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沒有不散的筵席
- 你是走進我生命中的過客
- 星際一塵埃
- 11050字
- 2019-07-02 00:08:00
汽車城的項目算是基本上施工完成了,說好的8月底完工,8月31日夜里還在做最后的收尾。9月1日那天甲方、監理、設計、總包以及我們專業分包各家單位一起來聯合驗收,整體上算是驗收通過了。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工程也沒有完全無瑕疵的工程,只要是工程驗收,那些來檢查的人總能挑出一部分毛病。這次驗收查出來了一部分質量缺陷,最近幾天就是邊角收口,查漏補缺,把檢查出來的這些問題給整改完畢。這期間,甲方的辦公家具和各種電器設備也都悉數進場,整個汽車城內家具、設備、電器、燈光、廣告、標識都一起進場安裝,現場一片繁忙的景象。我們項目部的人員最近也一直沒有閑著,一直給后期安裝的這些專業廠家提供便利,就是為了汽車城9月8日的順利開業而保駕護航。
這幾天由于我去學校報到,又去處理房子的事情,有三天沒有去上班了。我上學的事情剛開始并沒有聲張,我本想著這個項目會在8月中下旬會完工撤場,我到時候也就順便辭職了。誰知道干活一直干到了8月31日,現在還要維修整改確保開業,還有施工資料沒有完成移交,我這段時間的工作并沒有完全結束。
上學這事我之前只是私下里跟安大姐說了一句,后來安大姐不小心說漏了嘴,白經理和韓工也都知道了。我想,知道就知道吧,早晚的事。所以,我這幾天找白經理請假,他也沒有說什么。我跟白經理說,我最近這段時間就學校和工地兩邊跑,只要學校沒有課我就過來把工地上的事情收一下尾,等項目徹底結束我就辭職了。
聽安大姐說,最近我不在的時候,總包的人到我們辦公室就問:
“你們公司的那個大學生呢?這幾天怎么沒見啊?”
安大姐就說:“哪是大學生啊,人家可是研究生!”
聽安大姐這么跟我一描述,聽得我心里美滋滋的,說道:
“大姐,太給面兒了。這話聽著,舒坦。”
我又開了好幾次安大姐的車,再也沒有出現那種車身卡頓的情況了。大姐也比較放心了,不過也只是在工地附近的路上開,安大姐還是不會讓我上路開的。
我跟安大姐說我已經搬到學校宿舍住了,學校的床鋪上面睡覺,下面是個辦公桌,沒有臺燈,我想找幾個T5的燈管安裝在床板下面給寫字桌照明使用。我向安大姐咨詢一下可行不可行,然后又問只有一個插線板可不可以接。我也就是那么一問,沒想到安大姐很有心,耐心地給我講清楚了怎么連接。下班的時候,安大姐讓我坐她的車,她把我稍回學校。安大姐家住在亞運村,剛好經過北三環。安大姐開著車,我坐在副駕駛,跟安大姐開心地聊了一路。
“安工,你那天在公司開會拍桌子走人簡直太帥了。”
“我早就聽煩了,那天給我氣得。”
“不過,你那么憤然離去,不怕老板生氣么?”
“我他媽怕他?他要敢說我什么,我還就不伺候了。我來這就是給朋友個面子,我每個月還領著一份退休金呢。”
“啊?您都退休了啊?不像啊?”
“特殊工種,50歲就提前退休了,來這里就是幫幫忙。”
“哦,原來這樣。對了安工,前幾天公司給我發工資了,你猜我發了多少?”我一臉興奮的笑容,高興地問安工。
“多少啊?看你這么高興,3000?可能少點,那就是4000?”安工說道。
當我聽到了以后,一臉的黑線,臉立刻沉了下來。
“大姐,你逗我玩得吧?哪有那么多。給我發了1900呢,多給我發了。”
“才1900啊?太少了吧?”
“我來得時候談好的工資是1200一個月,他們就直接給我發到了1900呢?”
“那你要得太少了。你之前本科學歷吧?又工作兩年了,又有資料員本,現在就一個單純的資料員至少也得3000,你在這又是資料員又是施工員的,你要得太少了。”
“我當時面試時主要是想趕快上班,怕他們嫌我要得工資高不要我,就沒有想著要那么多,再說我也不知道什么行情。”
就這么一路閑聊著天,很是快樂。時間過得很開,一會的時間,就到了北三環。
“我一會把你放到和平街北口那兒的輔路上行嗎?”安工問我。
“你不是一會還要往北去亞運村嗎?你從和平街北口右拐沿著櫻花西路不也能回去嗎?你把我放到中日醫院那兒吧,我回學校食堂吃飯去,這不就近了嘛。”我跟安工說道。
“我把你送到炕頭上行不?媽的,你倒不客氣。”安工笑著說道。
“大姐,要是跟你客氣不就見外了么?你好人做到底嘛,哈哈。”我開著玩笑說道。
“那條街好像有點不好走,我從來沒從那走過,算了,我走走試試吧。”
大姐送我送到了去往首紡的那條林蔭小道的路口,我下了車,跟大姐告了別。
又過了兩天,當我再去工地的時候,遠遠地看到大姐在工地現場忙著,好像是在跟電氣的班組長說關于通電試運行的問題,手里拿著幾根燈管和一把電線。我在遠處看著安大姐工作的身影,忽然覺得她工作的樣子好有范兒。說完了工作,安大姐看我來了,笑著走了過來。
“大姐,你手里拿著幾個燈干嗎啊?”
“這不是給你拿的嘛,你之前不是說你學校宿舍的寫字桌想要安裝個T5燈管嗎?知道你今天過來,給你準備好了。”
“呦,大姐,還記著這事呢?太感謝了!”
“嗐,沒事,這不是工地上還剩下的有嘛,給你拿了三個。夠嗎?”
“夠了,夠了,謝謝大姐。”
我忽然發現我現在也學會對別人說謝謝了。之前別人幫了我總覺得是應該的,現在想想,別人幫你是情分,不幫你是本分,沒有什么是別人應該幫你做的事情。認清自己,擺正自己的位置最重要。心懷感恩,學會寬容,才意味著成長。
晚上,青年溝的宿舍里面。
“鐘遠程,許冰清應該分攤多少押金,你算了嗎?”
“她的押金抵了8月份的房租,被扣的1500的押金按房租比例她該分攤255.68元,9月份4天房租50元,總共305.68元。”
“我這還有墊付的水電燃氣費呢,水費我也沒交,就算了,加上燃氣費和電費,總共算她350塊錢吧。”
“你打算怎么問許冰清要這錢?”鐘遠程問我。
“說實話,我也沒有想好,不好直接要啊。”
“周如意,要不你看這樣行不,咱們啊,這個周末邀請毛毛和許冰清她們一起吃個飯,再一起去唱個KTV,就當是為了慶祝咱們這一年的合租生活一起吃個散伙飯。然后咱們吃飯的時候,我找機會把被中介扣了押金這事給提一下,她也許就會主動提出給咱們分攤了。她若不攤這錢,這次吃飯和唱歌讓她請客也行。”
“行,好主意,那咱們就還約在原來的房子那一片,交大東門那兒有幾家餐廳,還有一家KTV。”
“那你就負責聯系她們,時間要不就定在這個周五晚上吧。”鐘遠程說道。
我把邀請她們的短信發了出去,毛毛很高興地就回復了,說道:
“剛好還想再見你們一面呢,以后怕是見面的日子不多了”。
許冰清也回復了,短信上說:
“肯定會去,到時候不見不散”。
約得周五晚上六點,在交大東門那兒碰頭。我和鐘遠程如期而至,毛毛也提前到了。找好了一家餐廳,我們三個先坐下聊天,等著許冰清的到來。
毛毛已經去了BJ林業大學上課了,學的園林專業,隔著餐廳的玻璃指著窗外馬路邊上的樹就跟我說這個是什么樹,那個是什么花。雖然跟毛毛才分別也就一個星期而已,可感覺好像已經好久不見了似的,一坐下來三個人就有著說不完的話。
“哎,鐘遠程,你現在還天天研究象棋嗎?”毛毛問道。
“現在搬到學校里面不怎么研究了,之前咱們住一起時我倒是天天下。”
“哎,我跟你說,你回家那段時間,我跟周如意用你的象棋我們兩個下。你知道么,他可愛耍賴了,老是悔棋。一看我要吃他的棋子了,他就說‘哎,不對不對,退一步,退一步,沒看見’。”
“你說得夸張了,哪有老是悔棋,偶爾悔一次好不?”我說道。
“你哪有?你就老是悔棋。”毛毛反駁,然后又面向鐘遠程繼續說,“我不讓他悔,給他吃了,他就哭著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可賴了。”
鐘遠程嘿嘿一笑,喝了一口茶水,說道:
“嗯,這事他應該會干得出來。”
“我讓著你呢,沒看出來啊?還不是沒事了,陪你下會棋哄著你開心嘛。”
“嘁,你讓誰啊?你還讓我?你根本下不過我。我倆下棋,五局他能輸四局。”
“行行行,下不過你,你厲害,行吧?那該我說你了啊。鐘遠程,你不知道,這丫頭,裝死有一套,那天你去上課去了吧,就她一個人在家,我回來了,她趴床上裝死,那家伙把我給嚇傻了,差點打了120,這丫頭,滿腦子鬼主意,可壞了。”
“哈哈哈……還有這種事,我怎么沒碰上?毛毛你才應該去跑龍套,演死尸的錢還給得高呢!”鐘遠程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了。
“來,毛毛,趴桌子這,再給我們死一回看看。”我說道。
“去去去,上一邊去,誰給你死。”
“算了算了,一會把餐廳的客人給嚇跑了,老板得找咱們算賬。”
我們三個說說笑笑,回憶著這半年來一起度過的愉快的日子,回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竟如此讓人懷念。
我們正說著,走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頭披肩的直發,一副太陽鏡推到了額頭上方卡著頭發,一身飄逸的碎花連衣裙,肩上挎著一個精致的手包。她的身邊還跟著一個男的,穿著襯衣,打著領帶,外面還套著一身西服,穿著特別正式。環視一周后,徑直向我們這桌走來。
“許冰清,好久不見了啊!”我們三個都站了起來,迎接她的到來。
“你們好啊,好久不見啊。”
許冰清向我們三個微笑著看了一眼,然后轉向她身邊的那個男子,說道:
“我來介紹一下啊,這三位都是我的好室友,這位是鐘遠程,這是周如意,這位女士是毛毛。”
介紹完了我們,她又指著身邊的男子,向我們介紹:
“這位是我的男朋友,叫吳少峰。”說完又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說道,“我是許冰清。”
我并沒有想到她會帶著她的男朋友過來,她也事先沒有跟我們說。本想著就是我們幾個室友一起吃個散伙飯而已,沒有想到還會有外人。她說完自己的名字微笑著,我一點也沒有覺得她最后一句自我介紹有多幽默,反而覺得很不自然。
在她的介紹下,我們跟她的男朋友一一握手。男子一邊握手一邊說道:
“口天吳,多少的少,山峰的峰,幸會幸會啊。”
我看著她男友脫去西服外套,正了正胸前的領帶。這個動作似曾相識,忽然讓我想起了扣我房租押金的那個姓趙的中介,不禁對她男朋友的印象打了折扣。
坐下來,開始點菜,點好之后就一邊聊天一邊等著上菜。許冰清一直都是一種職場女主管的形象,可能是和她的工作有關系吧,在待人接物這方面她確實很懂得商務禮儀,很注重細節。她臉上的微笑一直都顯得那么職業,只不過,對于我來說,太過于職業的微笑反而讓我感覺少了一點點的真誠。
“許冰清,你現在學得是什么英語啊?”我問道。
“就是劍橋商務英語啊?之前和你說過,我現在正準備考級呢。”
“厲害啊,我一直想考都沒有考,荒廢了,你倒是說學就學,行動迅速啊!”
“我主要是有時候工作上可能會碰上外賓,我們公司沒有一個口語說得好的,領導就讓我去學,說是再有外賓就讓我去接待,我也是壓力山大啊。”
“佩服佩服。”
“你們兩個都開學了吧?毛毛,你是去了林大上學去了是吧?”
毛毛說道:“我們都開學了,我已經上了一個星期的課了,學的是園林景觀。”
“哎,周如意,你沒有叫夏姐過來嗎?”許冰清問道。
“夏姐走了啊,離開BJ了。”
“啊?我怎么不知道啊?什么時間走得?去哪兒了?”
“就前幾天,她走得那天你不在。去了紹興,做化妝品生意去了,說是在那做了總代理,現在也是自己干大生意去了。”我跟許冰清說著。
“她應該能做好,她可會跟人聊天了,人也挺好,送了我好多面膜,我還沒用完呢。”
“對對,也送了我好多,還給我做過美容呢,她人挺好得。”毛毛說道。
菜上來了,鐘遠程提議:“咱們邊吃邊聊,把啤酒給倒上吧。”
“許冰清,柳月現在怎么樣啊?”我問道。
“她啊,挺好的,還在原來的單位上班。前段時間結婚了,買了房,住新房去了。”
“哦,挺好挺好。其實,你們知道么,不是我背后說人壞話,其實我對柳月印象一點都不好,你們知道為什么嗎?”我很嚴肅很認真地說著。
“為什么啊?”
他們幾個人同時看著我,等著答案。
“那段時間,我有一次下班回來,碰見她,也是好幾天沒見了,你猜她對我說什么?她說‘周如意,幾天不見,你怎么變黑了?是不是曬得?你現在看著好黑啊!’我聽了她說的話,氣不打一處來,都沒搭理她就進屋了。我最煩就是別人說我黑,我哪有那么黑啊?你們看看,我哪有那么黑?”
我伸著臉讓她們幾個看,她們幾個則笑得前仰后合。
“你不黑,你就是不怎么白而已。”
“開玩笑呢,我之前用我的可伶可俐美白潤膚露,用的臉色可白皙呢,她竟然說我黑?”
她們幾個又笑成一團。
那天我們五個人,一邊喝著啤酒,一邊聊著天。吳少峰沒怎么說話,只是坐在許冰清旁邊時不時夾個菜倒個酒,秀著恩愛。我們四個聊了好多有趣的事情,互相說了第一次見面時的印象,說了好多平時沒有機會說的話。忽然發現,雖然大家平時住在一起,但真正坐下來好好談談心的機會其實也不多,很多時候都是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也有機會交流溝通。想想那些日子里一起吃新疆菜、一次吃烤串、一起在家做飯的日子,甚是難忘。
吃完了飯,差不多快九點了,我們一行五人又來到了同一首歌KTV,要了一個包間。先把喜歡唱的歌給點上幾首,用得是歌星選歌,張信哲、阿杜、楊坤、周華健、小剛,每人先點上幾首,熱熱身。今天唱歌可跟上次和小代他們不一樣,今天這幾個室友可都是麥霸。鐘遠程愛唱熊天平和任賢齊的歌曲,毛毛愛唱孫燕姿和蔡依林的歌,而許冰清愛唱張韶涵的歌。雖然我先下手為強先點了十幾首自己準備唱的歌,但她們幾個真不講究,總是把她們點的歌曲加塞到前面,導致我剛唱了兩首之后就一直沒有再唱。
唱了幾首熱身之后,每個人都開始點有些難度的歌了。我唱了一首《大海》。張雨生的歌音域比較高,高潮部分我并不能完全唱得上去,但每次都喜歡通過唱這首歌把嗓子拉一拉,然后再去唱別的歌就可以很輕松地駕馭了。鐘遠程唱了一首《傷心太平洋》,他唱歌的時候喜歡站起來,他總覺得坐在沙發上唱發揮不出來他的真實水平。毛毛雖然古怪精靈,但她的嗓音很甜美,她唱了一首周惠的《約定》,引來了我們所有人的掌聲。她唱到了一半之后,累了不想唱了,我接著唱了后半部分。我有時候也喜歡唱女生的歌,女生的歌男生唱的時候其實是很費力的,女生很輕松唱出來的歌男生唱的話聽起來音就很高。當我唱到最后一句“我會好好地愛你,傻傻愛你”的時候,毛毛拿著另外一個話筒,調皮地問道“真的啊?”引起了我們一陣大笑。
我們又要了一打啤酒,一邊喝著酒,一邊唱著歌。吳少峰也挺能唱的,他會反串唱女生的歌,高音也能唱得很高。我一看這架勢,要飆高音是吧,這得拿出我的殺手锏了。我先唱了一首孫楠的《拯救》,又趁熱打鐵唱了一首信樂團的《離歌》,發揮得還不錯,高音沒有破音。我又給鐘遠程直接點上了一首《死了都要愛》。鐘遠程今天也是發揮超常,感覺他也是豁出去了,管他明天嗓子疼不疼呢,一曲《死了都要愛》唱得那叫一個歇斯底里,征服了我們每一個人,直接唱得吳少峰向我們拱手做出甘拜下風的手勢。
許冰清和吳少峰又點了好幾首情歌對唱,在我們三個單身漢面前大秀恩愛。我跟毛毛使了個眼色,咱氣勢上絕不能輸給她們,得把她們兩個給PK下去。我們也接連點了幾首情歌對唱,有《廣島之戀》、《有一點動心》、《當愛已成往事》,毛毛一會跟我配合,一會跟鐘遠程配合,終于把她們兩個囂張的氣焰給滅了下去。
今天唱歌唱得太過癮了。我們停下來喝點酒,歇一會,準備掀起下一輪的高潮。這時,只見許冰清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她的碎花連衣裙的裙擺,彎腰收拾了一下包,挎在了肩上,走到了我們面前。
“周如意,你們接著唱吧,我們該走了,今天太晚了,就先告辭了。”
什么?這就要走啊?正事還沒有談呢?我連忙挽留。
“別走啊,這才幾點?周末難得出來玩這么高興,再唱一會吧。”
許冰清笑了笑,說道:
“現在已經11點了,我明天還要加班呢,該回去了。謝謝你們今天的熱情款待,下次我請客啊。拜拜!”
這許冰清的嘴可真夠厲害的啊!她這一句“謝謝你們的熱情款待”,不僅讓自己脫身離去,還不用買單了,可我今天從始至終也沒有說要請你啊?怎么就熱情款待了?不過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不好再說什么了。她和她的男朋友牽著手先行離去,剩下我們三人呆坐在包廂的沙發上。
“咱們還唱嗎?”我問他們兩個。
“周如意,反正現在學校宿舍也鎖門了,咱們也回不去了,就再唱一會吧。”
“毛毛,你還回得去嗎?”
“都這個時間了,我也回不去了。”
“那咱們就唱到12點,等會再想辦法。”
我們又點上了十幾首歌。桌上還有三瓶啤酒,一人一瓶,一個人唱,另外兩個人玩“一只小蜜蜂啊,飛在花叢中啊”,誰輸了誰喝酒。
又玩了一會,也許是時間太晚了,也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三個人都已經困了。唱也唱不動了,伴奏響了,讓誰唱誰都不唱。毛毛這時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我看了一下表,已經晚上十一點四十了,于是,就買單走人吧。
把毛毛叫醒,三個人離開KTV。夜已經深了,路上也沒有了多少行人,只有三個影子在路燈的照射下越來越長,越來越遠。
“咱們這是要往哪走啊?”毛毛問道。
“不知道啊。”鐘遠程回答。
“誒,我有個主意。咱們要不還回咱們住的合租房那里去看看,我估計那幫中介這幾天不見得就租了出去,如果沒有人,咱們就再回去住一晚。”
“你還有鑰匙啊?不是都交給中介了嗎?”鐘遠程問。
“我多雞賊啊,我當初為了防止他們中介會出什么‘幺蛾子’,自己留了一把鑰匙沒給他們,今天正好也帶著呢。”
“那要是里面住著人呢?”毛毛問道。
“住著人咱就走,實在不行找一家肯德基或者麥當勞趴一宿。”我說道。
“這離那兒還挺遠的,我走不動了。”
毛毛有時候就像一個撒嬌的小孩子,說著就嘴巴一噘,蹲在地上不走了。
“那讓你鐘哥背著你走,我給你拿著包,行了吧?”
“好好好,快來背我。”
毛毛站了起來,把包扔給了我,做出了要往背上跳的姿勢。
鐘遠程“哎”了一聲,二話沒說,俯下身子,背起來毛毛就走了。
深夜里,路燈下,馬路邊,三個人。
一個人拿著包,走在前面,一個人背起另一個人,彎著腰,跟在后面慢慢地走著。
又回到了合租房。一口氣爬上了五樓,來到了防盜門前,把毛毛放下。趴在門縫上往里一看,漆黑一片。
“鐘遠程,你說里面有沒有人?”
鐘遠程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非常富有哲理的話。
“要是亮燈了可以證明里面有人,但滅著燈不能證明里面沒人。”
“凈說廢話。現在問題是怎么知道里面有沒有人?”
“你趴在大門上聽聽里面有沒有動靜,有沒有睡覺的呼吸聲。”毛毛出主意。
我趴在了門上,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這大門跟臥室又不挨著,有人睡覺也聽不見啊?不如直接敲門吧,使勁敲,沒人答應就是沒人。”我說道。
“那萬一有人起來開門怎么辦?”鐘遠程問道。
“那咱們就跑,一聽到有動靜立馬就跑。”我回答。
毛毛這時已經沿著樓梯下到了四樓。
“你要敲門我就先往下跑了啊,我可不想被人給抓住。”
“不妥不妥,這大半夜的敲門,把鄰居都給驚醒了,肯定要把咱們三個當賊給抓了。”鐘遠程說道,忽然他靈機一動,“我有主意了,電表在樓道里面,如果電表一直在轉,說明里面的冰箱在開著,肯定有人住。如果電表都不轉,肯定沒人。”
“哎呀,還是你聰明。”
毛毛夸了鐘遠程一句。鐘遠程聽了嘿嘿一樂,感覺可美了。
電表果然沒有轉。
保險起見,我還是輕輕地打開了防盜門,把門推開。這一刻,真的是生平第一次體驗到了做賊的感覺。進了客廳,沒有敢直接開燈,輕輕地走到我和鐘遠程住的臥室門口,沒有聽到任何動靜。輕輕打開臥室門,在窗外路燈的照射下,我隱約看到了兩張床上空空如也,這才放心大膽地打開了燈,長舒了一口氣。
“咱們都睡這屋得了,你們兩個一人一張床,我就靠在這個沙發上瞇幾個小時,很快就天亮了。”我跟他們兩個說道。
確實很困,床上也沒有被褥,也管不了那么多,就直接躺下和衣而睡了。熄了燈,我靠在那個沙發上,閉上眼睛,等著黎明的到來。剛躺下不到五分鐘,毛毛又忽然從床上起來,推門離開,走到了對面的臥室去睡了。
第二天我們一覺睡到了八點,看來昨天確實是太困了。起來了以后,準備鎖門離去,這次真的是要徹底告別這個合租房了。雖然只是一個合租房,但這一年的時間里,竟對這套房子也是產生了感情,因為它記載了那么多的美好回憶。
臨走前,環視了一下整個房子,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門口的衣帽鉤上還掛著表揚本和記賬本,翻開那個已經落上灰塵的表揚本一看,上面還清晰地留著自己的筆跡。
2003年9月15日,任小邪刷了衛生間的馬桶,特此表揚一次;
2003年9月18日,任小邪擦了灶臺和油煙機,隆重表揚一次;
2003年9月20日,任小邪拖了一次地,提出表揚;
2003年9月24日,周如意勸任小邪拖地未遂,自己拖了,特此表揚一次;
2003年9月26日,任小邪又拖了一次地,再一次提出表揚;
……
“你們可沒少欺負人家任小邪啊。”毛毛看了之后說道。
“都是她自愿的,我可沒逼她干活。”
“把這個本拿走吧,留個紀念。”鐘遠程說道。
“還有個東西要拿,那個飲水機上的水桶可是我花了50塊錢押金的,拿走退了去。”
我們拿著水桶,離開了合租房,最后一次把門給鎖好了,通過防盜門的縫隙,把那把鑰匙給扔進了客廳的地上。
下樓又一起吃了一頓早飯,然后各奔東西。毛毛坐車去林大,我和鐘遠程也坐上了回學校的公交車。
“鐘遠程,昨天晚上背著毛毛回去什么感覺?”
“感覺?感覺就是太輕了,她太瘦了,估計都不到90斤。”
“就感覺輕啊?背個小美女就沒有別的感覺?”
“沒有,就感覺像是自己的妹妹一樣。”
“她昨天也是太困了,趴你背上就睡著了。回去那一幕,我看還真像兄妹三人。”
“對了,周如意,昨天你問許冰清要錢了嗎?”
“哎呀,別提了,昨天一直就沒有機會說這個事啊!她帶著她男朋友來了,吃飯的時候大家憶往昔、看今朝,此起彼伏,都聊得挺開心的,要錢這個話題根本就插不進去啊!”
“飯錢是你付的吧?”
“是啊。我看她也沒有主動買單的意思,再說這飯局是咱召集的,我就付了。本想著唱歌的時候找機會跟她說一下咱們押金被中介扣掉的事,結果還沒有說呢,她一句‘謝謝’就先撤了。”
“吃飯連唱歌一共花了多少錢?”
“差不多四百吧。”
“這回虧了,偷雞不成蝕了把米。這四百算咱倆的吧。”
汽車城順利開業了,我手上的工作做完了,資料也移交了,項目部撤場了。我向總經理打了一個電話,說我要回學校上學了,總經理雖然表示很惋惜,但也只好同意。我基本上不再去姚家園那邊了,開始了讀研究生的生活。
第一學期我選課選得很滿,我想多修一些學分,盡早把學分修夠。反正在學校里,每周五天我基本上上下午全都有課。我想既然辭去工作回到了學校學習,那就充分利用好這段時間,多多看書,潛心研究,多提高自己,讓自己成長得更快一些。
今天下午兩點鐘是一門公共課《自然辯證法》,在階梯教室里上,講課的是學校很有威望的姚教授。姚教授的課很受同學們歡迎,每次都是座無虛席,去晚了前排就沒座了。我一點半左右從青年溝宿舍走到了學校,剛進校門,手機響了,是安大姐打來的。
“安工,是您啊?”
“小周,你今天在學校嗎?”
“在學校呢,安工,一會兩點要上課。有什么事情嗎?”
“你一會到中日醫院那個路口那里等我一下,我十分鐘之后就到,有好事。”
“啊?您要過來啊?好的好的,我去那兒等您。”
我連忙從學校返回,沿著門口的林蔭道,走到了中日醫院那個我之前每次下班坐安大姐的車回學校時下車的地方。往南遠遠地看著,看著每一輛車從我面前駛過。沒幾分鐘,那輛熟悉的富康車開過來了,在我門口停下了。安大姐打開車門,從車里下來,手里拎著一個大禮盒。
“小周,公司今天中午聚餐了。快中秋節了,發了月餅,我把你那一份給你捎回來了。”
“啊?還有我的一份啊?前幾天他們給我打電話說了一句這事,我想都已經辭職了,再說我還要上課,就說不去了。”
“那也應該有。還有一個過節的紅包呢,給你。”
安大姐又從兜里掏出一個紅包,遞給了我,紅包的背面寫著我的名字。
“還有紅包?好意外啊?”我一陣驚喜。
“200塊錢,就是一個過節費。”安大姐說道。
“那也讓我挺開心的,真是意外的驚喜啊!”
“還有,總經理今天在吃飯的時候,當著全公司所有人的面表揚了咱們項目部,還點名表揚了咱們倆,說工作認真負責,有責任感。全員聽了鼓掌慶祝,你沒去太可惜了。”
“這么多的好事?太驚喜了!”
“就這些,沒有了。你一會還要上課吧?趕緊回去吧,我就準備走了。”安大姐準備向我告別。
“安工,項目解散了,您還在這個公司嗎?”
“我啊?我又被原來的單位返聘了,我來這兒就是幫個忙,不再去了。以后有什么事,再電話聯系吧。快去上課吧,我走了啊。”
安大姐微笑著上了車,又打開了右側的車窗,揮手向我示意回去。
“大姐~~”
安大姐聽到了我叫她,右側副駕駛車門上已經升起的車窗又再次落了下來。她坐車里低頭透過車窗,看著我:
“怎么了?還有事嗎?”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停頓了幾秒鐘,說道:
“沒事,大姐,您慢點開車啊。”
大姐笑了,對我揮了揮手。
“快去上課吧,再見。”
“再見。”
我沒有走,左手拿著紅包,右手拿著那一盒月餅,就默默地佇立在原地。我看著車窗的玻璃慢慢地升起,一直目送著安大姐的富康車漸漸遠去,消失在了車流之中。
我不知道這么一別,我以后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安大姐。我們都生活在同一個城市里,現代通訊技術這么發達,人與人之間似乎都離得很近,隨便翻一下手機的通訊錄都能找到名字,輕輕點一下那個撥號鍵就能聽到她的聲音。但有時又覺得人與人之間相隔甚遠,雖然打個電話就能聯系得上,但有些人分別之后存在手機通訊里的那個電話號碼就再也沒有撥過。在BJ這個陌生的城市里,有時人和人之間的關系,真的就像周華健的那首歌里面所唱的:
“我們都活在這個城市里面,為何沒有再相見,卻只和陌生人擦肩。”
看著安大姐的車遠去了,我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再與她共事。雖然見她一次也很容易,但我真的不敢保證以后就真的能再見到她。人一生可能會碰上很多這樣的朋友,說不好某一次的分別就成了永別,或許過了若干年就再也沒有碰上過。
我忽然想起了李世友。自從年初我考完研回到事業部聽說他調回了濟南以后,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當我看到左手食指那個疤痕,我總能想起和他一起在世紀城住的那段短暫的日子,想起李世友每天晚上用小楷毛筆認真地抄寫《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想起他給我煎的德青源的橘紅色蛋黃的荷包蛋,想起他帶著我曠工去逛書店還被他美其名曰“提高業務素質”,想起他用他的捷安特馱著我去醫院包扎被切掉一塊肉的手指,想起他給我講的“庖丁解牛”、“目無全樓”的高見。其實我也記不清最后一次見李世友究竟是哪一次了,也許就是我去年在金融街項目上某次回事業部時碰上了他,也許就是那次他跟我們講有個女孩來租房結果房子還沒看就走了把他氣得夠嗆的那次。當時或許覺得以后還會經常回事業部,經常見面,并沒有在意,可自從那次以后至今卻再也沒有遇見過。
其實,人的一生中會碰上很多人,那些闖入我生命中的人們,當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彼此都認為是很好的朋友,以后會朝夕相處,會無話不談。事實上,你只是走進我生命中的一個匆匆的過客,盡管如此,你還是給我的人生留下了一抹美好的記憶,然后,不經意間的一個轉身,沒有告別,就已經消失在了我的生命中。
當我回過神來,跑回教室的時候,剛好已經兩點鐘了。所有的學生都已經坐好,姚教授已經站在講臺上準備要講課了。眾目睽睽之下,我拎著一盒月餅,很不好意思地低頭進了教室。心想今天肯定是沒有好座位了,我就彎著腰從講臺前面跑過,來到了教室里面靠窗戶的過道。這時,在第二排,我看到了一個空座位,旁邊坐著一位個子不太高但甚是可愛的女生。她看到我過來,給了我一個眼神。
我低下頭小聲問道:
“這兒有人嗎?”
女生微微一笑:
“沒人,坐吧。”
我坐了下來,把書包放進桌斗,把那一盒月餅也往桌斗里費力地塞著。
“這什么啊?”女孩低聲問我。
“月餅,你吃一塊吧?”我也低聲回答。
“我倒,現在哪能吃,趕緊上課了。”
“嗯嗯。”
我整理好書包,放好了月餅,拿出了本和筆,抬頭一看發現姚教授正在耐心地看著我,等著我收拾完畢。當所有同學都已經安靜地坐好,他開始了精彩的講課。
我坐的位置稍微有點偏,當我看向講臺上口若懸河的姚教授的時候,剛好可以用余光看到身邊坐著的這位漂亮的女孩。她個子不太高,長長的睫毛,大大的眼睛。她聽課很認真,聽到姚教授講到精彩之處,會心地一笑,眼睛下面便凸起了彎彎的臥蠶,臉頰上也露出來兩個淺淺的酒窩,然后拿起筆在筆記本上快速地記錄著……