有機會。”

聽到這話，阿黛拉突然從水中站起來，走出溫泉，在一堆衣物中翻找著什么。

“你在干啥？”

“哦，你應該叫我干紅爵士，伊莎貝拉小姐。”

阿黛拉站起身，當她轉過來時，她手握著一把古老的長劍，臉上還掛著壞笑。

“喂，我說了句實話，你就要殺我滅口哇！”伊莎沒反應過來，連忙后退。

“你個笨蛋，我在王都因拯救貴族被國王德拉貢諾夫四世親自封爵，雖然沒有封地，而且現在，呃，不管那么多，我可是有權力冊封你的，你要還是不要？”

“哈？”

“要還是不要？”

“呃，要，我——”

“跪下！”

伊莎懵了，但身體非常聽話的從水里走出來，在阿黛拉面前緩緩跪下。

“吾，阿黛拉·干紅，龍之國的干紅爵士，咳咳，在此傾聽汝的誓言。”

阿黛拉硬生生憋出來幾句古老的儀式用語，這些書上看到的話從自己嘴里說出來很微妙。

“吾向舊神，呃，吾宣誓，將吾之生命獻出，維護正義與真理，以勇氣為劍，以毅力為盾，以榮譽為旗幟，以忠誠為信條，對敵人以利劍，對朋友以赤心。自今日起，此身為汝之劍盾，天地可鑒，至死方休！”

伊莎的話比阿黛拉的羞恥度更高，雖然她低著頭，但阿黛拉用屁股想都知道她的臉一定紅得不行。

“誓言成立，呃，吾，汝之見證者，在此冊封汝，伊莎貝拉·伍茲，呃，那個——”

“喬瑟夫·伍茲。（小聲）”

“呃，喬瑟夫·伍茲之女，為，正統騎士！”

說完，阿黛拉將長劍在伊莎裸露的肩上點了三下，才算把騎士冊封的儀式裝模作樣的做完。

“起來吧，現在，你是真正的騎士了。”

伊莎剛起身就爬進了溫泉里，將身體沒入水中，幾乎連臉都沒進去。

“唔，哪有光著身子舉行冊封儀式的……”

“根據傳統，你現在已經是騎士了，我圓了你的夢，你還管那么多干啥，況且你剛剛明明還很配合。欸，我沒記錯的話，你剛剛宣誓的誓詞，是侍從騎士的誓詞吧？”

“不然呢，就我自己一個人，跟著有爵位的你，只能是侍從騎士啊？”

“嗯……所以這是你自己的選擇，騎士伊莎貝拉，現在，規矩上講，我可以對你發出任何命令。”

“啊？不是，等等——”

“你不能違背你的誓約。”

“喂，不，那不是鬧著玩的嗎？”

“當然不是，你已經是騎士了，怎么就鬧著玩兒了？”

“你占我便宜？”

“我圓了你的夢啊！”

“阿黛拉，你個***！”

伊莎氣得直拍水，阿黛拉也不甘示弱，卯足了勁兒在溫泉里翻江倒海。二人一直鬧騰到伊莎力竭地趴在池邊，這個時候外面已經天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