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個夢。”

靈洛猛然睜眼，睡衣已被汗濕透，被窩一片濕潤。

咕咚，咕咚

一杯水很快見底，靈洛望著空杯子發呆，剛才的夢她記得，她知道與之前的幾十個連在一起，它們就是一個夢，一個快要有結局的完整的夢。

甩了甩頭，靈洛走到陽臺上，天空陰云密布，靈洛悲觀地覺得這是上天都在不看好自己，明天，自己會一切順利嗎？

從杏城的高校畢業，靈洛就一直待在這里，不曾回過家鄉，輾轉幾載，她依然不想放棄。

白氏大樓是杏城最高的建筑，既是杏城的對外名片，也是白家財富的彰顯，成百上千的高校畢業生都把這兒當作自己的歸屬，然而落花太多，白氏招聘的河流實在無法容納所有的花朵。

優勝劣汰，不外如是。

靈洛這是第五次站在白氏總裁白唐的面前。

“花小姐，請您再做個自我介紹。”

“我叫花靈洛，畢業于杏大，就讀的是財經專業，……”

“不不不，花小姐，您弄錯了，是自我介紹，不是復述簡歷，ok？”

這次的“自我介紹”如同前幾次的送命題一樣，仿佛只是眼前這個男人為了為難自己而挖的一個坑。以往的四次，甚至包括這第五次，她每一次都以最佳成績問鼎最后的面試，只是前面四次她都失敗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靈洛的目光，白唐望了一眼靈洛，只是輕描淡寫的一瞥，靈洛卻如臨仇敵。

“是你！”靈洛激動地沖到白唐跟前，手還沒碰到白唐的袖口就被人攔住了。

“花小姐，請注意您的形象，別太放肆了。”

靈洛看著攔住自己的男人，她的頭突然好痛，她的心更痛。那些日日折磨著她的夢，一幀一幀，幻燈片似地劃過。

“白糖？”

靈洛喚了一聲，忽然回頭，雙腳不受控制往外走。嘩啦，是玻璃墻被撞破的聲音，靈洛縱身一躍，五十六樓上輕飄飄落下的是一具被石崇操控的尸體。這是石崇在現世中尋到的最后一縷花靈洛的魂魄，一旦花靈洛在靈域歸位，他的曲婉兒便有救了。

再過幾天便有十二年了，他用十二年為花靈洛編織了無數的美夢，只希望在最后的關頭花靈洛可以動搖，哪怕只動搖一瞬間，他都有辦法救下曲婉兒。

北城的流金樓里，靈洛不知何時出現，她的眼角還殘留著淚痕，但沒有人看得出來。大家都興致勃勃，場外更是奔走相告，賭神回來了，流金樓的賭局又變得格外誘人了。

靈洛一擲骰子，大家都紛紛下注，只要是與她相反的就行。

這一夜，賺了滿盆餑餑的不在少數，不信邪與靈洛下相同賭注的也大有人在。

那些個平日里怨憎丈夫好賭的女子今夜都笑得合不攏嘴，比起自家丈夫，她們更喜歡的是靈洛——腰包里的錢。

卿子衿在六樓，聽樓下異常熱鬧便知道靈洛又被男人傷了心。交付真心，在她眼中是最蠢的事情。

豪賭三天后，靈洛連飛語閣都沒回就不知所蹤，紫音一開始聽人說流金樓賭坊人山人海都擠不進去，知道是靈洛回來了，眼巴巴在飛語閣等著靈洛來帶著自己去游歷。一直等到第四天，仍舊不見靈洛的蹤影，跑到流金樓尋不見人才知道靈洛早就走了。

從流金樓回來后紫音就悶悶不樂，覺得自己是被拋棄了。直到藍夭夭氣沖沖地跑到自己面前說靈洛的不是，她才稍微好受些。

本來二人應該是從云夢崖一起回到北城的，誰知道靈洛在同行的第一天晚上就偷偷溜了，藍夭夭以為她是舍不得云夢崖上的道士，趕緊回頭去找，卻撲了個空。唐一百還取笑說是藍夭夭自己舍不得走才鬧這一出，氣得藍夭夭把自己住了大半載的房子拆了個稀巴爛。唐一百見自己的居所被毀了，借機賴上藍夭夭，義正言辭地說自己入門許久也該游歷了，就屁顛屁顛跟著藍夭夭回了北城。

所以，紫音雖然高興終于有人和自己感同身受，不怎么高興的卻是藍夭夭帶了個跟屁蟲，她是有伴的，那么自己仍舊是多余的那個。

藍夭夭并沒多想紫音的感受，令她火大的罪魁禍首是靈洛，然而靈洛不知所蹤。她知道飛語閣是找不到靈洛的，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她在飛語閣的消息網里放出話，只要能尋到花靈洛的消息都有重賞。一開始成效不大，因為靈洛本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主兒。直到有一天唐一百無意間說起殺手追命至死方休，藍夭夭便用了飛語閣的地下組織——飛語追魂。

密林中有數十身影閃動，速度太快，以至于葉動時人已不見蹤影。

“我的心里藏了太多秘密，為什么全都是秘密？其實這些秘密對于別人只是笑談，然而對于我，秘密就是秘密，秘密不能被人知曉，不能就是不能。”

密林中傳來縹緲女音，似訴似泣，哀怨或是凄涼。

閃動的身影紛紛下墜，沒了方才的躍動。

靈洛著一襲紅衣從暗處慢慢走來，她的手上拿著一枝同她衣服色彩一般無二的彼岸花，妖艷的花瓣，熱烈的血色。

“去吧。”靈洛輕輕一揮手，花朵隨著血跡而去。

石崇已毀了自己在現世中的唯一魂魄，她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靈洛抬頭，陽光透過密密的葉片射下幾縷不真實的光，不刺眼的光，最讓人絕望。

樹林的葉片開始劇烈抖動，每一片葉子都漸漸透明，上面呈現出石崇為自己編織的夢。

第一個夢：靈洛為爭“北域第一神”的稱呼與云夢崖的師尊白唐斗法，不幸負傷被石崇救下，朝夕相處，情愫暗生，卻在無意間得知石崇竟有龍陽之癖，喜歡的正是白唐。為情所傷的靈洛發了狂，在北域大開殺戒，與各大家立下世仇，死后因罪孽深重被鎖在忘川江中日日受江水浸泡，魂魄無歸。

第二個夢：那時靈洛才十五歲，石崇是她父親已故戰友的兒子，寄養在她家。兩人一起從高中到大學，不是青梅更甚竹馬，兩情相悅的他們訂婚了，就在訂婚那夜靈洛喝下石崇遞給自己的酒，到死她都面帶微笑，那一世的她即使知道真相也不曾恨過。

第三個夢：靈洛和白唐是青城山入俗的修士，下山歷練，白唐始亂終棄最后丟下靈洛。萬念俱灰的靈洛遇見了石崇，兩人相戀又被師門阻攔，至死都不曾再見。

第四個夢：靈洛是石家從孤兒院領走的孩子，石崇生性冷漠，從不正眼看靈洛，卻在靈洛的訂婚宴上將她強行帶走。外人皆認為他倆是親兄妹，輿論害死了石崇父母也最終害死了靈洛。靈洛跳樓自盡后，石崇便瘋了，再后來就沒了音訊。

……

每一個夢，都以靈洛的死亡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