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陸清安醒來吃了盞醒酒湯，便被姜氏拉著往長安閣去了。

“昨日之事是我的過失，還請老太太恕罪。”姜氏福身站在陸老太太跟前，瞧著形容憔悴，素凈的衣衫更是襯出手無縛雞之力的病態。

不過是叫她去祠堂思過，置于像死了人般失魂落魄嗎。

陸老太太見著姜氏便覺得晦氣，巴不得立馬將她趕出去。

“既然知道錯了，還來干什么？等著我親自送你去祠堂？”陸老太太低頭喝著茶水，言語卻十分犀利。

“老太太息怒，我哪敢存這樣的念頭。”姜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當下臉色駭得煞白。

照理說陸家并非老太太管事，與她而言并無大礙。

可偏偏陸清晏是個十分孝順的，由此一來，老太太在陸家說話多少有些分量。

“母親，這才多大點事，不至于如此吧。”陸清安一見姜氏受訓，忍不住開口。

“混賬！一個妾室我還不能訓斥兩句了？”陸老太太重聲將茶杯擲于桌面，滿臉怒氣。

“母親您消消氣，消消氣。”見老太太氣得變了臉色，陸清安也不敢太過放肆，忙上前為老太太順順氣。

阿彌陀佛，若真把老太太氣出個好歹來，他那哥哥還不得提著刀來將他剮了。

“此事說來說去還是下人辦事不力，此等重要之事居然沒傳話去云夢齋，實在該死。”陸清安細聲細語地勸著。

老太太斜睨了一眼陸清安，臉色還是不大好。

“當然，姜氏也有錯，回去我便叫她再抄一卷經書送去佛堂！”陸清安習慣了看人臉色，忙又補了一句。

“至于在祠堂思過嘛，我看就免了吧。為了此等事情重則妾室，傳出去不是落下個咱們陸家待人刻薄的話柄。”陸清安賠著笑臉遞上一盞新茶。

哼，她早就覺得納了妾室進門不是什么好事，當年真不該讓她這混賬兒子去蜀地，如今也沒這么些煩心事了。

老爺也是，說什么秦氏生不出兒子，給這混賬東西納房妾室添個香火也是好事，到頭來也沒見姜氏肚子里蹦出什么好貨來。

難道說......

陸老太太打量陸清安一眼，腦子里生出個奇怪的念頭。

“行了，給我滾出去。若有下回，讓她自己直接去祠堂跪著。”陸老太太緩了口氣，想想自己身子可禁不起折騰了，忙將這兩個礙眼之人打發了去。

“得，兒子這就滾。”陸清安動作利落干脆，立馬帶著姜氏退下了。

前腳剛出長安閣，陸清安瞬時挺直了腰桿，端出一副陸家二爺該有的樣子。

“二爺，老太太向來不喜歡妾身，下回還不知怎么為難妾身呢。”姜氏摟上陸清安的胳膊，低著頭顯得十分卑微。

“你呀，就是沒事想太多，母親還能吃飽了撐的故意找你茬？”一大早宿醉未醒便被姜氏拉至長安閣，陸清安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

再說了，老太太向來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只要他在她面前撒潑打滾一番，她也是沒轍。

“可是——”

“行了行了，我這腦袋還難受呢，扶我回去睡個回籠覺。”陸清安搭上姜氏的肩膀，半倚在她身上。

姜氏氣惱著還想說些什么，終究還是閉嘴了。

“嘿，你瞧瞧，光天化日之下，姜姨娘這成何體統。”

“要不怎么說是妾呢，憑著一副姣好的容貌伺候人的，哪里懂什么規矩。”

兩個打水婢女小聲議論著，對姜氏多有鄙夷。

“姑娘，聽說老太太收回了昨日對姜姨娘的處罰。”星雪打水進屋，一臉的不樂意。

“這有什么奇怪的。”陸晚霏下床趿著繡鞋走到妝臺前。

“可昨日姑娘一番話已經得罪了姜姨娘，今日姜姨娘沒有受到處罰，回頭也定會找姑娘算賬的！”星雪鄭重其事道。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父親對姜氏的寵愛已有多年，若想徹底剜下這顆毒瘤，還要她失了父親的庇護才行。”陸晚霏捻著青口瓷瓶中將要枯萎的芙蓉，手指一彎便折斷了花枝。

“可這樣一來，倒霉的還不是姑娘。”一想到姜氏會報復，星雪便有些害怕。

上回惹惱了三姑娘，她就派人毆打姑娘，這回還不知出什么幺蛾子呢。

“你可見我吃虧了？”陸晚霏一挑眉，臉色平靜。

“上回那是運氣，姑娘可不能如此冒險了。”星雪想起那幾個壯漢，便覺得背后涼颼颼的。

那夜若不是白晟月出現，她多少會落下些傷痕。

雖然這不是她的本意，可到底是欠了他個人情呢。

下回見到疏月，給它稍二兩秋刀魚作謝禮吧。

天色漸漸亮堂，昨日的陰雨下了一夜，此時已是日光清明。

陸晚霜梳妝完畢，始終不放心姜氏，臨行前便去了聽雪苑。

“阿娘。”陸晚霜進屋拉住姜氏的手，一雙杏眼還有些淚跡。

“傻姑娘，你哭什么。”姜氏用錦帕輕拭著陸晚霜的眼角，很是心疼。

“陸晚霏那樣陷害你，我絕不會放過她的！”陸晚霜冷眉倒豎，恨意滿目。

姜氏淡淡一笑，“今日去祝家赴宴，你可要好好表現。與那些名門大戶的公子哥兒多熟絡熟絡。”

“阿娘往后在祝家的境遇如何，可就看你了。”姜氏緊了緊握住陸晚霜的手。

“阿娘放心，我定會為阿娘爭口氣的！”陸晚霜咬唇重聲道。

“快去吧，別誤了時辰。”姜氏輕輕嘆息一聲，推了推陸晚霜。

陸晚霜頷首告了禮，由靜雪攙著出了府門。

“姑娘，您與蘇姑娘約了何時過府？這會子是否該出門了？”用了早飯，星雪見陸晚霏懶著身子臥在軟榻上，絲毫沒有要動身的意思，便提醒道。

“走。”陸晚霏聞聲合上書卷，立時起身。

出了府門，陸晚霏并沒有乘坐府上的馬車，徒步往街上逛去。

“姑娘，這似乎不是去蘇家的路呀。”星雪左右瞅了瞅，感覺有些不對。

誰說她要去蘇家了？

昨日說與蘇姑娘有約不過是個借口罷了。

“姑娘，這不是——”這陣陣陰風實在熟悉，星雪望著四周，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倏地駭得臉色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