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小意任何時候都是最懼怕女孩子跺腳發嗔怪的,何況是現在的處境?
當下努力向林子看了幾遍,一拍腦門樂沖沖地說:“有了,這個我能過去,姐姐你們跟我來。”
生怕月姬一定要放火。也不等她同意,幾步就進了林子里,左穿右繞的走出好遠,停下來等后面二人。
心里想著心事:我明明記得她好像還抱著我的,好像還......
為什么是如此冷淡?難道我記得的都是做夢?
他下意識地摸摸耳垂,放在鼻下一聞,可不真有胭脂香,淡淡地真好聞。
微弱火光中,自己手上分明沾有艷紅的唇膏,難道又不是夢?
官小意在黑暗中望著那邊的月姬,好想好想問問她。
這可把月姬嚇的手撫心口,半天不敢驚呼。
南宮更是大為驚訝。這太匪夷所思了:這憨傻的小子,他是怎么能破這深奧莫測的陣法的?
他到底是憨還是一直假裝的,或許根本沒失憶?
南宮不知道,官小意自告奮勇地,是潛意識中要在月姬面前好好表現,好讓她不要冷淡對待自己。
“你不要命了。”月姬只說了幾個字,轉身不再理他。
南宮說:“好兄弟,你可是跟哪位高人學過奇門陣法?”
官小意努力地想半天,失望地說:“我真記不起來了。可能是小時候先生教過我們玩游戲,不會過關要打手心的,好像還要挨餓。”
他的意識里頑強地浮現出小姐那隱在無邊黑暗中的繡樓,另外還閃現出現一張美麗的面孔,但他很確定這個人盡管也很重要,一定不是小姐。
他記得俞大俠的交待,不可輕易透露小姐的信息,不能讓小姐有絲毫危險。
他很不好意思說假話,好在黑暗中也沒人注意的到。
“你這先生是哪位,了不起。”
“哦。先生可能姓唐,名字我可說不上來。”
“他來教習紀效新書,都是兵法陣型一類的。他是我最佩服的先生,可惜我記不得更多了。”
“你說的這人,莫非就是唐順之先生?如果是他這就難怪了。”
“先生說天下的陣圖其實都一樣的。只要牢記法子,就能過去,沒什么大不了。”
南宮看他說的輕易,微微一笑說:“沒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可知有多少英雄人物窮一生也鉆研不透。”
官小意說:“先生說了。要創個新陣圖自然是難的,要過就容易多了。”
這些內容是他潛意識就脫口而出,幾乎不用想的內容。他也賣不來關子,顧自說道:“先生說要過陣只須記住二句話就行。”
“凡陣必有生門,也就是活路。不然布陣之人自己也就過不去了,那還有什么用?”
“凡陣必留有暗記。找到暗記,再分陣形;知道陣形,就任你進出了。我就是這樣記住的。”
這是啥學科專業的先生哪?
敢情。先生你一點不費心教育人,如何大道做人?
專門讓人學找碴,一心關心人家小毛病啊?
別人千辛萬苦,建摩天大廈;
你只看到出風口的布局走向?
他指著陣形說:“這陣形看起來復雜的很,像這種又似那種,其實不用管它。”
“無非就是幾個陣加在一起,我們不要給它嚇唬住就是。這陣形縱深應該是八五三之數,計總應當是三十二丈。”
“按陣圖就是八面、五方、三才之法。你看大樹之下其它樹木,與周邊不同的,止有三種不是?”
南宮月姬早看到了,只是不知道原因,以為主人家喜歡這些品種。
經官小意一說明,原來作用如此,真好像很簡單的!
“這些樹分三種,代表三種陣形交連。”
“這陣最外邊的暗記是七星,七星在路左側,那么我們進來數著小樹走就是。”
“逢七減三、逢五減二、逢三減一去找到下一個暗記。小樹為前一種的就依然向左走,換了一種樹則向右走。”
“任他多聰明古怪之人,也必是這個方法變不去的。無非是暗記做的隱蔽,起始不太好尋找。”
任你多少古怪曲折,也經不住找碴的,三言兩語點破。
“先生還說,陣圖起始于太公,發揚于鬼谷。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可就不大明白了。”
“凡陣必予人以生路。”
“如是都和八陣圖一般,定要對手進來后出不去的,那是自己先有了同歸于盡的打算。”
“圣人猶不能逆天,其它的人就更無這等本領了不是。”
他一路說,三進二退的,居然真的就出了迷宮。
南宮拍拍他肩膀說:
“兄弟好本事,南宮也要甘拜下風。識的這等奇陣,天下學有什么陣形能難到你。”
官小意不好意思地說:
“我只會走,至于這陣它叫什么,布陣是一概不會的。我其實也根本不愿記的。”
“一日三餐,干活做事;有空上山打獵,河里捉魚,村里伙伴大家說說笑笑的多好。”
“你知道嗎,如果不會可要受罰。飯不給吃、覺不讓睡,她可兇了。”
“就是這樣,我也是不肯背什么陣法布置,學什么運用變化之道的。”
“后來就有人教了我這個法子。”
“任她再拿什么來考我,也是拿我沒招。”
“她便去告狀,可惜也沒告贏。”
這又是他難得無賴,最終取勝的戰績,自然沾沾自喜。
他這段話是對著月姬說的。
月姬聽他說起小時候,不求上進的無賴行徑,心中很為他得意。
臉上卻依然如故,只是冷冷地應了一聲:
“先生為了你好,你不肯用心。很得意嗎?如果不是先生管束的嚴,今天你才能入的來,可知有......”
想起他的毒不知結局是好是歹,再不忍說他,忍不住又落淚。
馬上轉過身去,不給他看到。
官小意沒料到自己脫口而出不學好的故事,讓月姬又哭了。
直怪自己多嘴,暗暗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心里說:以后不可再賴皮了,須要做事用心。
不然小姐什么的先不說,這好容易認得的月兒姐姐只怕永遠不理自己了。
南宮問道:“有蚊子嗎?”
“哦。可能是有。”
南宮不知道他說的管束他、罰他之人是誰,好奇地說:
“你這先生飯不讓吃已經過份;不讓睡覺,他如何管得到?難不成守著你不成?你這先生可也執著。”
“教你這法子的高人又是誰?如果人人都會這法子,天下陣形半點用也沒有了。如此厲害人物,唐順之先生也要自愧不如罷。”
南宮說完自己先笑了,又說:“我忘記了,你失憶了不會記得誰是誰了。不能管怎么說,幸好兄弟你沒全部失憶,不然我們可進不來。”
當時那個嚴格明師是個小女孩;高人么,還是個小女孩。
明師、高人是誰?今后萬萬不可說的。
這話官小意是記的牢牢。
那繡樓之上的隱約人兒,那殷殷的叮嚀,那柔柔的話語。
從小到大,她一直在幫著自己成長,從來沒有失望;總是能想到辦法的天上人兒,此刻在做什么?
知道我在想念她嗎?知道我記不起她是誰了嗎?
天邊一道白光劃過,飛閃而沒,是流星。
或許,他這一聲心中問候,那天邊的人兒也是一樣?
想到小姐,萬千牽掛都涌上心頭。
自己為什么弄的一團糟,到底發生過什么,今天又給人下了毒。
想到毒時,毒又發了。
他悶哼一聲,嘴角滲出黑血,按著肚子萎縮在地。鶴頂紅毒性極大,毒發洶洶,一般情況下人早就無知覺了。
南宮看看月姬,心中明白她說到做到。盡管一心盼望官小意能好起來,卻是不會再扶持官小意的。
當下自己扶著官小意,走到東方相的家門前。
剛上完最后一個臺階。
噼啪”聲響,庭院前后自動燃起通明的火把,將四下照的雪亮。
飛起數支煙花,炸開空中,絢麗多彩,經久不滅;這天竺山又高,只怕遠在西湖也可以看到。
原來這臺階布有機關;有人能踏上,自動就觸發。
院門開啟,出來一個布衣人。
布衣人目光猶疑地盯著三人,明顯很驚異他們能通過機關陷阱,安然來到院子前。
南宮抱拳說:“在下南宮,為了朋友官小意,前來請東方先生援手救人。”
布衣人指指口耳,“咿呀”數聲,告訴他們自己是聾啞人。
南宮無奈,用樹干在地上寫字;布衣人指指雙眼搖搖手,表示不識字。
月姬上前,耐心同布衣人比劃半天,幸好她懂的啞語;
她人美氣質又優雅,布衣人對她極是尊敬。
良久布衣人豎起一根手指,拍拍自己;這下南宮也懂了他說家中就他一人。
難怪剛才喊了半天,里面沒有動靜。
月姬急的珠淚盈眶,無助地說:“這可怎么辦?他說東方先生給人請去了,不知什么時候回來。”
南宮說:“無論如何,我們先進去等吧,也許東方去的不遠,很快便回來。江南千里之內,也只有東方可能救得我兄弟。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
抱著官小意要進庭院,布衣人就是不肯讓進門。
月姬閃身搶先闖入大門,布衣人咿呀叫喚非常著急,追上前去。
大門剛被月姬推開,突然暴射出一幕綿密如雨的暗器,勁疾射來,兇猛又凌厲。
月姬本就心思不屬,猝不及防,處在無比兇險之中。
布衣人急取背后藤牌,護在月姬身前舍命相護,也只是擋下正面一小部分。
南宮已舍身搶來,他錦袍抖成一面碩大布盾;一揮一卷,將飛襲而來的十余枚利箭,盡數掃落在地。
這一出手極其關鍵,終算沒讓月姬受傷。
電光火石間,他放下官小意,扯開錦袍作武器掃落利箭。
畢竟事起倉促,毫無警兆中出手,盡管他武功高超,還是顧全了救人顧不全自身;肩上給一支鏢破衣擦過,鮮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