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的工夫，星雪伏在門上還沒聽出個一星半點兒來，陸晚霏已經推門而出。
“姑娘。”星雪立時直了身子，目視前方裝作認真守門的模樣。
可偏偏耳根子實誠得很，眼下如火燒一般熱得通紅。
“咱們回府吧。”陸晚霏輕聲道。
“是。”星雪遞過手來扶著陸晚霏，顯得十分殷勤。
阿彌陀佛，還好姑娘戴著幃帽沒瞧見她方才的窘迫。
星雪大吐了口氣，慢慢靜下心來。
帶了門口，卻不見馬車的蹤影。
陸晚霏疑惑地望著星雪，車呢？
“奴婢也不知道，許是車夫偷懶，湊熱鬧去了。”星雪笑得比哭還難看。
她才不會承認是自己暗地里支走了車夫，好名正言順地讓姑娘去賞花燈。
明明隔著薄紗，星雪還是感覺到了陸晚霏灼灼的目光。
“咱們走幾步到了人多的地方，或許就可以雇輛馬車了。”星雪錯開陸晚霏的視線，故意望了望遠處。
為了姑娘的這段姻緣，她可是煞費苦心呢。
說著，星雪扶著陸晚霏往前頭去了。
稍走了一段路，前頭的街道已是熱鬧非常。
各式各樣的花燈琳瑯滿目，沿街小攤上的面具、泥人等小玩意兒也是有趣非常。
“姑娘姑娘，這芙蓉簪花甚是好看呢。”星雪瞧上了釵環鋪上的新花樣。
“你若喜歡，便買下吧。”陸晚霏也不是個吝嗇小氣的主子，星雪打小跟在她身邊伺候，說是她親妹妹也不為過。
“奴婢戴這簪花未免太招搖了些，但若是姑娘戴上，定是極好看的。”星雪將簪花捏在手中左右細瞧了瞧，又在陸晚霏的幃帽前比對了幾下，最終心甘情愿地掏出幾個銅錢給了攤主。
既然出來了，干脆好好逛逛。
陸晚霏拿了簪花，又走到面具攤前，挑揀起面具來。
“嘿，方才不是說陸家的馬車往這邊來了嘛，車呢？”身后忽然響起一男子急切的聲音。
聽著氣喘吁吁，似乎是一路狂奔而來。
陸晚霏頓時不自覺地渾身一顫，雖動作細微，卻還是出了一層薄汗。
這聲音早已如烙印一般深刻在她腦子，再熟悉不過。
是祝暝笙。
“小的找人打聽得清清楚楚，確實是往這邊來啦。”
“真是見了鬼了。”說話的大概是隨祝暝笙一道出來的仆人。
真是冤家路窄，她存心躲著，沒想到對方非要湊上前來。
“姑娘，你這面具還要嗎？”陸晚霏本想不動聲色地離開，攤主竟破天荒地喊住了她。
陸晚霏不敢說話，微點了點頭，忙掏出銀錢來。
哼，小丫頭，還想順手牽羊？別看今日人多，我這雙眼睛可亮著哩！
攤主見陸晚霏握著面具藏在幃帽下，還以為她手腳不干凈。
“公子你瞧，那女子似乎是陸府的婢女。”隨從沖祝暝笙大喊一聲，指了指被擠在人群中的星雪。
“好小子，算你還有些用處。”祝暝笙一眼認出星雪是陸晚霏的婢女，頓時欣喜若狂。
糟糕，要被發現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
這幃帽實在太顯眼，想來不多時星雪便能瞧見自己的位置，到時候——
好麻煩！
陸晚霏看了一眼手中的面具，干脆利落地將面具戴在臉上，摘下了頭上的幃帽。
“老板，待會兒那杏黃衣衫的姑娘過來，勞煩您給傳句話，就說她家主子先回府了。”陸晚霏簡單交代兩句，掏出一兩銀子放在攤主面前，趕緊閃人了。
“好好，姑娘放心，我一定把話帶到！”攤主眼中的光簡直比星星還亮。
這一兩銀子足夠買下他整個攤子了呢！
今日是走了什么狗屎運。
星雪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出來，還沒喘上兩口氣，攤主老板便上前將話一字不差地給帶到了。
“回府了？”星雪還沒緩過氣來，祝暝笙倒是搶先應了一句，欣喜的余色還未褪去，臉上已有了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失落。
星雪張了張嘴，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
另一頭，陸晚霏戴著貓臉面具四下亂逛著，面具由金紅二色勾勒出貓臉，乍一看與狐貍也有幾分相似。
不遠處一家花燈鋪子前，看客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
“看來這盞花燈今晚是無人能拿走咯。”老板手提一盞桃色燈籠，樂呵呵道。
“你這謎面出得也太難了些。”
“就是，這不明擺著故意為難人嘛。”
“爹爹，我想要這盞花燈。”
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陸晚霏也趁亂聽了個大概。
難倒人的謎面？有點意思。
陸晚霏擠進人群想要一探究竟。
奈何看熱鬧的人太多，險些將她擠成了紙片兒。
早知道晚上就不多吃那兩塊酥餅了。
陸晚霏吸了口氣，一鼓作氣擠進了前頭。
桃色燈籠上一面描畫著一對戲水鴛鴦，另一面則是謎面。
上頭寫著：落根不與菊為雙，身姿俏麗暗芬芳。女兒本是拒霜面，秋來卻道最宜霜。
“是芙蓉。”陸晚霏脫口而出，卻同時在耳畔聽到一男子聲音。
男子的衣衫十分素凈，月牙白的長衫袖口和下擺繡著似有若無的云紋，像是在哪兒見過。
他臉上也戴著面具，黑金色的圖紋勾勒出了與陸晚霏面具相似的圖案。
老板霎時詫異非常，僵了僵面色道，“沒想到這謎面竟讓二位猜出來了。”
“散了散了，真沒意思。”眼看花燈落入他人之手，看客紛紛散了。
本想著最后無人猜出，便是拼錢財的時候，誰承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
“二位同時答出了謎底，可這花燈只有一盞，不知——”
“給這位公子吧。”陸晚霏擺了擺手，拔腿便要走。
她本就是湊個熱鬧，對這花燈實在無意。
都怪她學識太過淵博，輕易便猜出了謎底，好沒意思。
老板轉而將花燈遞給立在一旁的公子。
不是一對？瞧著分明郎才女貌，不應該啊。
面具下，少年的神色十分尷尬，這桃色的花燈瞧著便是女子的玩意兒，他哪好意思提在手中。
“這花燈可是好多人爭著要的，公子若是送與心上人，想必她會十分歡喜。”老板瞧見了少年的尷尬，給他遞了個眼色，不由分說將花燈塞入他手中。
若是能湊成一段良緣，也不錯。
少年不情不愿地接下花燈，忽地想起什么，抬眼尋找陸晚霏的身影。
“姑娘留步！”少年三兩步追上前，生怕陸晚霏轉眼又消失在人群中。
陸晚霏聞聲回頭，刻意與少年避開了些距離。
莫非是個登徒子，這會兒想著與她搭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