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蒼子看她已經有精力能跟流光鬧了，也曉得她這是好了，拍拍手就在池子邊擺上了酒菜，隨口問道:“寶寶，你這是吞了多少清心丹，我走時可是看白家那孩子的肩膀快要被你削下來……”

“小半瓶吧……”蘇提隨口說著，就要從池子里爬出來，黑發濕淋淋覆在臉上，恍若女鬼。山蒼子不說話了，蘇提一頓，收回了支在岸邊的手，她是真怕山蒼子氣急了會一腳踩碎她的手臂。

果不其然，山蒼子收了聲，一臉嚴肅地蹲在水池邊，目光與她平齊，流光也不鬧了，和阿瑜站在一起，三人就這么干瞪著她，簡直就是三堂會審。

蘇提干笑:“我這不是好了么？半瓶清心丹而已……”她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試探地往岸上爬，山蒼子伸手把她摁在水里，嚴肅堅持不到一刻破功，沖她咆哮:“你這么厲害吃了半瓶你怎么不吃一瓶呢？那是這么吃的嗎？”他氣的站起來在岸邊走來走去，像一只炸了毛的獅子，時不時抬腿想往水里踹幾腳，曉得蘇提是個不省心的，他沒想到她能這么亂來，清心丹藥性毒辣，以服藥者生命為引，強制提高百倍靈力，那是危機時刻的救命之藥，亦是一杯毒藥，被天界列為禁藥之一。上一位天界的守門將軍就是因為在戰役中過量吞服清心丹，打了勝仗不假，卻消耗過量死在回程路上。

萬物有靈，生命都是有數的，哪怕是仙者，千萬年后，也有坐化的一天，當初給她清心丹，是給她普及這六界的藥物，好歹知道些，在外面不被人騙，哪曉得被她不要命般嗑了半瓶。山蒼子大怒，連聲大罵不許她出來吃飯，繼續在水里泡幾天。

蘇提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圍在溫泉池邊吃飯，她一個人泡在水里，沒人搭理她，那只跟著她回來的男人沖她挑眉，笑得頗有些幸災樂禍。蘇提對著他翻白眼，那妖從桌子旁拎著半串葡萄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頭，一粒粒剝開喂給她，一臉笑意道:“上神是為你好。”

蘇提張嘴吞掉葡萄，浮在水里跟大爺一樣使喚著蘅璧給她拿酒剝枇杷吃，還把果核吐進蘅璧張開的手掌里，惹得聞訊趕來的澤漆嘖嘖稱奇，“我說蘇蘇，這怎么就不中用了呢！”

水里的人吐了他一臉的果核，還一臉囂張道:“你爹爹我就算不中用了還一樣能揍你！”

山蒼子皺眉看著澤漆身上掛著的大包小包，遲疑道:“你是怎么知道寶寶受傷了？”

澤漆樂了，把手里的東西一放，回頭沖著山蒼子一笑:“師父，九重天現在都傳遍了，蘇蘇跟白家的仙子收復妖族時皆收了傷，尊者特意去君父那邊劃掉了你們兩個去參選遠征軍上的名字。”他推著手里的靈芝給蘇提看，甚是羨慕道:“你這是收了多大的妖?尊者連珍藏的佛芝都舍得給你，這小東西在佛界浸淫佛音，路上咬了我好幾口，你看看，可是開了靈智?”

蘇提瞥了眼靈芝，冷笑道:“說吧，收了他多少好處?還敢來當說客?”澤漆說謊有個特點，右手小指蜷縮著，捏著靈芝的手指扭在一起，想不發現都難。況且佛家不可妄言，不可說謊，伽羅就算要劃掉名字，也不會編出一個她是降妖受傷的謊來。

澤漆干巴巴笑著，收了靈芝，用扇子擋著半張臉，“哎呀呀，瞞不過你，就是劃掉你名字不讓你參選嘛，結果都是一樣的。”

蘇提木著臉，語氣平淡:“蘇提下界誤傷白虎幼女，實在難以在天選軍中就職，請君上劃去她的名字，蘇提頑劣，本尊回去一定著重管教，也好日后為天界效力。”

澤漆跳起來，大呼:“啊呀呀蘇蘇你莫不是隱了身形就在那里，說的一模一樣啊。”

山蒼子聽得臉色陰沉，他傷蘇提那一下是要還回去的，此刻也涼涼道:“二皇子回去吧，我云荒貧瘠，卻不是連顆靈芝都種不出來。”

澤漆看著蘇提活蹦亂跳，也真沒看出傷到何處，她與伽羅尊者萬年來常常慪氣，伽羅尊者親自找他當說客卻是第一回，他還想再說，被蘇提一個眼神看過去:“你若是幫他，咱們倆這交情也沒甚可說的了……”

一行人都沉默了，澤漆嘆了口氣，把東西都拎上，低聲道:“蘇蘇，我實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若你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就是捅了天去，怎么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伽羅尊者那邊，我去回絕他，明日我再來看你。”

他說著抬腳就走，蘇提受傷這事，澤漆沒看到，自然不知道現狀有多慘烈，他們實在不能把對伽羅尊者的怒火堆到澤漆身上，山蒼子也覺得剛才的話重了，拉著阿瑜就去門口送澤漆，流光走上前想要舔一舔蘇提的頭發，被她推著敷衍:“乖，你去看看七七……”

打發了人，蘇提趴在岸邊的石頭上，雙腿還泡在水里，蘅璧也不說話，安靜的仿佛自己不存在，等蘇提自己想明白，已是黃昏時分，她動了動僵硬的脖子，一抬頭就看見那妖正笑瞇瞇地看著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做什么?”蘇提想說的本來是“你怎么還在這兒”，剛傷了澤漆，她說什么都斟酌著，一時間說的話也溫和了幾分。

“我看你呀。”蘅璧歪著頭，薄唇慢慢勾起來，一雙狹長的眼上挑，笑得滿目風情，他低頭，薄唇擦過蘇提瑩白的耳尖兒:“難過就哭出來，也給我一個替你擦眼淚的機會。”

蘇提雙手攢滿了勁兒去推他:“別胡說！誰想哭！”聲音因虛張聲勢而變大，卻是別扭地不去看他。

“你啊……”蘅璧伸手，摸著她的頭發，“一個女孩子，受了傷定是要怕疼，受了委屈也會哭……”他順勢握住她推著他的手“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把自己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