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清城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梔水河面飄蕩著一盞盞梔花燈。

梔言閉上眼睛許了個愿，將梔花燈放入河中。

“好了”?洛子書笑問。

“嗯”，梔言點點頭，眼角漾出粲然笑意。

“子書哥哥，可有許愿”?

“許了”，言簡意賅。

“不要說出來，雖然我很想知道子書哥哥許的愿望，不過，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梔言急急制止洛子書還未出口的話。

“那小言可有許什么愿望”?洛子書看似無意道。

“小言希望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能永遠和子書哥哥一起放梔花燈”。話一出口，梔言懊惱不已，“糟了，我把許愿說出來了，說出來就不靈了”。

洛子書眼眸閃過狹促的笑意，“放心好了，心誠則靈”。

梔言突然反應過來，“好啊，子書哥哥捉弄我”，說著作勢要去撓洛子書。

洛子書也不躲避，任由她胡鬧。

“別動”，洛子書放緩聲音，輕輕整理好梔言略顯凌亂的的碎發。

梔言乖乖地聽話，眼眸低垂，看起來有些安靜。

滿城的燈火，喧鬧的人群，似乎都遠去了，天地之間，洛子書的眼里只有梔言。紅紅火火的靚影，這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姑娘。

小言，我也許愿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洛子書在心里無聲言語。

慕府。

“阿言”?慕夫人一個人來到女兒房內，見屋內似乎無人，出聲詢問。

“娘”，梔言快步走出來，扶住母親，“這么晚了，娘有什么事”?

慕夫人無聲嘆了口氣，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娘想和你談一談”。

慕夫人拉過女兒的手，斟酌良久，“今日邃陽王府差人上門提親，替邃陽世子求娶”。

“嗯”，梔言淡淡吱聲，并不在意。

“我和你爹替你答應下來了這樁婚事，至于婚期，還有一段時間”。

梔言無法再淡然，驚訝不已，“娘”。

“阿言，你是我的女兒，為娘的怎會不知道你的心意”。慕夫人盡量放緩聲音，“娘知道你還念著子書，不過，娘不能看你耽誤一輩子。世子也是娘看著長大的，對你也是真心實意的喜歡，你們也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嫁到王府也算合適”。

“可是，子書哥哥說過會娶我的”，梔言倔強道。

“先不說他現在生死未明，就他兩年前做出的事，他洛子書就不配娶我慕家的女兒。你難道還要守著幼時的一個承諾過一生不成”?女兒的反駁，無疑讓慕夫人生氣起來。

“你也不要怨我們，爹娘不可能護著你一輩子。以后總得有人照顧你，陪伴你。這些話，你好好想想吧”，慕夫人拍拍女兒的手，轉身離開。

“子書哥哥，你到底在哪里?”，梔言覺得好累，為什么一切會變成現在的模樣。

梔言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在她身邊，只是她看不見她的子書哥哥，也聽不到一聲“小言”了。

洛子書于兩年前就已經死去，或許是因為太過突然，人人都以為他是離開了清城。有的時候，死亡來得就是這么悄無聲息，不動聲色。蕓蕓眾生中，一個人的存亡只是一粒塵埃，或是一簇浪花，跌入海中，再不相見。

也許是太過于不甘心，洛子書并未轉世投胎，心心念念地守在清城。他還有話沒有說，還有答應的承諾沒有做到。

青苑。

一絲黑氣飄過，原本正在和眾人嬉笑的月晚風突然面色一沉，冷聲道，:“還不出來”?

除致一以外，余下幾人皆是摸不著頭腦。致一給了幾人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悠然靜待。

不多時，一個人出現在眾人面前，是一位弱冠年華左右的俊秀少年。似乎常年不見陽光，臉上帶著病態的蒼白，一襲白衫，略顯局促和緊張的望向眾人。

莫琬伸出手好奇地戳了戳，手居然從那人的身體里穿了過去。訝異道，:“死了，難不成是個男鬼，向來只聽說過女鬼的。現今這世道，鬼都變多了嗎”?

眾人被這說辭弄得哭笑不得，那名男子尷尬一笑，“姑娘說得不錯，在下確已死去”。

莫琬擰眉，看向月晚風，:“死了不是該去過忘川，飲孟婆湯，轉世投胎嗎，只聽說過怨氣重的女子化作厲鬼，怎么男子也……”?

月晚風還未答話，致一忽然出言道，:“我是不是在那里見過你，我是說，你生前的時候”。

集體驚訝。

男子想想道，:“致一道師大約是見過在下的，幾年前，家父曾邀道師到寒舍小聚”。

見致一還是沒想起來，男子連忙道，“蔽姓洛，家父是禮部尚書”。

這么一說，致一想起來是有這么一回事，:“你是洛尚書之子?聽聞洛大人的長子去年迎娶花家小姐為妻，二公子下落不明，想必閣下便是洛家二公子了”。

男子點頭，拱手道:“在下洛子書”。

莫琬直截了當問道，:“恕我冒昧，洛公子不是說下落不明嗎，怎么死了”?

洛子書微微苦笑。

月晚風這時開口問道，:“洛公子是如何死去的呢，這清城中似乎并無公子的死訊”。

洛子書似是自嘲，:“說出來諸位也許不信，在下一時失足，溺水而亡”。

“溺水嗎，這有什么不可信的”，青若孩子心性，一派天真道。

“若是溺水也就罷了，水深不過半個幼童的高度，在下碰巧踩到一滑石，恰好撞在水底的礁石上，暈在了水里。再然后，便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眾人默然，好半天，莫琬委婉，干笑道:“洛公子這運氣著實出人意料啊”。

余下幾人雖未說話，不約而同地用眼神表明了自己的想法。這運氣，確實出乎意料，還沒聽說過這般碰巧趕上死的。不知是前世欠了什么業障，還是這一世過得太好，連上天都看不過眼，早早收了他去。

或許歸根究底，不過是命運使然罷了。

“洛公子可是有什么未盡的心愿，以致魂魄困頓于此，遲遲未前往彼岸”?相這種早死不愿投胎的，多半都是有故事的人，舍不下紅塵中的人和事。

月晚風雖未表明身份，洛子書也明白她身份不俗，能看出他的來歷，還和清音的欽天正道師交情不淺。也不刻意隱瞞什么，說不定眼前人能幫他一把，:“在下的確有心愿未了”。

“諸位若是無事，不妨聽在下講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